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她副作态有几分做戏的成分,但她苍白的脸色周身的忧郁做不得假,陈念春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跟她商量道:“我能帮你的只能是帮你传一封信了,你现在就写,写完了我替你传给他。” 吴柳儿委顿的脸顿时像是焕发了生机,呜咽着感激她,“多谢你……多谢你……” 她是真的不想要嫁给赵国的王上,千错万错错的也不是她,凭什么最后付出代价的确是她。 最后,吴柳儿千恩万谢的走了,像是了却了一桩大心愿,走路都有些踉跄了背影却看起来比来时轻松了数倍。 “小姐,这封信……”桃红手里捏着信纸,微微的凑近陈念春,询问她是否要先过目。 陈念春摇摇头,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怎么样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中间的传信人罢了。 从那天以后,不知是没有机会还是她与谢惜时的合约已定,吴柳儿没有再来找过她,停在渡口的那艘气派的楼船也只是停在那,船上的红布盖着一箱箱的礼品,谢惜时依然是一封封的送信来,陈念春依然是一封都不曾看只是堆在哪里。 就在陈念春都快忘了这回事的时候,门房又递了一封信来,来自于许久未有音讯的吴柳儿。 信是上好的碎金茶木信纸,纸上只是简单的写了一句话, “四月十三,我将启程前往赵国,盼与君最后一见。” 陈念春心下一沉,吴柳儿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被当做贡品的命运吗?她终究还是像一个礼物一样毫无尊严的被自己的亲人送给了赵国赵王。 “小姐,我们要去吗?”姜黄小心翼翼的问,她记得曾经陈念春说过最近少出去。 陈念春长叹一声,也不知是物伤其类还是对她的怜悯,心头像是绑上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自然是要去的。”陈念春答道。 不止是因为吴柳儿还因为谢惜时,她总在想在她面前的那个谢惜时真的是真正的谢惜时吗,他在她的面前总是温柔的甚至是弱势的,可在别人眼里的他却是无情的冷漠的,这极大的反差,让她忍不住怀疑。 ……他在这次的吴柳儿被送往赵国的事里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呢?他真的会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永远对她热忱如昔吗? 有些东西不能想,就像是一块镜子,一旦有了一点点的裂痕那全部碎裂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怀疑的种子一旦种在心里只会生根发芽越来越旺盛。
第54章 水悠悠 江风潇潇, 吹得岸边渡口送行的人衣衫如云般飞扬,春末的时节,天气回暖, 大部分人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衣。 按照赵国的说法, 这一趟就算是吴柳儿的成为赵国继王后的婚仪,盛大的楼船迎接一身鲜红嫁衣的妙龄女郎, 楼船穿过万重山,要在江上足足走小半个月,等到了赵国便直接入宫门礼成。 陈念春来时渡口的岸边已是站满了人, 不止是长陵诸世家皆派来使相贺,陈念春还在人群里分辨出了不少熟面孔, 无论与她关系如何几乎所有的氏族女郎都来了。 女郎们娇艳美丽的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意, 但难掩笑容之下的几分惶恐与迷茫,如今九国之间的风起云涌就连普通百姓都心知肚明, 更别说是消息灵通的氏族之间、 众人看着往日骄傲娇矜的吴柳儿今日也能作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做一个微不足道的贡品,自身有本事能替家族做事的尚且不怕,其余往日只知道享乐的最近当真是夜不能寐,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吴柳儿还没有来,楼船还停留在岸边,众人无声的默默等待着,目送着故人走向鲜花着锦的坟墓也是一种残忍。 当然,心里为吴柳儿而难过的自然不会是所有人, 其中幸灾乐祸的就有薄妍。 一身银红色交领长裙的窈窕女郎,如流水般光滑的丝帕掩住唇角的笑意, 额前的碎发掩住了她描摹精致的眼。 吴柳儿当初在谢惜时的背后追逐了这么多年, 薄妍一边看着, 既看不上她的做派又忍不住的心中淡淡的酸意, 二人相看两厌暗戳戳的呛声作对了这么些年,早就是记恨入骨,从父亲出得知消息的那天她难得心情好到给整个院子的女使都加了二两月钱。 这上天当真是眷顾她,往日她厌恶的落得如此潦倒凄凉的下场,往日她所期盼渴望的也近在眼前,长陵动荡父亲母亲往常绝口不提的一些事也开始透露给她知道,父亲告诉她,谢惜时现在与姜温的那些传言都是谢家特意传出来的就如同之前的陈念春一样。 如同陈念春一样啊。 都是假的,那些她为之伤怀难过的那些都是假的,陈念春也不过如此嘛,还以为她手腕如此高超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做到她数年都做不到的事。 压住唇角险些抑制不住的笑,薄妍轻蔑的往了一眼王家的方向,轻而易举的找出人堆里那个最显眼的身影,陈念春似乎是伤心瘦了?呵。 转过头,她的视线又黏到了人群前方的那个挺拔清俊的背影。一头流水般漆黑柔顺的长发用玉冠束起,一身浅淡的象牙白长袍,蹀躞带勾勒出的腰身瘦削挺拔。 薄妍在看谢惜时的时候,谢惜时也在看不远处站在王家人群里的陈念春。 因是送晚辈出嫁,在场送行的最高也就是各世家的继承人,都是些年轻的郎君女郎,轻罗锦纱,云鬓金钗,岸边的俊俏美艳的儿女们就像是春日里争春的百花,争奇斗艳,简直让人看花了眼,可就是这般浓墨重彩的一幕里她也永远是最吸引人注意的一个。 不经意之间,二人的视线突然对上,陈念春一愣,谢惜时也是一愣。 但陈念春不止是看到了谢惜时还见到了他身边雪肤玉裙的姜温。她在目光在姜温身上停留了一瞬间。 站在他身边的姜温倒是与从前不一样,在她的印象里姜温一直是简朴清高的一朵莲花,此时一身浮光锦的玉色长裙站在谢惜时的身边也堪当一对璧人。 脑子里冒出‘一对璧人’的时候,陈念春都愣了愣,没想到啊,居然连她都有这种想法了,其他人想必就更不用说了。 转过视线,不再看他们,静静的站在王家的一堆表小姐群里,吵吵闹闹熙熙攘攘的倒也不算冷清。 拐角处出现了一辆金丝楠木的马车,这是魏国王室惯用的,马车却停在了王氏这边不起眼的角落,陈念春留意一看,车上下来的居然是林斜芳! 眉头一皱,这魏国的王子魏知文虽说在魏国不算受宠,那也是九国之间数一数二的大国王子,与寄住在王氏的表小姐之间情投意合为何会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 但年轻的郎君女郎之间互有来往本就正常,陈念春的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怀疑,只当是他们之间本就是不想让众人知道,只当没看见。 流水悠悠,大风骤然和缓,江上也蓄起了雾气,一片片薄纱似的白雾从碧绿的江面一点点往岸边飘过来,满载的披红楼船在乳白色的雾气里半遮半掩,喜气里带着浅淡的忧郁哀愁。 没过多久,从六安街过来的送亲队伍传来的敲锣打鼓声热热闹闹的传到了渡口,送亲的足足有十八抬的花桥,喜娘轿夫皆是一身簇新柔滑的红绸衣,脸上带着喜色,沿路撒着喜钱,百姓们也乐得捧个人场,欢声笑语吉祥话如流水。 陈念春沉默的看着送亲的队伍来到渡口,绣凤镶珠的喜轿轻轻的落下,喜娘眉眼间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喜轿的门帘揭开,在喜娘的搀扶下一身凤冠霞帔手持锦扇的新嫁娘走下,凤头鞋上明珠闪烁。 一步一步的过去,满身锦绣珠玉光华,可牵着喜娘手的新嫁娘却像是个失去生机的人偶,一板一眼却毫无任何活力,让人看着忍不住别过眼。 耳边的轻叹声不绝,所有人目送着吴柳儿走上决定她后半生的楼船,就在纤夫们麻利的解开一个个拴住船头的船绳,船即将在吉时起航之时,船上突然钻出一个红袄婢女。 有人认出这个婢女是吴柳儿的贴身婢女蕊儿,窃窃私语的看着眼眶红肿的蕊儿径直往王家这边去。 蕊儿最终停留在了陈念春的面前,“陈女郎,我家女郎请您一叙。”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陈念春看着这个婢女心中不忍,犹豫了片刻身边的姜黄攥着她的衣袖差点把她拽的一个趔趄,转身拍拍姜黄的手,带着桃红就跟着蕊儿往楼船走去。 江边大雾,雾气愈发弥漫,陈念春跟着蕊儿走,片刻就被弥漫的大雾笼罩,岸边的人只能看着她的身影被大雾吞没,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念春心中也有些疑惑,为何吴柳儿偏偏来找她,但莫名的直觉却告诉她没关系,所以她去了。 穿过遮掩视线的白雾,朦胧之间,视线的尽头出现了这艘华丽的楼船,楼船之下是一身嫁衣的女郎,听见这边的动静,静静的看着她。 陈念春走上前,只见吴柳儿此时的模样比上次见她还要差,浓重的脂粉都遮掩不住的灰白衰败,一身鲜红嫁衣满头的琳琅珠翠更显得这个人像是马上就要碎裂的人偶。 吴柳儿看着她过来了,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手上本来代表着新婚最重要的仪式之一的锦扇就随意的塞在喜娘的怀里,整个人就懒懒的站在岸边,距离楼船一步之遥,却对这个华丽的楼船显出无比的厌恶。 “你来了?” 陈念春提起裙摆,也站到她的身边,问她,“你怎么想到要见我。” 吴柳儿:“我也不知道,但我马上要走了,有些话很想跟你说。” 陈念春微微一笑,姿态从容好像并不在意,“难道是关于谢惜时?” 听到这个名字,吴柳儿单薄的身躯微微一颤,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但看着她的眼就会发现,不是因为曾经的爱慕, 她说,“对,就是关于谢惜时,你也被他伤过,难道你不想知道吗,她他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呵,难道你不恨他吗!” 吴柳儿的脸上带着绵绵的恨意,眼神怨毒,步步紧逼,她拉住陈念春的手,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甘心的说,“明明他可以救我,但他不愿意救我,这就是他!他从来就是一个虚伪冷血的人!” “他站在高高的神坛之上冷漠的看着我们这群痴痴妄想着他的人痛哭流涕的匍匐在他大的脚下,就是一块在寒泉里泡了千百年的石头也该被我的一腔热血捂热了,但他没有。” “他甚至不愿意施舍我一点点助力……明明……明明只要他一句话我就不用嫁给赵国那个老头子了……”吴柳儿松开牢牢抓住陈念春的手,失神落魄的像个女鬼。 陈念春轻叹一声,怜悯的看着她。 吴柳儿却像是被她脸上的怜悯刺痛,她又道,“你也是被他抛弃了对不对,你……” 话说了一半却被陈念春打断了,陈念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镇定带着几分悠闲,“我从来没有被他抛弃,我和他是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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