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日便是他的生辰了。 “你及笄礼后一日离开。”楚淮晓得她在想什么。 萧容这下放心了,“好。” 起码还能陪他过一个生辰。 她攥紧了帕子,想到了什么,低着头道:“你这两日小心些,莫要中了陛下的算计,陛下怕是不想你离开大梁。” 从楚淮入宫那一刻起,武德帝的意思昭然若揭,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得不答应楚国,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楚淮“病故”。 楚淮死了,对楚国就没有价值了,楚国未必会愿意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皇子掀起战事,若是楚国真这么爱护楚淮,当初也就不会送他来大梁了。 楚淮死了,亦达到了武德帝的目的。 “我明白。”楚淮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条命谁都想要。 * 次日,萧策派人来请他,说是设宴为他践行,宴会设在御花园的阁楼里。 楚淮到时阁楼内只有萧策,连个侍从都没有。 “你来了,坐吧。”萧策看了他一眼,对于楚淮,他很是佩服,也有感激,这两年,若没有楚淮,他怕是很难走到今日的地位。 楚淮面色冷淡的坐了下来,扫了眼桌上的菜肴,“挺隆重。” “好歹咱们也相处了几年,这几年多谢你助我。”萧策说这话时都不敢看楚淮的眼睛。 他现下要取楚淮的性命,着实算是恩将仇报,可为了储君之位,他又不得不顺从父皇,要是父皇将这件事交给太子办多好,他还能从中作梗,帮楚淮一次。 可父皇要他做,他若失败,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便大打折扣。 夺嫡之路,本就容不下“情”字,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 楚淮嗤笑,“你这话说的太假。” “我实乃真心,想不到楚国竟还会来接你。”萧策提起酒壶,为楚淮斟了一杯酒,也为自己斟了一杯。 萧策还真有点舍不得楚淮,他现下距储君之位还有些难度,楚淮一走,他便损失了一个得力干将。 但世间事本就没有事事如意。 “楚淮,我敬你。”萧策端起酒杯。 楚淮双指捏着酒杯,轻轻地摇晃,垂眸望着晃动的酒液,轻嗤,“这杯酒我可消受不起。” 他抬起手,酒杯内的酒液一点点倒在地上,语气平静,“是钩吻还是鸩毒?浪费这般稀世之毒了。” 萧策脸色骤变,“你是如何知晓的?” 他自认为伪装的十分妥帖,可楚淮却显的太过淡定。 “武德帝可真会选人,利用你来杀我,也太看得起你了,”楚淮放下酒杯,犀利的黑眸扫过他,“萧策,你在武德帝的心里,还真是不如萧应。” 没有哪个疼爱孩子的父亲会让自己的孩子手上沾血,可武德帝做了。 明明是萧应提出的杀了楚淮以绝后患,偏偏武德帝却让萧策来杀人,坏人全让萧策做了。 萧策的脸色青了又白,“他到底占了嫡子的名分。” 武德帝是嫡出,自然也偏爱嫡出,所以会早早册封萧应为太子,让萧策这条路走的格外艰难。 可哪怕艰难,萧策还是要走下去,“楚淮,今日你走不出这个屋子,外面埋伏了弓箭手,我没的选,你也没的选。” “谁说的,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太孤独,黄泉路上得找个人作伴。”楚淮气定神闲,好似在聊今日天气不错,丝毫不像是到了生死关头。 萧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微微眯起眼,“你这是何意?” 楚淮的指尖落在桌上敲击着,“很简单,今日要么我活着离开,要么你和我一起死,”他轻蔑一笑,成竹在胸,“萧策,你杀不了我。” 要是萧策就能杀得了他,那他也就不用允诺萧容两人会再见面,因为大楚的夺嫡之争可比梁宫凶险的多。 二人之争比起十几人之争,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萧策深吸口气,“你敢在宫中杀我?” “有何不可?”楚淮起身,毫不在意道:“萧策,好自珍重。” 下一次见面,就是寻仇了。 萧策攥紧了手中酒杯,原本掷杯为信,他摔碎酒杯,弓箭手便会射杀楚淮,可此时他却觉得,酒杯碎地,死的极有可能是他。 看来他还是低估楚淮了,得再想法子。 楚淮的脚步声渐渐离去,没有萧策的号令,弓箭手只能放走楚淮,萧策仰头饮尽杯中酒,狠狠地将酒杯掷在桌上。 没想到有一日,他也尝到了进退两难的滋味。 * 三月三,上巳节,亦称为女儿节,许多年过十五的姑娘家都会在这一日举办及笄礼。 萧容前两日盼着今日的到来,可真到了这一日,却没有任何的欣喜了,明日阿淮便要走了。 但再不舍,她也不能表现,今日是她的大日子,宴请了不少官眷,耷拉张脸只会让旁人说她不懂事。 她努力调整心绪,嘴角挂着浅淡的笑,仪态落落大方,她不想让阿淮担心,让阿淮放心的离开吧。 整场及笄礼,也就只有何老夫人为她加笄,将那枚象牙簪插/入她发端时,她才有那么一刻的喜悦,那是阿淮亲手为她做的。 却没有想到,也是最后一份生辰礼。 及笄礼无波无澜的进行着,眼看着就到了尾声,武德帝忽然着人宣了一道旨意,册封萧容为安阳公主。 先前未透露半点风声,不仅仅萧容愣住了,就连章皇后与余贵妃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想来她们也不曾听得风声。 萧容跪下谢恩时很不明白,武德帝为何这么快就赐了封号给她,而且还是一个不错的封号,难道是要为她挑选驸马了吗? 可武德帝旨意上又不曾说修建公主府,一般择婿前会修建公主府,还没修建公主府,那就是没打算这么快择婿。 萧容不懂,也不能问,除了谢恩没别的选择。 但无论如何,对于萧容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她有了封号,往后就不同了,并且去年萧滢及笄时,父皇也赏了她宁仪公主的封号,她不算打眼。 阿淮要走了,她对梁宫也没有什么留恋,嫁…不嫁都好。 及笄宴直到午后才散,她回到南撷院,孔嬷嬷与绿枝正在规整她今日收到的贺礼。 “贺礼太多,库房放不下了,等九皇子离开,倒可以放到西厢房……”孔嬷嬷话说一半才意识到不妥,小心翼翼的看眼萧容,生怕萧容难过。 可萧容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像是已经平静下来。 她换了一身衣裳,“绿枝,随我去趟膳房。” “公主,去膳房做什么?”绿枝放下手头的东西。 “做长寿面。”萧容往外走,并没多说。 绿枝也没再问,给谁做长寿面再清楚不过了。 萧容今日办了盛大的及笄礼,又被武德帝封为安阳公主,膳房的人巴结萧容还来不及,连萧容的银子都不收,清了一个灶台给她用。 她没做过长寿面,但听人说长寿面不能断,得一根面做成一碗面,吃的人也不能咬断,这样才是长寿。 萧容第一次做,总是把握不好力道,弄断了好多根,只能从头再来。 从半下午忙活到晚膳时分,萧容终于折腾出了一碗卖相一般的长寿面,但好歹是用一根面做成的。 也多亏了膳房的老嬷嬷帮忙,教了她许久,煮面时又险些烫到了她,是老嬷嬷帮忙搭了把手,要不然一整碗面就要摔了,又得从头再来,那可就麻烦了。 萧容让绿枝给了几两银子答谢老嬷嬷,才将长寿面装入食盒,提着离开了膳房,夜色四起,想来阿淮也饿了。 她回到南撷院时,西厢房黑黢黢的,她还当楚淮不在,先去换了身干净衣裳,西厢房还是没亮灯,她推开门才发觉他坐在窗前,“怎的不掌灯?” “等你,不是说要给我个惊喜。”楚淮起身,嘴角含着笑。 “就知道你在等我,快坐吧。”萧容也笑,两人都下意识的忘了明日的分别,只想好好享受当下。 萧容点燃了烛火,屋内亮堂了起来,她才把那碗长寿面端了出来,“阿淮,生辰吉乐,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给你好,做了碗长寿面,希望你长寿永康。” 楚淮看了眼面,又打量了眼她,见那根象牙簪戴在稍有些凌乱的发髻中,格外显眼,“做了挺久吧。” 发髻都乱了。 萧容嬉笑着吐了吐舌尖,“还好啦,我这般聪慧,学什么都一点即透。” 她将竹著递过去,“尝尝看味道如何,这是我第二次下厨。” 第一次是给他做水粉圆子赔罪。 楚淮接过竹著,在面碗里搅合几下,香气从面汤里散了出来,满屋子飘香。 萧容双手托腮,“这是长寿面,要一口吃完,不可以咬断,虽然有些丑,不过味道应该还不错。” “你尝过了?”楚淮狭长的双眸微眯。 “没有,”萧容摇头,看着面碗上飘着的葱花,“膳房的嬷嬷说长寿面不可以分享,要不然会分寿命,只能寿星吃,你吃吃看。” 楚淮盯着这碗面,神色晦暗不明,却迟迟没有动手。 萧容不解,“怎么了嘛?你怕不好吃啊?应该不至于,是膳房的老嬷嬷教我做的,肯定好吃,要不然你给我喝点汤,我试试看?” 她就要起身去找瓷匙。 “不用,只是很感动,还是第一次吃长寿面。”楚淮笑了笑。 楚国不兴长寿面,他小时候过生辰,母妃也没有给他做过,他吃的第一碗长寿面出自萧容。 “哎呀,也不用太感动啦,”萧容满眼笑,可是细看,笑意并不达眼底。 两人都在笑,却没有一个人是发自内心的笑。 楚淮没再犹豫,低头吃起了长寿面,面条进入口中的刹那,他捏着竹著的手指紧了紧,但很快不动声色的调整,大口的吃着面。 萧容望着他,却没有开口,因为长寿面不能咬断,所以也不问他好不好吃,等他吃完再说。 楚淮吃的很快,很急,像是被索命鬼追赶着。 “你慢点吃,又没有人和你抢。”萧容倒了一杯茶水推过去。 楚淮“嗯”了声,却没有停下来,继续吃着面,一碗长寿面很快从头吃到了尾,可就在最后一口时,楚淮闷哼一声,忽然咬断了面,那条长度不足一寸的长寿面掉回了碗里,飘飘荡荡的从汤面沉入了碗底。 萧容皱了皱眉,心口有点不舒服,觉得遗憾,就差一点点了,不过她还是笑着说,“一点点就算啦,这根长寿面一百岁,阿淮活到九十九也不错。” 楚淮低着头没应声,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像是在隐忍什么,萧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莫名有点慌,“阿淮,你怎么了?” 萧容猛地起身,“阿淮……” 她的手还没碰到楚淮,忽然被他推开,她不得已后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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