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诣皱了皱眉,神态却还是恭敬沉静的。 “蝉音那丫头若是长大了,想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太后浮了浮茶沫,目光微动,“可两年前,是你亲手斩杀的她兄长,她便是被找回来了,这桩婚事也成不了。” 宋诣只是沉默不语。 两年前齐国太子领军出征,攻入黎国京都,擒获黎国国君沈远庭,致使国君之妹沈蝉音失踪。 从那之后,黎国便于齐国水火不容,两国子民都视对方为仇敌。 “再过些日子便是中秋了,哀家邀了不少世家贵女来拜月赏花灯,你到时候也来坐坐,瞧瞧谁家的小娘子适合做你的太子妃。”太后盖上茶碗,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了。 “皇祖母。”宋诣目光有些冷淡,“儿臣尚未弱冠,且以辅佐父皇为重。” 太后冷哼一声,“你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骗骗别人就得了,何苦来哀家这儿叫。” 宋诣眉头舒展开,语气也平静下来,带着家常的口吻道:“祖母,儿臣暂时还不想成家。” “京都的贵女你瞧不上,就瞧得上你带来的那个烟花女子?”太后丢开手里的茶碗,冷笑起来,“一个烟花女子罢了,也值得你为了她一而再忤逆哀家。” 宋诣一时之间也有些不耐烦。 他只是不愿成亲罢了,怎么非要赖在枝枝身上。 那丫头蠢得要命,若不是他多次看顾这,在他身边都不知道丢了多少次命了,怎么就成了心机深沉的肮脏烟花女子了。 “皇祖母。”宋诣冷声。 “哀家已经着人送了鹤顶红过去。”皇太后看着宋诣,忽然叹了口气,“李氏已经只剩下哀家一个人了,阿诣啊,你可不要像你母亲一样只顾着自己啊。”
第11章 不会丢下枝枝 宋诣沉着眉眼没说话,只是起身便走。 青年眉眼冷冽威严,含怒时犹如坚冰露锋,饶是太后身居高位,一时之间也任由着他转身就走。 等到宋诣走远,太后才一拂袖,“一个烟花女子罢了!” 宋诣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马车,催促道:“出宫,快些。”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宫门,宋诣便一把掀开帘子,跃上马背。一声长嘶过后,青年策马从长街飞奔而过,劲直朝着西边的小巷子去。 * 枝枝听闻殿下着人来看自己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毕竟两人才刚刚分别,她也才到这院子里。她甚至还没安顿下来,便接见了那位自称是来自东宫的嬷嬷。 一见面,那嬷嬷便傲慢地扫了枝枝一眼,唇边露出一点讥讽的笑容,“姑娘,太后娘娘得知殿下将你藏在这院子里,有些不担心,特地让奴婢带了补汤来。” 枝枝不明白为什么一见面就给她送补汤。 东宫应该是在宫里,那么远,补汤不会凉掉吗?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枝枝想着太后从那么远送汤来,一定是位很善良的老人家,她唇边泛出一个乖巧甜糯的梨涡,笑得真诚,懵懵懂懂地以一种濡慕的姿态看着嬷嬷。 嬷嬷哑然,竟没想到传闻里绊住不近女色的太子脚的,竟然是这么个单纯的呆美人。 她扯了扯唇角,“姑娘把汤药喝了吧。” 枝枝乖乖伸手接过来汤药,试探着吹了吹,便微微仰起下颌,顺从且平和地要喝掉这一碗剧毒的鹤顶红。 宋诣一把拨开帘子,冷声道:“枝枝,放下药碗。” 枝枝一愣,手里的药碗一晃,药汁溅落了一点到她下巴上,顺着下巴尖儿滴在淡青色的夏衫上。她茫然地看着宋诣,只觉得殿下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的发冠是歪斜的,几缕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面颊上。 还没等枝枝反应过来,宋诣已经几步上前,一把打掉了枝枝手里的药碗,将人以保护的姿态往身后一按,冷眼瞧着嬷嬷,“陈嬷嬷,天色不早了,您也该回去侍奉皇祖母了。” 竟然是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了。 宫中的皇子都给陈嬷嬷面子,宋诣往日也是如此,只是这时候他横眉怒目,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陈嬷嬷也有写怵了。 “是,奴婢先行告退。” 枝枝目送着陈嬷嬷走远,皱眉看着地上的汤药,后知后觉从宋诣和陈嬷嬷的火药味里品出一点不详的意味来。 “殿下?”枝枝懵懵懂懂看着宋诣。 宋诣看着枝枝还不懂是怎么回事的样子,一时之间觉得她可怜得叫人心疼。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宋诣冷声道:“孤不是交代过了,除了孤,暂时不要让任何人见到你吗?” “我以为是殿下叫人来的。”枝枝有点委屈,看着地上的药碗,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眼泪蒙了出来,但她不敢抬眼叫宋诣看到,“殿下,太后娘娘要杀我是不是?” 宋诣气她单纯到别人叫她喝鹤顶红都这样顺从,半点不知道保护自己。 他冷冷道:“现在知道怕了?” 枝枝咬唇,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是真的蠢,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吃陌生人的糖,偏偏她就当真相信了那个嬷嬷的话。 可是殿下这么善良,对她这么好,殿下的祖母怎么会这么坏。 还想要杀了她。 “嗯。”她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道:“我以后再也不随便相信别人了。”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滴,不由得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就算是殿下的亲人,枝枝也不该相信除了殿下以外的任何人。” 宋诣看见她掉眼泪就头疼。 可是想想,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小姑娘也确实哭得可怜。 他终究还是抬手拍了拍枝枝的背,不大熟稔地安慰了几句,“只要你听话,孤会保护好你。” 枝枝从没想过,在别人口中随地便是金子可以捡的京都是这样。更没有想过,殿下对她这么好,可是素未谋面无冤无仇的太后娘娘,就端来一碗毒药叫她喝。 还告诉她,那是补汤,是好意。 如果不是殿下及时赶了过来,只要稍微晚一点,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枝枝只觉得害怕,身周这么多人,侍卫对她没有一个好脸,笑眯眯的刘成会让她去试毒,就连高不可攀的太后娘娘也要她死。 “殿下,我……”枝枝哭得很厉害,她没想过,京都会比暖香楼更可怕,“我害怕。”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娇软柔弱,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好她。 “不怕,有孤在。” 枝枝只觉得心尖一颤,生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来,她踮起脚来搂住宋诣的腰,试探着抓紧身前像是神仙一样高贵善良的人。 宋诣只当枝枝是被吓坏了,难得由着她僭越。 只是拍了拍她,眉眼凛冽清傲,“枝枝,这京都虽然危机四伏,可孤从未让手底下的人教旁人欺负了去。” 枝枝想,殿下这样一而再地承诺会保护她,真是让人觉得……很心安啊。 这种哀愁里生出来的甜蜜简直叫人上瘾,可枝枝不敢过于显露,她怕殿下会嫌弃,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松开抱着殿下的手,乖顺温柔地道:“殿下若是还忙,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宋诣失笑,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里有自己都觉察不了的温柔。 “等孤得了空便来看你。”宋诣手里确实还有不少事情,他安慰了枝枝一句,匆匆走了。 枝枝一个人坐在窗前,丫鬟们不搭理她。 她看着地上的那碗汤药,哆嗦了一下,把自己的簪子取下来一只放在袖子里,这才去收拾房间。 接下来的好几天,宋诣都没来看枝枝。枝枝刚开始还眼巴巴等着殿下来看她,后来有几个小丫鬟偶尔和她搭话,枝枝才知道,殿下其实很忙。 这样一想,她只好不时时刻刻盼着。 之前花的花样子她还留着,找小丫鬟买了针线,她就开始绣香囊。 枝枝其实不会绣香囊,不过在楼里的时候看过一个姐姐绣过,她说要亲手绣好送给情郎,保佑对方岁岁长安宁。 这件事看着容易,枝枝自己来就时不时扎到手指头。 一片竹叶还没绣完,她的手指头已经被扎成了蜂窝,肿得红红的,疼得要命。 丫鬟们不大爱搭理她,只有一个叫做碧桃的人很温和,愿意耐心和枝枝说话。碧桃看枝枝绣得艰难,偶尔也教教她,有时候还说枝枝是当贵人的命。 只有顶金贵的女子,才一辈子不用拿针线。 枝枝想着哥哥,卯足了劲儿,才和碧桃熟稔了一些。 八月中秋,天气凉了下来。 枝枝的香囊绣得差不多,把几只簪子交给碧桃,拜托她,“碧桃姐姐,你务必要托人帮我写告示,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一定要找到他。” 碧桃收了枝枝的簪子,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姑娘,今日殿下和宁国公府的三小姐定亲了,你要么,过些日子再出告示。” 枝枝只觉得脑子轰了一下子。 她后知后觉地去看碧桃,好像没听懂这句话,“殿下定下太子妃了?” 枝枝手里的荷包掉在了地上,她眨了眨眼,蹲下来捡起那个丑得要命的荷包,然后像是自我安慰似的道:“那宁国公府的家世想必是极为尊贵的吧,三小姐肯定也是个才情兼备的美人,才能配得上殿下。” 少女清凌凌的眼底透着茫然,好像有种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哀伤。 碧桃没说话。 枝枝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久,才看着手里的荷包,低声道:“殿下说,会让我进东宫当婢女,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空气里静悄悄的,碧桃说了几句话,离开了。 宋诣来的时候,枝枝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安安静静的。 她生得貌美,宁静昳丽,端坐着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宋诣走进来,朝着枝枝走去,心头却也有些混乱。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秋千上的少女就像是一只乳燕一样轻盈地飞过来,一下子撞进他怀里。 她抱得很紧,宋诣想起上次她哭得厉害时,也是这样抱着他。 “殿下,不要丢下枝枝。” 枝枝从未如此害怕过,如果连唯一不伤害她的殿下也要离开……她真的不知道有谁可以相信。 宋诣没想到枝枝会这样,只是少女柔软的躯体这样依附着他,温热细腻的触感里透着悲伤的颤抖,纤细娇柔得像是雨中的杏花。 似乎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 宋诣心头生出难以言说的怜悯与可怜,自然而然地抱住她,“不会丢下枝枝。” “那殿下还愿意让枝枝当您的侍女吗?”枝枝不想离开宋诣,她遇到的所有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像是宋诣这样好。 她将宋诣视作是最珍视的东西,哪怕是当一个婢女,她也愿意留在宋诣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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