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大汉吞口唾沫,立刻换上笑脸,深深一鞠,让开道路,“误会,请尊贵的王府夫人先走。” 车夫轻蔑地冷哼一声,待要扬鞭,却听顾春和说道:“等等,我有话问他。” 她踩着脚凳徐徐下了马车,扫了那人一眼,“你认得我,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了,对不对?” 黑塔大汉这回不敢看她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矢口否认。 顾春和笑了下,“狡猾的大周人,这次没有骗你……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好请王爷来,他总有法子让你开口。” 那人哇哇大叫,“不能这样,我是来和谈的北辽王子,我是大周皇帝的客人,谁破坏和谈,谁就是罪人。” 顾春和吓唬他,“和谈?那是个什么东西?成不成的和我也没关系,反正我让王爷发兵打北辽,他肯定会听我的。” “你……”黑塔王子瞠目,半晌垂头丧气地掏出一张画像,“有人给我的,可恨,他没说你是谢景明的女人,只说你是京城最美的花魁。你出来的那个宅院,就是花魁住的地方,到底哪儿不对?” 顾春和接过画像,上面的人正是自己,画得惟妙惟肖,鲜活得仿佛要从画上走下来。 “谁给你的?” 黑塔王子哼哼唧唧,“我不认识,真的不认识,就一次逛花楼吃酒,旁边的人给我的。”
第78章 “三言两句就喝退了辽人?”宋伋愕然, “你没看错?这怎么可能!” 幕僚道:“顾娘子亮出摄政王的名头后,宗元王子吓得不轻,万幸的是, 我们的人很小心,没有泄露身份, 他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伋花白的胡子狠狠抖了下,半晌才叹息一声,“没想到啊, 没想到,摄政王对北辽竟有这般的威慑力, 我们小瞧他了。” 宗元王子最是喜好美人,凡他看上的人, 必会弄到手。为抢弟媳妇,竟灭了弟弟整个部族,是北辽出了命的色中狂徒。 凭着对宗元的了解,宋伋以为他定会当场把顾春和抢走,等谢景明知道,生米已煮成熟饭。 谢景明如何能忍下这口气,杀了宗元都有可能。 不, 不是可能, 宗元必须死在谢景明手里!就算谢景明克制忍耐,他也会暗中煽风点火,激谢景明出手。 宗元一死, 局面混乱一团, 和谈自然无法进行, 官家又不愿意两国交战, 朝中有能力挽狂澜, 重启和谈的,唯有他。 官家别无选择,只能请他出来主持大局。 为了安抚北辽,官家再有心回护谢景明,也不得不惩罚一二做做样子。 那时候,朝中上下都是自己的人,别说借机夺了谢景明的兵权,就是矫旨杀了他也未尝不可。 只要除去谢景明,太子便可顺利登基,他宋伋便是擎天保驾的第一功臣,不仅宋家之盛更上一层,他也可以配享太庙,青史留名。 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水中的泡影。 北辽人在河东路横行无忌,俨然不把大周放在眼里,谁知道碰上谢景明,竟然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宋伋颓然倒在椅中,摇头叹道:“此次和谈,摄政王必定大获全胜,唉,太子又失去一个好机会。” 幕僚不敢多言,他们没去过前方战场,有关摄政王杀敌的种种传言,都觉得夸大其词,不过是冒支国币加官进爵的借口。 今天看北辽人的反应,方知道都是真的! 到底轻敌了。 闷坐半晌,宋伋倍觉无趣,起身踱到廊下,但见月光清冷,照得满地的雪蓝幽幽的,看上去寒颤颤阴森森,更觉得不吉利。 忽想起小儿子来,唤过管事问:“怎么不见他来请安?” 管事吞吞吐吐地说:“五爷没回来。” 宋伋不悦,“他还在妓子那里鬼混?” 管事讪笑着,不敢回话。 宋伋只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怒斥道:“你去告诉他,再不离了那妓子,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他从铺子里提的一千两金子,也甭想我替他平账!” 管事擦擦额头冷汗,点头哈腰下去传话了。 明月高悬,繁星满天,夜风带着冰雪的清冽味道,从窗子缝隙中钻入暖阁。 屋内炭火熊熊,烘得暖阁温暖如春,那丝丝缕缕的夜风拂过脸庞,非但不觉得刺骨,反而令人舒爽。 谢景明松松散散穿着家常道袍,领口半敞,露出一截线条修长分明的锁骨。 他看着那副画像,眼睛又灰又暗,嘴角抿得笔直,显见是强忍着怒气。 “我是不是长进了?”顾春和笑吟吟的,轻轻晃了晃他的袖子,“没有哭没有喊,也没有惊慌失措,把北辽那个什么王子唬得一愣一愣的,还问出点东西来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等着他的赞许。 谢景明的火气一下子散去不少,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拇指轻轻在滑腻的手背上摩挲着,“你做的很好,我就是生气……生我自己的气,我还是不够强大,竟然还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兰妈妈和我说过,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有人暗中生事,防是防不住的。” 顾春和声音柔柔的,莫名有一种安静的力量,“水来土掩,我接着便是了,没什么好生气的。” “这事不算完,总有蛛丝马迹可寻,等我把幕后的人找出来……”谢景明冷冷哼了声,满眼的杀意。 一想宗元对着顾春和的画像发痴,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再看那张画像时,别扭劲儿就上来了,拿起来就要烧。 “别呀!”顾春和急忙从他手里抢下来,仔细抚平被他攥出来的褶子,“画得真好看,我可舍不得扔掉。” 谢景明快气笑了,“扔了扔了,我看见就烦,回头给你找个宫廷画师,绝对比这张画的好。” 顾春和斜他一眼,“我虽不会吟诗作对,赏画的眼力还有点的,这画像笔力老道,七分真,三分意境,老实讲,比我本人好看。再说了,重要的物证,烧了就不知道谁画的了。” 是这个道理,但谢景明不愿意拿着她的画像到处找人打听。他恨不得把顾春和藏在院子里,日日只和他作伴,只让他一个人瞧。 “用不着!”谢景明闷声闷气地说,“宗元和谁喝花酒,挨个查,总能查出点眉目来。” “那我就拿走啦。”顾春和把画小心卷起来,“现在都流行在室内自己的写真图,我也附庸风雅一回,裱好了挂起来,还省了请人作画的钱。” 谢景明眼睁睁看着她抱着画走了。 到底有点不是滋味。 铺好一张纸,他提笔凝神,慢慢在纸上勾勒出她的模样。 “郎主。”许清敲敲门。 谢景明忙收好纸笔,轻轻咳了声,“进来。” 许清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打听清楚了,杜倩奴的赎身钱是一千金,买院子置办家当,足足花了两万贯,宋孝纯前前后后不过七日就筹够了钱。” “宋伋不可能给他钱,他打哪儿弄来这么多?” “这些天他频繁出入一家古董铺子,咱们的人装作卖家进去逛了逛,里面的东西有真有假,是古董铺一贯的套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古董铺子?”谢景明低头思索一阵,忽而一笑,“玩古董的都是什么人,没钱的不会玩古董,一幅画,一件前朝瓷器,都能卖出天价来。我断定这个地方有问题。” 许清道:“我查了查,那铺子挂在起居郎杨盛娘家侄子名下,已开了近二十年,店面很不起眼,要不是跟踪宋孝纯,我都发现不了那里还有家铺子。” 杨盛也是个低调到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谢景明仔细想了半晌,愣是没想起这人长什么样。 “查他三代!”谢景明吩咐道,“宋孝纯喜好奢侈炫耀,出入都是京城最高档的场所,没事绝不会跑到小铺子里买东西。你安排好人,给我抄他老底。” “好嘞!”许清登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眼看要进腊月门了,顾春和准备好几样年礼,又一次来到杜倩奴家门口。 其实她隐隐起了疑心,上次从杜家门出去,没走多远就遇到宗元王子,还张口闭口花魁的,显见他早知道院子里住的何人。 顾春和不愿把人往坏处想,可心里拧着疙瘩解不开,也觉得憋气,思量再三,还是来这里探探杜倩奴的口风。 然而一下马车,顾春和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门前空地上满是厚厚的积雪,竟没有人打扫!门上红绸布耷拉半边,红灯笼破了个洞,在风中晃晃悠悠,将落未落,已是萧条得令人心中发紧。 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有人回应。 却是杜倩奴亲自开的门。 待看清她的模样,顾春和更是惊疑非常。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杜倩奴整个人憔悴不少。她只穿着普通的灰蓝夹袄,发髻上一件首饰没有,手腕上也光秃秃的,全然没了上次见的风采。 “这是怎么了?”顾春和握住她的手,冰冰凉的,指甲盖冻得发紫。 杜倩奴往里让她,“进来进来,唉,近来我夫君遇到点麻烦,一时手头紧,让你见笑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伺候的下人,院子里的雪融了,又冻上,凝成一层厚厚的冰,廊庑下的扶手全是土,也不知多少天没有打扫了。 屋里没有炭火,和外面一样冷,甚至还不如院子里暖和——外头好歹还有太阳晒着呢。 先前精巧的摆设都没有了,桌上摆着几只粗糙的茶碗,有一个还缺了口。 杜倩奴倒了杯热水给她,“喝杯水暖暖身子,这茶都是最劣等的粗茶,我就不招呼你喝茶了。” “别忙活了,赶紧坐下。”顾春和把自己的小手炉塞给她,“怎么突然破败成这个样子?” 杜倩奴苦笑着摇摇头,“老太爷断了我夫君的供给,把他从家里赶了出来。我才知道,他用老太爷的名头从柜上支钱赎我,唉,现今柜上追着他要债,没办法,只好把能卖的都卖了。” 顾春和追问,“欠了多少钱?我这里还有点体己,你先拿去用。” 杜倩奴不肯要,“太多了,莫说你,或许摄政王一时半会都拿不出那些现钱。” 王府都拿不出,那得是多少! 顾春和默然一会儿,“赎你的肯定是个有钱有权的人,是哪家的公子啊?”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老相国的小儿子。” “宋家?”顾春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杜姨,你和他提起过我吗?” 杜倩奴一怔,“提过,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23:56:10~2022-05-17 23:5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鸽鸽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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