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扬眉,诱道:“你说出来,我就轻些。” 阿照不解地眨巴墨睫,抚了抚自己的喉咙,又朝他摇了摇头。 “方才你开过口的,试试说出来。”陆靖低着声,似引导又似蛊惑。 阿照怔愣着张开口,朱唇翕动,“轻、轻些。” 话音甫落,小姑娘眼眸蹭蹭发亮光,“我、我能说话…了!” 阿照一个激动,险些跳了起来。伤口扯动两下,她又是一声哀叫,疼得眼角濡湿。 陆靖脸上浮了抹愠色,一把将人摁回去,“不知道疼,谁许你乱动的。” 阿照乖乖坐好,斜着眼去看身后替自己上药的人,危难之际,郎君非但没抛下自己离去,还处处顾念着她,再加之先前的恩情,她欠她的,着实多了些。 待上完了药,小姑娘葱段般的纤指突然攥了攥他的袖口,低如蚊蚋般道:“谢、谢谢。”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也不知她在道哪桩的谢,是谢他为自己上药,还是谢他曾救过她。 山洞内湿冷阴寒,可陆靖身子烫得似天然的火炉一般,阿照畏冷得紧,下意识地往那热源处钻。 两人近在咫尺,女儿家的那份娇软粉香,陆靖感受得真切,起初怕触及她的伤处,他还会有意无意地避开些,可他每退几寸,怀中那颗圆滚的脑袋便会逼进几寸,他无奈作罢,有些别扭地拢着人入睡。 ——— 待柴火熄灭,几缕白雾冉冉升起,曦弱的晨光涌进洞穴内。 陆靖睁开眼,见怀中的小姑娘仍睡得酣沉,忙将人唤醒。“这里无水无粮,我们得早些回去。” 阿照揉了揉眼应下,走近洞口,刚往下一望,登时魂飞天外,脑海一闪而过自己从高处跌坠而下的画面。 她脚下发软,接连退了两步,“高……太、太高了。” 小姑娘面容惨白,极为恐惧,求生般的扯住了陆靖的衣裳。 男人垂眸看着小姑娘紧攥自己衣袍的手,眼底染上微不可察的笑意:“难不成你还想自己跳下去?” 这洞穴离崖下虽不算高,他用轻功飞下去也并非难事,可若拖着个受伤的小姑娘那便是另一回事了。“等着。” 他转身朝洞穴深处走去,寻来结实的藤曼。“上来。” 见他做了个下蹲的动作,阿照耳根子微红,老老实实地爬到他背上。 酥软温热的触感抵上背脊,陆靖不自觉地喉间一滚,身上亦燥热了几分。 藤曼被绑在洞穴内的巨石上,他拉着另一端抛下悬崖,背着人缓缓爬下。 落地后,阿照从他背上下来,还未站定,便浑身哆嗦了一下。 陆靖扶住她的手臂,望了望前方的路。“跟着我走,若走丢了,我可不会管你。” 阿照乖觉点头,又不免好奇问:“你、你识得、这里的路。” 她开口说话磕绊,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好半晌才说完一句整话。 陆靖面无表情,随口道:“曾在这练过功。” 陆靖从前的事,阿照知得并不多,只是听嬷嬷提过,他们原是住在京城,后来落魄才来了乡下,想来他之前定是习过武,才有这么好的身手。 两人一路走了半个时辰,阿照脚步虚浮,越迈越小,陆靖有意缓了速度等她,见身后的人迟迟未跟上,他转过身催促,却见小姑娘唇无血色,额携汗珠,那模样显然是在硬撑。
第六章 错药 男人毫无耐心,掐着软腰便将人抱起来。 身子陡然被捧高,阿照咬着娇唇,一只手推拒在男人的胸膛前,咕哝道:“不…不用。” 陆靖眸中冷冽骇人,极为不耐烦道:“照你这走法,天黑了都到不了,要想活着回去就给我老实点。” 小姑娘缩在她怀中,闻着男人身上的淡淡的檀香味,心中极为安心。 大抵是一路撑得艰难,紧绷的神经卸下,没多久阿照便在他怀中入睡,等她睁眼醒来,已经日暝夜起。 她躺在陆靖房中,屋内只燃了盏油灯,她朦胧间听见交谈的声音,长睫微微抖动两下。 薛嬷嬷攥着手中的银票,很是讶然:“公子这是哪来的?” “嬷嬷还记得我从胜京带来的花种吗?”陆靖缓道。 薛嬷嬷听了,几分不敢置信道:“那些全都种活了?” 陆靖点点头,“已有人买下,这便是定金,往后家中不必那般拮据度日。” 薛嬷嬷眼眸微亮,这花极难养育,就连胜京里头的花师每年产数也不多,有了这活计傍身,这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她笑脸盈盈:“说来得亏了那盛大姑娘,不然公子还种不出来那花。” 盛明芙是盛将军爱女,昔日陆靖在盛将军门下学武强身时,两家多有往来,老侯爷为此还替两人订下了亲事,只是后来出了事,这桩亲事也就作罢了。 盛夫人与盛大姑娘平素里最喜欢的花植便是虞尾芳,盛将军因此专研培育之术。 薛嬷嬷暗思,陆靖定是从前为了讨盛明芙的欢心才学会了这培育之术。 陆靖面容淡淡,没有丝毫情绪:“嬷嬷先去村口找张大夫来瞧瞧,那小丫头中了刀伤,得尽快医治。” 薛嬷嬷忙道:“对对对,我这就去。”想起方才看到那丫头身上的伤,她心下戚戚:“真是无妄之灾,好端端怎会遇见盗匪。” 陆靖眸色阴恻,那些人并非劫财,且每一招都想夺他的命,又怎会是盗匪那般简单。 大夫瞧过后,开过药方子,又嘱咐了些忌口的事,陆靖便送着人出去。 薛嬷嬷替她掖了掖被角,面带愁绪:“这些天你就好好养伤,家里的活就不用操心了。” 她听陆靖说了当时的情形,原来这丫头的刀伤是替他受的。虽哥儿因那香囊总怀疑阿照是侯夫人派来的,但她瞧这姑娘眼眸澄澈,是个清正之人。 她自小便进了侯府,什么人没见过,这识人的眼光绝不会出错的。经此一遭,她更觉得这丫头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 阿照拍了拍薛嬷嬷的手背以示安抚,瓮声道:“谢、谢薛婆婆。” 薛嬷嬷一听,又惊又喜,一下子从椅子弹了起来。“丫头,你能说话了。” 她一脸激动,忙朝屋外喊:“哥儿你快进来瞧,丫头能开口说话了。” 陆靖进屋,目带探究:“确是能说话了。” 薛嬷嬷越想越欢喜,没呆多久,便出去煎药,还顺带将陆靖拉出了屋。 她苦口婆心劝说:“公子,你听老奴一句劝,往后好生和阿照过日子。” 陆靖沉着脸,“嬷嬷,且不说那丫头可疑,我如今没有这份心思。” 薛嬷嬷知他心有不甘,劝说:“你念着科考,可曾想过侯夫人母家与那位显王殿下是何等交情,若一朝设阻,我是怕你出事。” 他脸色陡变,双手拧拳:“新帝初登,大兴科举,嬷嬷不必为我担忧,有些事我非做不可。” 陆靖眸中阴鸷,寒如雪霰。要他在这乡野浑浑噩噩过上一辈子是绝不可能的,胜京城他早晚都会回去。 …… 时间一晃,已到三伏仲夏。 阿照养伤期间一直都睡在陆靖房中,两人同床共枕数日,就是愣没行周公之礼。 因天气渐热,陆靖平素便畏热得紧,近来更是夜夜打地铺,薛嬷嬷每每见了都得喟叹几声。 放着美娇娘不动心,除了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内里不足,有阳痿之症! 薛嬷嬷愁得吃不下饭,削尖了脑袋都想撮合两人,无意间听隔壁人户家的张娘子说道,有些补药能于房中助兴,男女皆宜,她便悄悄抓了一副,想等着阿照身子好全,定要让陆靖试试。 这日天刚蒙黑,薛嬷嬷正想去堂室替阿照煎药,外头传来焦急的声音。“薛婆婆在家吗?” 薛嬷嬷探出去瞧,宋婶子正火急火燎地朝这处赶。“这是怎么了?” 宋婶子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说完:“隔壁张娘子难产了,寻不到产婆,她家郎君正四下求人帮忙,薛婆婆可曾给人接生过?” 薛婆婆虽不曾给人接生,可从前在侯府,姨娘们生产时,她曾在一旁照料过,也懂些法子的。 她扯下身上的襜衣,忙道:“我懂些法子,我同你一块去。” 刚出屋又见回来的陆靖,她叮嘱道:“公子,我这一时半会回不来,阿照还剩一副药,就搁在窗台上,你等下煎了让她喝下。” 还没等陆靖回答,人已经走了老远。 陆靖皱了皱眉,觉得麻烦得很,何况那丫头病了这么多天早该好全了,少吃一日药也不要紧。 内室的门敞开着,他还未踏进,只一眼望去,小姑娘正娴静地坐在床上,两指指尖捻着绣花针在那缝补衣裳,神情温柔专注。 陆靖双眸一眯,那衣裳好似还是自个的。 想起她的伤总归是替他受的,男人大发慈悲折返去了堂室,四下望了一圈,见窗台上确实搁着两副药,他随手抓了一副倒入药罐。 也不知过了多久,药汤沸腾至快要溢出之际,陆靖才手忙脚乱地拿起麻布将药汤盛出。 原本一碗量的药现下只剩了半碗。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梁,端进了内室,随手搁在了床榻边的桌几上,“将药喝了。” 阿照垂眸看了眼苦药,又抬眸见陆靖掸了下衣袍,一脸讷讷:“这是郎君煎的吗?” 陆靖撩开衣袍坐下,神色清疏:“家中难道还有其他人不成?” 阿照一听,心中一股暖意攀升,郎君也就是面上肃冷了些,待她还是极体贴的。 她露了个浅笑,甜甜润润道:“多谢。” 陆靖轻嗤一声,自打她能开口后,与自己说过话中当属谢谢最多。 以退为进,这难不成也是勾缠他的一种法子? 阿照浑不知男人腹诽,刚端起碗,扑鼻而来一股难闻中药味。 这药与先前自己喝的那些,好似不大对味。 她眼睛眨巴了两下,有些不大安心地看向陆靖,麋鹿般的双眸带着几丝怯意,仿佛是在问:能不能不喝。 他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凑合喝了。” 她闭目屏息,将那半碗药汤一口气灌下去。因喝得急切,那药又味道涩苦,呛得她两颊酡红。 陆靖眉目一沉,起身从桌上哪起块饴糖递过来。“连苦也吃不得,真不知你还会什么?” 清甜腻过喉间,总算将那苦味压下。小姑娘不大好意思,不由低声解释:“今天的格外苦些。” 他几分不耐烦,未见搭理,拿起桌上的书册翻动。 屋内火苗微微曳动,阿照骤觉全身发烫,一股燥热翻江倒海而来。 她一手扶着床栏,一手扯着自己的衣襟,“我、我身上有、有些难受。” 陆靖眼都未抬,又翻了一页,敷衍道:“先忍着。”怎么晚了,难不成还要出去给她寻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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