“唔。” 老太太低声应着,拿出床头的鼻烟壶,扭开挑出一点儿闻了闻,辛辣直冲后脑,总算清醒了些。 竹枝见她没甚反应,收了软巾又道:“昨晚,五姑娘也到了,开窗通风,点香用药这些,还是她拿的主意呢。” 老太太老神在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倒是让竹枝不确定了,她还想再多说几句是主母娘子抢功的事,但看老人神态,似乎心中已有定论。 沈家的事,她也不能多说什么,摇摇头,继续擦拭旁边的神龛,听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罢了,且看她的造化吧。” …… 忘月居,沈文舒在院中几日不出,只安心制香,绣花,自那晚救了老太太后,已有好几日没人再来找她麻烦。 当然,也没人来管她,每日沉水去厨房端来饭菜,主仆二人吃了也就关门谢客,沈文启倒来过一回,送了两只小兔子给她解闷,红着脸递给她,挠了挠头就跑了。 沈文舒收了兔子,笑眯眯谢他,转头扔给沉水,让晚上做成麻辣兔头加餐。这一家子漠视伦理,不论纲常。沈五冷笑,好戏还在后头呢。 怎料到了晚间,沈文启又来了,蹑手蹑脚趴在门边,沈文舒让沉水点上香,细声问着:“二哥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不想沈二并未有进门的打算,只解释着:“五妹妹,我有一好友,家中逼亲,来咱们家躲躲,你莫告诉父亲,就开你这边的小门放他进来啊。” 沈文启同她打了招呼,就打开小门放人,几个大汉抬着担架鬼鬼祟祟进门,沈文启在一旁热火朝天地指挥,末了又站在窗前小声求她:“五妹妹,竹林前头还有间小屋舍,这里少有人来,我把他放那儿安置了,你就装不知道呀。” 沈文舒没应,房内蜡烛都熄了,沈二没等到回复,姑且就当她默认了,麻着胆子催促将人往竹林抬去。 等脚步声远了,沉水悄声道:“姑娘,这香熄了吧,我…我想吐。” 房内燃着毒香,原是怕沈文启破门而入欲行不轨,沈文舒点头,灭了毒香,低声道:“睡吧。” 她在沈家过活,如高空行路,战战兢兢,有些事,不得不防。 …… “沈二弟,此次多谢你救我于水火了。” 榻上的男人深吸冷气,等粘上软塌方才安心。烛影下,男人一头乌发编成几股小辫,用银冠固定绑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目若寒星的眼睛微弯,带着少年人的狡黠和一丝狠厉。 “老头子打得狠,差点儿没把老子折进去。” 他说话声里带着匪气,听得沈文启眉头轻皱:“端和郡主仪态万千,配你这国公府小公爷绰绰有余,真不懂你还要挑什么。” 趴在榻上的男人一听这话急了眼,“文启,你不知道,端和就是个白莲花,装柔弱扮无辜,暗地里打死了好几个身边女使,我瞧见她那副装温良的样子只想吐。” 他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幅度太大扯住了腰臀的伤,嘶哈抽冷气间歇,沈文启喂给他一口水,又道:“那你也不能逃婚啊,这分明是在打渊政王的脸嘛。” “嘶,没办法,我家老头拎不清,渊政王和东宫殿下势同水火,我们镇国公府守着富贵就行了,跟他们搅在一起做什么。” 瞥见沈文启脸上迟疑,他又道:“说到底还是端和那丫头不得我心,嘶,真疼。” 沈二闻言笑了,看了眼四周漏风的竹舍,让镇国公府小公爷为逃婚藏到这里,也是委屈他了。 瞧上好友脸色稍缓,他拽着沈文启的手,可怜巴巴道:“文启,这世上我最相信你,你可不能把我出卖给老头子知道不?你家老头也不能说!” “你放心。”面对好友的担心,沈二自觉要做那个拎得清的人,“这里只有我五妹妹在此,少有人来,你只管在附近,可不许跑到竹林后扰她清净。” “晓得了晓得了。”小公爷不耐烦挥手,又听沈文启道:“你这次跑的真远,霍国公都签发通缉令追你了。” “跑死八匹马!”趴在榻上的男人尤为自得,“都到庆城边儿了,路上被老头子的人追上,好不容易…”他说到这里陡然住口,面目逐渐狰狞起来。 好不容易钻进别人马车里逃出去,没想到碰到个小丫头,随身带着迷魂香,他还给人拽下来揣怀里放着,没走两条街直接晕在路上,叫霍国公的人连夜扛回了京城。 一想到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霍小公爷后臀更疼了,那小丫头就是条毒蛇,装作害怕怯懦的模样,实则就是故意引人上钩。 他长吁短叹着,等他伤好了,非得整死她。 对了,好像就是姓沈的吧。 他摸着下巴,眼睛瞟向一旁的沈文启,状似无意道:“听说你家新来了个妹妹?” “你这耳报神倒是快。” 沈文启睨他一眼,“前几日才到家,父亲都还没叫人外传呢。” 说起这个妹妹,沈二满目得色,他这个妹妹不光温柔清丽,眼光有为好,能看懂他的不得志,实在是他在沈家的一位知己。 霍黎卿面容古怪地听他滔滔不绝夸赞他妹妹,终于在他停顿喝茶的功夫忍不住插嘴:“你家三妹妹是名满京都的淑女佳人,也没见你这么费心夸过,那小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沈文启喝水呛到,他擦着下巴上的水渍,怒斥道:“什么迷魂药,你说话也忒难听了。” 等他将脸拭净,稍有赫然道:“她…她觉得我文章做得好。” “噗…” 霍黎卿一口热水全喷出去,就这?就哄住沈文启了?看着身旁好友脸色发白,心知沈二这人哪里都好,就不能说他文章做的差。 霍小公爷深知好友品行,擦干衣襟茶水,面不改色道:“那她倒是颇具慧眼。” …… 翌日一早,沈泽面露愁容,身后跟着一位白发着赤色麒麟官服的老人,王氏见此知是家中来人,就要往□□去,怎知还未转身被主君叫住:“大娘子,去把小五叫来见客。” 王熙筠深知有异,命女使先将人领进花厅,送上热茶,才道:“这是怎么了?崔太师真是稀客。” 身后的老人也是满脸愁容,只敷衍点头,王氏道:“最近天气寒凉,倒是没瞧见崔老夫人出来参加宴席。” 这本是句客套,哪料话说出口,惹来崔太师长吁一声,脸色更加悲苦。她抬眼看向沈泽,就听人道:“崔老夫人患有恶疾,太医院的刘院判道小五有些本事,满京实在无人接手,你说这…” 沈泽几乎要恨上前些天沈文舒出头了,得罪了太医院不说,那遭瘟的刘院判,更是逢人就说他们沈家出了个女状元,以后再不敢上门诊病了。 这也有了朝中幕僚慕名而来向他家求药之事。沈五的水平,他自然知道,就略懂些皮毛,药方都写不出,这贸然诊病,再医死个人,他们家半辈子的清誉都得折进去。 所幸旁人都是看个热闹,只是这日崔太师一下朝就拉着他,任他百般推脱,崔大人竟铁了心的要让沈五试试。崔老大人与夫人感情日笃他也明白,况且太师是两朝元老,圣上开蒙导师,他也无法直接拒绝,这也就有了带崔太师回府这一幕。 “小五呀,实在是…”王大娘子听罢原委,勉强笑道:“我们家小五原是身体不好,一直放在庄子上养着,这才回来几日,字都不认得几个,恐误了崔老夫人的大事。” 王熙筠明了官人的担忧,但她却想着,沈文舒这丫头太过邪乎,懂得几个乡间方子,若是真叫她医好崔太师家的人,这丫头在京都贵眷圈内有了名望,别再挡住自己嫡女儿的路了。 沈泽点头称是,感激地看向自家大娘子,果然体察细微,解他难题的知心人。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叹气道:“实在是孩子年纪小,没什么经验,光晓得逞强。崔老夫人病了,我这有上好的山参…” “唉,沈大人体贴爱女,不叫女儿抛头露面,这些老朽都明白。”坐在下首的崔老太师出声道:“实在是走投无路,否则,我也不会舍下老脸跟到家里来,还望沈大人给个方便吧。” 沈泽话未说完被堵在半路,与王氏目光交接,又听老太师道:“你家沈三姑娘在宫中做永徽公主的伴读,端得上聪敏灵慧,深受皇后娘娘喜爱,想来五姑娘作为妹妹,也定不会太差。” 此话一出,王大娘子脸色微变,崔老太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提起她的文箫,太子宁晟和永徽公主皆是皇后一脉所生,为公主挑选伴读,这里面涵盖着要为太子寻觅太子妃的意思,再者太子如今的师傅也是崔太师,此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崔太师这是在拿在深宫伴读的沈三说事呢,王氏自然听懂了。沈家不可能为了不让庶女出丑而挡住她家嫡女儿入主东宫的路,沈文舒自己作死,若是医坏了崔老夫人,全推到她身上就是,一个庶女,任人或打或卖,都不是什么难事。 想罢,王熙筠换上一副和醺的笑,“原是小女孩家害羞,既然崔太师抬爱,咱们让小五去一趟也无妨事。” 沈泽略一迟疑,他有很多女儿,可最争气得脸的,还是三女儿沈文箫,不过一个没什么亲缘的丫头,舍了就舍了。 此番想着,他也附和着王熙筠的话,“如此,便让小五跟太师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霍小公爷:“在座的,都是我兄弟。” 沈文舒:“借过,是我的好友。”(冷漠脸)
第7章 崔府有请 沈文舒跟着老太师到了太师府,迎面碰到上回给祖母看病的刘院判,一干人等瞧见老太师身后跟着的女孩,又听说这孩子竟赶在刘院判手底下救回她祖母,纷纷打量起来。 小姑娘并未怯场,头戴高高帷帽,将面容遮盖,身量未足,姿态纤纤,轻移莲步,头上步摇纹丝不动,虽未看清容貌,然行走间自有一番少女娴静。 刘院判本是要走的,临出门瞧见崔太师真的把沈家姑娘请来了,他脚步一顿,站在门口不动了。 崔老夫人的病情有异,一直是秘密诊治,不曾为外人道也。只是这病来得蹊跷,多名太医用了各种方药都不曾见效。 刘院判开了个方子,说是三日后来会诊,可巧便是今日。 崔家长房崔浩民将他送出门,正遇上崔老太师带着沈文舒进门。 “父亲,你这是…” 长房当家前来问话,只见崔太师摆手,带着沈文舒径直走去。 崔浩民愣在原地,耳边就听刘院判道:“哎呀呀,你家都把沈家女状元请来了,还是老太师面子大呀。” 这声音听在耳中,不像是夸赞,倒带着几分讽刺。崔浩民面露疑惑,但不想去问面前的刘太医。这老头医术不怎么样,话多得很,治不好就找各种理由,说他们府上地气不好,老太太年纪大了云云,听得实在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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