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采队伍中有个曾同太子下过江南道的官员看出些不对劲儿来,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某见谢率常是男装,英姿飒爽,气度非凡,今日有幸得见本色,瞧着有几分面熟。” “此话怎讲?”这等秘辛旁人恨不得竖起耳朵听个仔细。 “殿下曾纳过一名唤妩儿的侍妾,某瞧着,那侍妾的眉眼与谢率有几分相似。” 闻者皆是瞪大了双眼,果然了不得,长安城谁不知太子纳妾,都说是一时被外头的美色迷惑了心智,又是送生辰礼又是满城烟火,安抚谢家,谁想今日峰回路转,竟是那妾室沾了谢家三娘的光。 那些流言蜚语不可信,哪里水火不容,明明早就情根深种,芳心暗许了! 纳采礼之后,便是尚服局、尚仪局的活儿,量体裁衣,钗环首饰……待折腾完已是傍晚,谢杳杳只觉乏累,比行军打仗都累。 幸好帝后念及她尚有左卫率之职在身,工作交接处理琐事等,特允她十日后再入凤栖宫学习规矩礼仪。 耳根清净,她大剌剌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不苦塞了张字条给她。 是李知憬的字迹,说东宫太子妃寝殿中给她备了薄礼。至于是什么他没说,倒是挺会吊人胃口。 折腾一日,又得了些许安慰,谢杳杳一夜无梦,翌日一早谢府门前道喜之人便排起了长队,她只得从坊内后门溜出去,往东宫点卯。 丁臣元照例迎她,而另一位副率周鹏许是打击太大,已经告假一月,他万万没想到,走了谢杳杳还有赵夜清,升迁之路坎坷,一时气火攻心,倒下了。 “赵将军呢?”谢杳杳问。 丁臣元压低声音:“昨晚喝多了,这会儿还没起来。” 谢杳杳擦拭弓身的手停下,眉毛微抬:“凉水泼醒,让他跪在武场,受十鞭。” 丁臣元为难,谁还没个疏忽的时候?况且赵夜清手头也没要紧事儿,正想开口为其求情,不想谢杳杳威严十足,一字一句问道:“现下我还是东宫的左卫率。” 赵夜清的鞭刑是在大庭广众下执行的,丁臣元不敢掺杂半点水分,十鞭下来,赵夜清的后背已渗出丝丝血迹。 书房中的李知憬听闻此事,轻笑一声,说了句谢率倒是关心同僚。 太子妃已定,赵夜清醉酒,若有心人故意将两件事关联在一起,怕是长安城内桃色谣言再起,谢杳杳先下手,以赵夜清醉酒误事为由,小惩大诫,此事便算揭过了。 又写了一刻钟,李知憬抬头问:“谢率现下何处?” “与赵将军交代事情。” “哦,既然事关东宫安全事宜,孤也去听听吧。” 作者有话说: 谢杳杳:我就想开解他几句,你凑什么热闹? 李知憬:我不许你俩说悄悄话!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本章掉落十六个红包~~~谢谢小可爱留言~~~么么哒
第四十章 谢杳杳将人都支了出去, 留下已包扎好伤口的赵夜清,原本高大魁梧的郎君,萎靡不振, 眼中布满血丝,胡子拉碴,半点不见昔日英姿。 “你若是真想留在长安搏一番事业,昨日之事不能再有。”谢杳杳语重心长。 赵夜清垂着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声音有几分嘶哑:“我为何留在长安, 你不知道?”为了家族事业, 他不敢再想着与她厮守终身,可在江南道他无意间得知给顾凡父子那两粒假死之药, 本是留给她的, 那已凉透的心复又澎湃。 他激动得一夜未眠,只要她没了谢家三娘的身份,天涯海角他也追随, 日久见人心,她总会懂得。 “我的回答和从前一样, 不会改变, 若你不是一心为了东宫为了殿下, 早早请辞回定西吧。” 许是谢杳杳的话太过冷淡,赵夜清忽然起身,朝她疾走几步,一字一句道:“你我二人的感情, 当真这么容易放下?” 李知憬示意左卫率府门前侍卫不必声张,自以为贴心的丁臣元小跑两步, 音量压得极低:“谢率在里头训斥赵将军呢, 今儿早已经在大家面前下了他的脸面, 现下不好再打巴掌,以免赵将军日后难以服众。” “三娘行事就是稳重,看来安西都护府四年,长得都是硬本事……”丁臣元面露崇拜之意,丝毫没注意到李知憬和青岚看他的目光,参杂着怜悯、遗憾……多少还有点儿看傻子的意味。 “你们都留在此处,孤进去瞧瞧。”李知憬轻功本就好,挺直脊背走入大门,待外头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才蹑手蹑脚往屋子靠。 谢杳杳的耳力他是见识过的,不可掉以轻心,故蝉鸣声最大的时候,他才轻点向前,待到了窗沿下,已经出了一身汗。 屋内二人说话声音不大,勉强可以听清,可听着听着却不对劲儿了,什么叫“二人的感情”?什么又叫“放下了”? 不是四年的同袍之谊?现在放下,是因为曾经拿起过?无数问题在李知憬脑海中闪过,心中某些曾经怀疑却嗤之以鼻的念头翻涌而出。 是了,赵夜清家中有侍妾,还曾暗示她不愿与旁人分享枕边人,他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不是因为他爱慕于她,而是……而是两个人彼此倾心,却因妾室问题产生分歧。 那四年里,二人也是朝夕相处,或许还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赵夜清伤了她的心,她才心灰意冷以至于愿意做姑子常伴青灯……往事桩桩件件都串了起来。 里头有凳子倒地之声,难不成要上演旧情复燃的一幕?当他死了吗? 李知憬觉得胸口燥闷,酸涩与愤怒交缠上升,烈日炎炎下他堂堂储君躲在外头听未婚妻墙角成何体统,真是昏了头! 他起身大步流星,迈入屋内,冷笑道:“想不到谢率与赵将军交接公务竟能……”看见屋内场景后,后半句话硬生生收了回去。 赵夜清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而谢杳杳狠狠踩在他肩头,手上拿着一柄大刀,在其肩头比划,似在寻找砍人的角度,面目狰狞语气狠厉:“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与此同时三人目光交汇,一时气氛凝结,只剩蝉鸣之声,刺耳得紧。 “三娘,有话好好说,快把刀放下。”捉。奸的念头已经烟消云散,赵夜清披头散发的模样比他当年还要狼狈许多,李知憬怒气散了一大半,甚至同情起他来。 谢杳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把刀放回戟架上,“殿下怎么来了?” 李知憬虚扶起地上的赵夜清,故作淡然道:“我听丁副率说今日三娘同夜清交接公务,夜清初到东宫,孤担心他生疏,也过来瞧瞧,指点一二。” “殿下来了多久?”谢杳杳怀疑自己近来是耳力退步还是心神松懈,人都到了门前才发觉。 “孤刚到,三娘,夜清是你曾经的同僚,也是东宫日后的左膀右臂,你我夫妇一体,不可过于苛待。”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朝赵夜清瞥了一眼。 三人各怀心事,草草交代了公事,约定明日再议,于是赵夜清黑着张脸先走一步,李知憬添了两盏茶,其中一盏推到谢杳杳面前。 “你对赵夜清倒是很上心。” “定西城四年赵大都督对我颇有照拂,赵将军又是他最看重的长子,多提点些,以免赵将军在京中给他惹乱子。”谢杳杳面色如常,端起茶一饮而尽。 “赵夜清一表人才,在军中一定有不少人喜欢吧。”李知憬不接她的话,自顾问出。 谢杳杳狐疑,眉头微皱:“殿下,军中几乎都是男子,您说的是喜欢,是哪种喜欢?莫不是断袖之情?那倒没有,赵将军家中已有女眷,没有那方面嗜好。” 他一口茶差点儿呛住,咳了半晌方才继续问:“那你呢?没有少女怀春之意?”他担心今日若是不问,往后变成心里的一根刺。 谢杳杳望他的表情认真严肃,目光也真诚,坦白回答:“许是有过。” 李知憬那点儿拐弯抹角的心思没了,心里有点复杂,所谓求仁得仁,他想知道答案,可也不希望答案太过实事求是,能合他心意才好。 “可听闻他府中已有妾室,那情愫便也无影无踪。” 原来是这样啊,李知憬松了口气,来不及落地生根的种子,有何为惧?可转念一想,源头是在妾室上,他现在虽无旁人,可日后终究由不得二人,三年后良娣入东宫,她也要将他连根拔除吗? 对于此事,二人心照不宣,摆在明面上说,难免不欢而散,而男女之情只要不说破不点明,他们的关系便坚不可摧,爱欲尘情虚无缥缈,远不如价值利益来得稳固。 赵夜清这么一闹,二人也没心思提起太子妃殿里的礼物,说了会儿无关紧要的话,便各忙各的去了。 * 谢杳杳入宫前一夜,将自己屋中所有的男装和官服都叠得整整齐齐,郑重锁在箱中,算是与过去的自己做了告别,除了太子妃这条路她没旁的可选,为了爷娘幼弟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若日后李知憬真有了心爱之人,允她假死出宫,她想再去定西城看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张尚仪远比她记忆里的还要严苛,当年她不过是在宫中读书习武,张尚仪教导娘子们虽也是一丝不苟,但对于她这样的泼猴,抬抬手就算了并不苛求。 可太子妃是未来国母,家世出身、品行才貌、眼界胸襟谢杳杳都有,国母一举一动皆在世人眼中,仪态举止不可出错,再不能如曾经那般将就。 单是坐姿,谢杳杳就练了足足三日,都是正襟危坐,但官场是男子坐姿,女子与之不同,谢杳杳要改变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破费了一番功夫。 每晚谢杳杳都直挺挺躺在床上,伸直早已麻木的双腿,任不苦摁压。 “啧啧,您这手臂都青了。”不苦心疼她不领兵打仗还受伤,揉完腿又唉声叹气地给其他地方涂药。 白日里上课,谢杳杳动作稍有不对,张尚仪手中特制的竹篾便落在她脊背或胳膊上,幸好都是衣裳遮住的地方,不至于让旁人瞧见。 “这不算什么,往后的日子那才真是两眼摸黑。”谢杳杳故意逗她,让不苦的脸耷拉得更长了,她才笑着解释:“张尚仪是为我好,储君责任重,太子妃若不能帮衬殿下做好贤内助,反成负累,久而久之,必生嫌隙。” 可此话并未起到安慰的作用,不苦依旧叹气:“可您本来就不是困在后宅的人。” “你觉得殿下样貌如何?” 话题转得生硬,不苦下意识回答:“自然天下无双,顶顶好看。” “你看,这爱美之心不就满足了。”虽是苦中作乐,但也乐得愉悦。 一晃十日,期间李知憬往皇后的凤栖殿请安的次数明显增加,可连谢杳杳一面也未见过,徐姑姑瞧出他心思,又不好点破,只说张尚仪严谨,皇后殿下也只进去过后殿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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