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花朝节时,那批花植的价格被炒上了高价,现下他正得了那批花植挣来的银子,除了买宅子,还盘了几间潦倒的瓷器铺,近来都在忙着那处的生意,这便是那铺子近几日的账数。 “不是说帮忙吗?那看完了,我考考你。”
第八章 怯弱 阿照攥着月白色襦裙,有几分紧张,看完了账本,竟真能答对陆靖的考题。 陆靖阖下账目,眼底探究。 她才多大,若是寻常百姓家十六七岁姑娘倒还真没有这份本事,她要是真的李家派来的,这手段未免也太高深了些。 阿照不知男人的猜疑,从身上取出一枚铜钱,递了过去:“这是我收拾屋子捡到的。” 陆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空无一物。 这铜钱自他记事起,便一直带在身上,后来离开侯府时,曾听薛嬷嬷提及,这是当初藏于他襁褓之中的。 他抬手接过放在桌上,借着银烛端详了片刻,怎么看,都不过是一枚普通无奇的铜钱。 见他出神,阿照揪了揪他的衣摆,关切道:“夜了,还是早些歇息吧,你近来憔悴了些。” 他最近早出晚归,为了那瓷器铺劳心劳力,这眼下都长出了两团乌黑。 要是俊容有损,那她往后可就瞧不了这赏心悦目的脸了。 陆靖闻言,面上添了几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小姑娘对他的脸倒是上心,他都多少日未曾搭理她了,她就半点也不着急。 他挑眉,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脸挨近,音色沉沉:“就这般喜欢我的脸?” 这话一字一句砸进小姑娘心上,阿照胸口剧烈跳动,点了点头,又生怕自己像上回那般色虫上脑,亵渎了郎君,急忙退了两步:“我、我去灭灯。” 看着慌张的背影,陆靖轻笑了一声。如此不禁吓,真不知李家的人哪根筋不对,竟派了个蠢笨的。 等她灭灯回来,见帐中的人只留了个背朝向她。 她敲了敲脑袋,暗暗思量,这次可不能再唐突了,得郎君心甘情愿才行。 …… 五日后,他们搬到东街深巷的一处宅院中,既有了宅院,守门小厮和洒扫婢女也不得缺,陆靖找了牙婆,由薛嬷嬷过目挑了婢女和小厮。 陆靖近来都很忙,早出晚归,且大多时候都宿在书房中,阿照怕惹了他的嫌,听薛嬷嬷的话,只偶间过去送些羹汤。 书房的门敞开着,她刚进院子便瞧见新来的婢女苏儿正低着身子素手斟茶,那衣襟的领口微低,隐约显露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小姑娘托着盛盘的手指抠拢,有些微颤,脑中顿时响起从前村妇们交谈的话语,男人们最爱的除了权势、钱财,便是三妻四妾,倘若有了前者,离后者就不远了。 他如今置办宅子,买得起奴仆,下一步便是往房里收人了。 她站在门外,秾丽的面容低垮,正想转头离开。 “你站在哪做什么?”陆靖没有接苏儿递过去的那盏茶,反倒看向门外。 阿照愣了愣,怯弱道:“郎君要喝汤吗?” 见她眼尾泛着红晕,男人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一阵闷闷沉沉:“还不拿过来。” 苏儿仍站在一旁,陆靖冷脸呵斥:“下去,往后我的书房不许进来。” 苏儿临退下之际睨了阿照一眼,满眼的酸溜不甘。 庭院里的云落正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落叶,见苏儿一脸悻悻地出来。 她皱眉道:“都说了让你别去,碍了主子的眼了,我们才来了几日,你就不怕让牙婆再卖一次。” 苏儿自是不承认,辩道:“我不过是瞧郎君辛苦,去递杯茶罢了,再说了,郎君对那夫人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定是不喜的。” 云落摇了摇头,两人都是因家中穷苦被卖进府的,苏儿刚进来时,便时常埋怨牙婆,没能将她卖进富贵高门中,后见了掌家郎君颜如玉树,又生了些旁的念头。 云落与她不同,很庆幸能卖进这样的府第中,要知道那些权势府邸中多的是见不得的腌臜事,对下人动辄打骂,更有甚的闹出人命,这陆府人口简单,那夫人性子温顺,是个极好相与的。 她敛面,劝道:“郎君待谁不都板黑着一张脸,你少想着折腾些事出来。” 许是心思被人戳破,苏儿面上不大好看。 云落叹息,推了推她的胳膊:“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去厨房帮着备菜。” ———— 屋内,陆靖喝着汤,漫不经心道:“家中可还有缺的物件,若有,你写个单子,待我得空了去买来。” 阿照笑了笑,开始事无巨细地絮叨,将家中每一笔开销和账数如数地报给他听。 陆靖放下汤匙咳了两声,打断她:“这些你自己拿主意便好,不必事事都说与我听。” 阿照细睫垂落,低眉顺目应了一句。 他眉峰轻蹙:“还有,那婢女是买来打扫院子的,不是来给我添乱的,如何使唤她,难道也需我来教你?” 成日里不知在想甚,那婢女才来了几日,就敢进主子的书房,可见这丫头是对他半点不上心。 阿照低头不敢应,这才刚搬进来,她也是忙着打点上下,想起房中的那幅临摹了一半画,叹了一口气。 少顷,薛嬷嬷带着笑,跨步进屋:“公子快出来瞧瞧,外头来了谁。” 薛嬷嬷偏了偏身子,一眼望去院子外站了一位头戴玉冠,身着墨青色缂丝长袍的郎君。 前厅内,钟楚誉环顾四周,扬唇戏谑:“明昶,不过两年未见,你竟落魄成这般,可比我当年好不到哪去。” 钟楚誉是当年永安侯府家的庶出六公子,虽比不得嫡子优待,却也是衣食无忧,一世顺风顺水,饶是将来科举不中,也能得世家庇护谋个闲散官位。 只是他早年养了位落魄的官家女做外室,为了娶她同家中闹翻,走投无路时,改而四下经商,京中世家贵族多以商贾下流为耻,自打他离开侯府,便已被除去族谱,查无此人。 陆靖唇角一僵,哼道:“若是来瞧我笑话的,门就在那。” 钟楚誉身旁跟着位穿着浅碧色遍地缠枝锦裙,长相清丽的娘子,见陆靖不悦,她忙攥了攥钟楚誉的衣袍。 钟楚誉握住那女子的手,面带柔意:“夫人别急,他这人说话就这样。” 话闭,他狠狠地瞪了陆靖一眼,“成日就知黑着个脸,吓着我夫人了。” 一旁的阿照瞧着这场面,不禁.跟着偷抿了个笑。 钟楚誉这才注意到陆靖身后的女子,眼底多了几分兴味:“陆明昶,你可出息了,这位是弟妹。” 阿照悄悄地觑了男人一眼,陆靖面色如常,漠不在意道:“算是吧。” 阿照眉眼弯弯,朝钟楚誉行了个礼。 她这一笑,钟楚誉目光微凝:“我怎瞧着弟妹颇有几分眼熟。”
第九章 酒醉 阿照抬眸,确定这人他从前确实没见过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她是大众脸。 一旁薛嬷嬷笑道:“你们许久未见,我让人备些酒菜,你们坐下聊。” 须臾,几人入座,钟楚誉抿了一口酒道:“早前听说了你的事,四下寻你不得,此番要去南边行商的,路过邕州,无意间见街上瓷器铺子的匾额,那笔墨我一猜就知是你,你到底是与我走了一样的路。” 陆靖倒满酒盏,自嘲一笑:“我与你可不同,我是被赶出来的。” 钟楚誉拍了拍他的肩头,有意宽慰他:“那侯府也没甚好的,你与我有手有脚,要多富贵没有,可也挨不了饿,如今在外头逍遥自得,不用管府中那些的腌臜事,哪里不好了。” 阿照坐在陆靖身旁,听了许久,有关陆靖从前的事大抵也明白了不少。 侯府世子与农家夫的身份可谓是云泥之别,怪不得他周身矜贵傲然,与这乡野格格不入。钟楚誉酒酣耳热之时,将胜京中势利小人全都骂了一遍。 “我从前还当盛大姑娘多爱慕你,得知你遭逢变故,二话不说立即让人上门退亲,这脸翻得比书还快,我呸……” “你也别伤心,我瞧这弟妹生得比盛大姑娘漂亮百倍,性子也好……” 钟娘子隔着衣裳掐了他一把,“你少喝些。” 阿照听到这,胸腔莫名有一股凉意攀上。 原来他从前与旁人订过亲,还是个世家闺秀,这也难怪他对自己诸多不满。 钟娘子见她发愣,给她倒了一杯:“这酒不错,夫人尝尝。” 阿照喉间微干,拿起酒盏喝了几口,浓厚甘醇的酒香溢满舌腔。 胃里也暖乎乎的,她舔了舔唇,开始小口浅啜,不到一会便有几分微醺。 钟楚誉喝多了倒在桌上,钟娘子扶着人进屋休息,给他喂了些解酒汤后又赶紧折返。 陆靖瞧着对他那位新妇很是冷淡,那夫人又是个酒量浅的,才喝了两杯便有几分迷糊,她想着怎么着也把人送回房,再让人喂些解酒汤才好。 陆靖正低头抿酒,坐在身旁的人忽然嫣唇翕动,低声唤了一声:“明昶。” 男人明显稍愣了一息,喉间微微滑动,“你方才唤我什么?”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一副娇软女儿态:“你表字叫做明昶,对吗?” 平日里她对他多半是藏着几分畏惧的,只敢低声唤他郎君,从没叫过他的名,更别提这般胆大,敢直接喊他的表字。 这醉态,倒是娇憨可人了些。 他不动神色地转动手上的扳指,有个念头浮上头,抬手拿起酒壶将她的酒杯倒满。 一杯、两杯、三杯。 小姑娘喝完,又娇声讨要。 陆靖没阻止,任由她一杯接着一杯。 等钟娘子回来,见陆靖扶着阿照的腰身,正打算回屋。 钟娘子上前一步,“我将夫人送回去吧。” 陆靖面色如常,搂着人,丝毫没有让出去的意思:“不用麻烦。” 钟娘子没再坚持,侧过身让出一条道。 阿照醉得连路都走不动,陆靖只好扯过小姑娘的手搭在脖间径直往外走,钟娘子看着两人的身影,笑了笑。 这陆靖看上去薄情寡冷,却没想到也有这般绕指柔的一面。 起初她还当两人是关系不好,现看来是她想多了。 房门被推开,陆靖弯腰将小姑娘放到了榻几上。 正想起身,小姑娘半醉半醒间,抬手勾住了男人脖颈,乌黑的眼眸映着他的俊容。 她两腮酡红,嘴里说着胡话,已经全然不清醒了:“郎君生得可真好看,这要是放在秦楼楚馆里,怎么着也得是个…” 她神情可掬,极认真地想了一会才憋出了两字:“…头牌。” “还得是花魁的那种!” 听清她的话,陆靖脸色宛如被雷劈了。 她是真的醉得迷糊,嘴上光说着还不满足,竟上手肆意揉搓着男人的脸,“头牌,给爷笑一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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