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现下要回东宫,谢率一起吧。”李知憬边说边往外走,到她跟前儿略一停顿:“含月,把你的帷帽给她。”帷帽长纱遮至脚踝,衣裳合身就合身,总归旁人也看不去。 谢杳杳未动:“殿下,臣今日告过假了。” 李知憬眉头一皱,口吻有些不耐:“你还有话要同赵夜清说?” 他倒是了解得透彻,谢杳杳也望回去,眼神坚定:“臣与赵将军是同僚,亦是朋友,他来长安,臣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李知憬上下打量了她一遭,未置可否,大步流星出了门。 “三娘,不愧是你,三哥要是这么同我说话,我早就不敢和他对着干了。”李永怡拍了拍她肩头:“赵夜清还在前头等着你,我已经让人给他带话了。” * 芙蓉苑中李永怡的眼线不少,知道郑怀松未走,她换了男装,带着献玉打算从后门溜,马车低调地停在门外,只有一个戴着斗笠的车夫坐在辕上。 李永怡掀帘入内,意外与一双含笑眼相视,身子一僵,楞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某送公主回宫。”郑怀松伸手,替李永怡撩着帘子。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在前殿同赵夜清喝茶吗?她听人回了话才马不停蹄往这处赶,难不成这个人会□□之术? “哦,某见探珠……那婢女是叫探珠吧?曾在殿下那里见过一回,某见探珠又来望,看时辰,公主也该回宫了,故而某特来此处候着。”郑怀松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略歪着头冲着李永怡浅笑:“蜀中多山,师父常带着练习脚力,今日有幸得见太子殿下轻功,某比太子略逊一筹。” 李永怡只得黑着一张脸,端端坐在马车中,早知道筹谋半晌还是一样的结果,不如坐着公主车辇回去,也不用如此颠簸。 “公主,你穿男装也甚是好看。” “闭嘴!” “公主生气的模样也好看。” “郑怀松,你有病吧!”李永怡火冒三丈,但碍于马车隔音效果不好,只得压低声音恨恨道:“你为什么非要做我的驸马?” “某爱慕公主,对公主一见钟情,见之难忘,能做公主的驸马都尉,是某三生有幸。”郑怀松仍是从容深情之态,可李永怡感受不到一丝诚恳。 “可你明明知道我……” “含月,我只说最后一次。”郑怀松不再自谦称“某”,他突然靠过来,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李永怡只觉得四周吵杂,头晕目眩,有些喘不上来气,若说在二人未相识时,她女扮男装私自出宫,不过与他在平康坊同喝过一顿酒,给同一位都知送过锦帛,可这就算招惹? 昼刻已尽,擂鼓声响,长安一百零八坊、三十八条大街进入宵禁,非有令牌不得外出,否则被巡逻的武侯捉住,重则人头落地,轻则鞭痕累累。 可也有例外,比如温香软玉销金窟——平康坊,坊门虽关,但其中风流薮泽依旧,来此地的并不都是寻欢作乐,饮酒、听曲儿、与都知娘子行行酒令,也算雅事。 谢杳杳换了男装,描了剑眉,品貌俊秀,像个雌雄难辨的俏郎君,与赵夜清并肩而行,一个气宇轩昂,一个文质彬彬,才进平康坊就惹得不少娘子抛来香囊帕子。 平康坊最大清馆的老板娘与谢杳杳是旧相识,无非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娘子一见倾心,欲以身相许,结果闹了个大乌龙,不知英雄是女郎。 “三娘,你可许久没来了,这位郎君是?”妙音打着团扇,花枝招展走过来,话虽是对谢杳杳说的,可眼睛却定定看着赵夜清。 “这位是我的好友,赵夜清,从定西城来的。”谢杳杳把赵夜清往前一推,让妙音看个清楚。 妙音的眼神逐渐下移,直至腰部,一挑眉:“真郎君?” “真郎君。”谢杳杳乐不可支,忙催促她带他们去雅间。 这雅间位于清馆的后院角落,是妙音专为自己中意的客人所留,屋中物件摆设极其风雅,是处谈心的好地儿。 “三娘,你交友可真是不挑。”赵夜清皱着眉,拍打自己身上沾染的香气,太呛人。 谢杳杳但笑不语,给赵夜清面前的青瓷杯倒上酒:“上好的郢州富水,你尝尝。” 几杯酒下肚,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谢杳杳终于切入正题:“夜清,定西是不是出事了?与其求旁人,不如告诉我,若我无法还有我爹,他总归是向着你们的。” 赵夜清敛眸,转着手中杯子,半晌才道:“阿爷说你以后不会回来了,我不信。” “三娘,你当真要嫁给太子吗?” 谢杳杳答得坦承:“事情复杂,骑虎难下,我大概是离不得东宫了。”凤格已在皇帝成了定论,只待昭告天下。 “可他是太子,以后三宫六院妾室成群,你也愿意?”许是谢杳杳答得太过平淡,赵夜清的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夜清,你应该清楚,我们除了自己,还有家族要顾……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放下吗?”谢杳杳终于明白他是何意,也不拐弯抹角。 “你放下了?” “早放下了。” 年轻男女,品貌相当,朝夕相处难免有些情愫萌芽,许是暧昧刚起,又或是还没探究清楚究竟有没有倾慕之意,当谢杳杳得知赵夜清有一良籍侍妾,那点若有似无的萌芽便消失殆尽,终未破土。 赵夜清不解她为何又把他推回兄弟的位置之上,穷追不舍,非要戳破窗户纸问个明白,谢杳杳答得直接,她阿爷阿娘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自然也是。 赵夜清对天发誓他也可以做到,回去就遣散了侍妾,以后绝不会再有旁的女人。 谢杳杳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如万箭穿其心而过,她说想不到他是薄情寡义之辈。 怎么才过去一年,她的原则就不作数了,难道高坐凤栖宫接受丈夫的妾室们请安问候就会不同吗? “李知憬就那么好?好到让你愿意与其他人共享?”赵夜清一杯接一杯,眼眸渐渐迷离,可仍掩不住恨意。 “夜清,你醉了,就在这里歇下吧。”谢杳杳不欲与他争辩,摇摇头,起身要走,忽然手臂被人紧紧拽住,力气太大,她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窗外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照得屋子极亮,紧接着雷声滚滚,山雨欲来之势。 “夜清,放手吧。” 豆大的雨滴砸在屋顶上,哗哗作响。 门被叩响,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青岚:“谢率,殿下命我来接您回东宫,有要事。” 作者有话说: 李知憬:真女人就要以事业为重,速回东宫上班! 本章掉落十六个红包~~~谢谢小可爱
第十七章 “赵郎,看您这架势,是要去淋一淋雨吗?”妙音执帕掩面轻笑,声音温软动听:“啧啧,习武之人的身子骨就是强健,虽已入夏,但此时惹了风寒,比严冬更加难捱。” 懒懒倚在门上的赵夜清侧过脸去看回廊拐角处的美人儿,眉毛一挑:“定西城不会这般大雨滂沱,我只是赏雨罢了。”随后又去望院中欣盛花木,不少叶子打落在地,飘在积水上没头没脑的乱转。 妙音也不靠近,她抬手扶发髻上斜簪的一支孔雀钗,眼眸微垂:“赵郎,世上男女之间并非只有情爱一条路可走,更何况人心易变,色弛爱衰,易生怨侣,不如做知己朋友,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赵夜清低哑叹息:“可我不甘心。” 他甚至使了手段,求着阿爷去向谢大将军提亲,不顾谢杳杳是否愿意,他唾弃自己的自私,却任由自己沉沦,只要他以后一心一意对她,总会有云散月现之时。 他已经给侍妾枫娘在定西城另寻了一处宅子,婢女仆役安排妥当,许诺她余生不愁吃喝,若她遇到合适的人,大可另嫁,他绝不强留,只是没想到枫娘悲痛欲绝,悬梁自尽,所幸得救及时,没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他还在为二人的可能性努力,可谢杳杳回京述职,一去不回,连飞火都装笼送去长安,阿爷告诉他,谢杳杳要嫁太子为妻。 李知憬凭什么呢?凭他生来就是帝王血脉,主宰他人命运?都说太子乃是大渊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储君,可对于谢杳杳来说,单论婚姻就百孔千疮,赵夜清夜不能寐,满脑子都是谢杳杳被囚禁在东宫以泪洗面日渐憔悴的场景。 他要救她于水火,不远千里奔赴长安,可她环着太子肩膀,二人在水中紧紧相拥,却对他说:早放下了…… 若是真能喝醉就好了。 * 李知憬斜倚在榻上看书,鎏金鹤形香炉里燃着白檀香,驱散了雨水带来的土腥气。 直至耳边响起谢杳杳叩门求见之声,他才回过神,应道:“谢率,请进。” “不知殿下深夜宣臣进宫,有何要事?”谢杳杳浑身上下还带着水气,靴子前沿被打湿,还有几缕青丝贴在鬓边,大雨夜赶路就算是架了马车也难免如此。 “谢率,以后与赵夜清保持距离,以免害了他性命。”李知憬放下手中书册,揉了揉太阳穴,下榻穿鞋,言语间尽是困意:“不早了,回去睡吧,孤也要歇下了。” 谢杳杳站着未动,一滴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可她并未抬手去擦,而是定定地凝视李知憬,直至挡住他的去路。 “你怀疑我泄露秘密?”她口吻酷烈,许是赵夜清的话刺中了她的痛处,又或是李知憬理所当然的态度太过碍眼,谢杳杳心中一根紧绷的弦岌岌可危,几欲断开。 她知道了他一点事情,他派人监视她无可厚非,可扯到旁人身上,未免太过严苛。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任由他人搓捏的人偶,想摆成什么样儿就摆成什么样儿。 闻言,李知憬眉头一皱,知她会错了意,也生出恼意来:“谢杳杳,孤不是在同你说笑。” 话音未落,就见面前人的肩膀已有些微颤抖,双拳紧握在身侧,这副模样与她儿时相重叠,李知憬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出现一个念头:到底是长大了,以前生气时还会眼含泪花,现在只会瞪得浑圆,难不成她还敢挥拳? 李知憬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那点儿恼意也没了踪影,语气又软了下来,解释道:“若让圣上知道,赵家与你走的亲近,甚至你与赵夜清还有些不清不楚,难保不生出他们有谋逆之心的想法。” 谢杳杳既然是凤格,注定是未来的皇后,那赵夜清就不应当再与她过分亲近,除非他自己想称帝,了结了大渊。 他向来看人颇准,赵夜清望向她的眼神不会作假,哪怕赵夜清极力掩饰,可爱慕之意还是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他相信赵家对于帝王的忠心,可旁人不一定。 “你以为监视你的人,除了孤,就没有圣上的眼线?无风尚有三尺浪,你怎么知道朝中没有人想扳倒赵家?谢杳杳,你脚下是大渊国都长安,连孤都要事事小心谨慎,何况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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