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书瞧见陆向昀冲薛予宁一笑,心中竟漫上了一股幽火。 他二人何时这般熟稔了? 许是察觉到了谢砚书落在自己身上灼热的视线,陆向昀堪堪回头:“世子爷,这位你瞧着该如何处置?” 木怜周身的皮肉都被长鞭撕开了一道又一道的豁口,鲜红的血肉上挂着些黑色的蠕虫,向内吸食着木怜的血肉。一张娇颜尽数褪去了面上的风华,只剩下枯骨挂皮,撑着那一口气。 谢砚书凝视着地上的木怜,眼中泛起瘆人的寒意,若非他及时赶到,薛予宁恐怕难逃一劫,而究其因果,必是木怜及其身后之人所为。 少年缓缓蹲下了身子,他捡起一旁的枯枝,挑起了木怜的下颌,冷声道:“萧长歌指示你的?” 木怜僵硬地从唇角扯出一个笑容:“公主殿下不过是在行其本职罢了,作为公主,知晓叛贼之妹的踪迹,理应将其捉拿回定京,难道不是吗?” “宁宁。”谢砚书柔声一唤薛予宁:“此人由你处置可好?” 薛予宁眸色复杂,她缓步走向木怜,在其面前站定。 暖光映照下,女子乌发泛光,她轻启朱唇,冷声道:“自是要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了。” 木怜一惊,然陆向昀却先一步朗声一笑:“就依薛姑娘的来办。” 陆向昀话音方落,在木怜两边的小厮方向将人架走,却被谢砚书拦住:“这人是三皇子手下出来的,自是该由三皇子来处置,我们不过是提了些法子而已。” 陆向昀沉眸凝思半晌后,才开口:“我本是想引出内鬼,却不想让木怜伤了薛姑娘,这本是我之过,本想借此让世子爷消气儿,既然世子爷这般坚持,那便由我来代世子爷处置了。” 木怜闻声身子忍不住地发颤,与其让陆向昀处置,还不如谢砚书和薛予宁将她带走。 “杀了我吧,薛予宁,你杀了我!”木怜像是疯了一般地跪步上前,攥住了薛予宁的衣角,哑声开口。 “还不快把人带下去?”陆向昀声音淡淡的,却自带一股寒意。 庭院之内再落宁静,陆向昀笑逐颜开:“如今高府的暗道世子爷也发现了,木怜是萧成炜的人,世子爷也知晓了,不知世子爷接下来要下哪步棋呢?” 薛予宁立在一侧,早就腿脚酸疼不已,索性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谢砚书注意到了薛予宁的动作后,轻绕到了薛予宁的跟前。 谢砚书如孤松般的身影挡住了薛予宁的视线,只能听见他与陆向昀的对话。 “或许我想的与三皇子想的是一样的呢?”谢砚书笑声泠泠。 金光挥洒下,少年端身而立,玄色衣衫背后显出女子洁白的脖颈。二人立在同一处,确为一对壁人。 陆向昀敛去了神思,一褪面上笑意,正声道:“依世子所言,是愿与我联手了?” 陆向昀虽有一支在凤阳的精兵,可是仅凭这个却是难以扳倒陆向澈,而谢砚书如今既是想彻查萧成珏和薛景琅谋逆一事,必定离不开陆向昀在凤阳的人脉。 二人凝神相对,良久才勾起一道笑。 二人心领神会,也无需多言,谢砚书朝陆向昀颔首轻笑,随后转身与薛予宁一齐朝门外走去。 可薛予宁方才起身,却被人轻声唤住:“薛姑娘请慢。” 薛予宁闻声止步,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陆向昀一身青色长衫立于微风之中,卷起一阵莲波,他长身玉立,眉眼清俊,右手将扇柄上挂着的玉坠子取了下来。 “薛姑娘,木怜一事确是我考虑不周,姑娘于我有恩,今日我便以此玉坠相赠,以表歉意。” 男子的嗓音清润如风,却让薛予宁翻上一阵寒意。 她曾替陆向昀上过药不假,但也是陆向昀她才阴差阳错地又寻到了谢砚书,至于木怜一事,也并非是他故意为之,因而这枚玉坠她是万万受不得的。 “小......三皇子,我既安然无恙,便无需收下这玉坠。”薛予宁婉言推拒。 却见陆向昀仍是将玉坠递在了薛予宁面前:“薛姑娘,你就收下吧。若是姑娘不愿收下,陆某恐是会寝食难安,况且,这玉坠也不是何珍贵之物,不过是以表歉意而已,还望薛姑娘莫要再推拒了。” 话已至此,薛予宁也不便继续推拒,当她抬手接过玉坠时,却未注意到两道目光正在她身上扫视。 * 热气氤氲的屋内,茶香四溢,少年端坐在楠木椅上,瞧着身旁人把玩着手中的玉坠子,他不禁眸色一暗。 “这玉坠子倒是精巧。”薛予宁将玉坠子高高举起,借着窗外透过的白光,细细打量着。 “不过是个扇坠而已,又何精巧可言?”谢砚书冷嗤一声。 薛予宁却是回头将扇坠在他面前轻晃,可面前的少年却垂头无视薛予宁,双手抱胸,佯作假寐之样。 分明前一秒还在同其说话,怎的立马就睡着了? 薛予宁摩挲着手中的玉坠,又瞧了瞧谢砚书紧皱的眉,倏尔一笑,她轻身靠到了谢砚书身旁,在其耳边小声开口:“你吃醋了?” “我没有,我不是。”谢砚书眼也没睁,只冷声而答。 薛予宁却笑容愈甚:“你定是在疑惑为何陆向昀会说我于他有恩吧?” 此前薛予宁告知谢砚书自己来到凤阳城的经历时,并未提及在路上替一小马夫上药一事,本以为是个小马夫,谁知会是燕国的皇子。 薛予宁粲然一笑,将手中的扇坠来回抛掷。 “逃往凤阳的路上,我藏身的人伢子车队里,有一受伤的马夫,恰好我手中有药,我想向他套些消息,便给他上了药。谁知那马夫竟会是燕国的三皇子。” 闻听薛予宁的话后,阖目的少年缓缓睁眼,他眸色清亮,正声道:“上药?上哪儿的药?你脱他衣服了?” 薛予宁将扇坠扔向谢砚书的怀中,粉面泛红,柳眉蹙起:“这辈子就昨晚扒过你的衣服,你可满意了?”
第32章 监军 少年闻声, 清俊的面上亦是浮现了一丝绯色,他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语音中带着些难以察觉的轻嘲:“那又如何?你不还是收下了他的玉坠子吗?” 薛予宁一时语凝, 这玉坠子她本就不想收,奈何陆向昀一再坚持,再加上她瞧着陆向昀与谢砚书似乎在某事上达成了一致, 亦是不好再推拒,是以就将其收下了。 谢砚书冷声笑道:“你没瞧见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护住手中的折扇吗?那折扇想必于他而言别有深意,那在扇柄上的玉坠子自也不是普通的玉坠,哪知你竟这般旁若无事地将其收下了。” 薛予宁一顿, 她今日一直在谢砚书身后,视线被谢砚书挡了个全, 哪里有机会瞧见陆向昀?又怎会知其一直护着手中的折扇? 只是经由谢砚书这番提醒, 薛予宁拿着玉坠的手渐松,清透的玉色泛着温润的光亮,薛予宁将玉坠轻轻搁在了桌上。 随即她转身走向谢砚书, 见谢砚书仍是冷眉轻拧, 佯作阖目养神的模样, 她扯了扯谢砚书的衣角:“方才我并不知其中深意, 这才收下了, 而今我既知原委, 不要了还不行吗?” 谢砚书从喉间溢出一声笑:“别啊,你于那三皇子可是有救命之恩,他一皇亲贵胄,送你个玉坠子自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还敢说自己没吃味, 这窜出来的酸气都快飘到外间去了。 薛予宁突然就知晓了缘何此前谢砚书总是同她拌嘴, 从前薛予宁总以为那些个物什都是裴青所送, 因而常年跟在裴青的身后,谢砚书每每撞见她,总是会立下讥讽。 现在想来,倒是同今日一般的吃味罢了。 薛予宁“扑哧”笑出声,她再次扯了扯谢砚书的袖袍,却见座上之人毫无反应。 少女上前微微俯身,柔荑轻抚过少年的衣襟,指尖夹带的花香立时漫开在了其衣襟前,薛予宁靠在其耳边,吐气如兰,微热的气息化作了幽香在少年的耳边环绕。 “你别气了......这玉坠子我再也不拿出来了,可好?” 谢砚书身形有一瞬的僵硬,他气息渐重,并未开口。 薛予宁见他仍不为所动,两手攀上了他的肩头,倾身朝前附去,再次拉近了同谢砚书的距离,声音比方才更加地细微,却也是愈加地勾人心魄。 “砚书......” 薛予宁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却忽觉身子一轻,像是悬在空中,腰肢被人一揽,那人将她一把抱起,阔步走向了齐整的榻边。 薛予宁被轻放在铺了一层绒毯的榻上,身前的少年离她仅有一指的距离,灼热的呼吸就喷洒在薛予宁的颈窝处。 不等薛予宁反应,少年欺身而下,冰凉的唇瓣覆在了薛予宁的唇边,像是饮下的一杯甜酒,渗入了内心,醉倒在了酒香之中。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重,隔着衣料,薛予宁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其手中炙热的温度。 薛予宁脸色通红,险些喘不上气来,她凝声呢喃:“谢砚书,这可还是在白天,你怎么不分时辰?” 门外斜光倾照,光影交错,梅香飘散。室内亦是春花娇艳,明光无限。 谢砚书眉目含笑:“怎么?你的意思是入夜就可以了?” 薛予宁一滞,她怒而抬手推了推谢砚书:“我不是这个意思。” 却见谢砚书止住了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地起身,正色向薛予宁道:“昨夜之事乃是意外,你我未成亲前,我不会强迫你的。” 薛予宁双眸泛着水光,她迟疑了半晌,随后小声嘀咕:“从前也没见你这么正经。” 女子的话语尽数落在了谢砚书的耳中,他冷冽的双眼里染上了柔意:“当然,如果你情我愿,也不是不可以。” 薛予宁:“......” * 临近开春,冬风不似往日萧瑟,不再剜人肌肤。一方幽静的庭院里梅树生香,红梅点地,坐在一旁秋千椅上的公子眸含浅笑,唇角轻弯。 而在其面前的女子发出的嘶吼声,似乎都被他当作了过耳清风,并不能消减他的雅致。 木怜的玉面被硬生生地扯下了一层皮,鲜红的血肉登时显现,活似阴诡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四肢皆被打断,无力地匍匐在陆向昀的脚边,污血沾染了那人的衣袍,却见他旁若无事地向后微移了移。 “差不多了,瞧着咱们的怜姑娘自是无力反抗了,把她送往马厩吧。”陆向昀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是泛着无边的寒意。 高安立在一旁,瞧着木怜,心中亦是涌起一阵恶寒,承了薛予宁所言,以彼之道环之彼身,只是...... 高安小心地打量了陆向昀一眼,陆向昀竟是将木怜四肢打断,让其无力反抗,而后竟是要将她送往马厩,同被下了药的烈马交合。 被畜牲折磨致死,陆向昀确是狠厉。 高安后背洇出一声冷汗,只听陆向昀云淡风轻地开口:“高安,你可是觉着我过于冷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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