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整个云腾院的人被迅速清空,周边下人议论纷纷时,她便按照长公主的吩咐说,侯爷喝醉了。 所以当她看到林月芽进云腾院时,便已心下了然。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林月芽竟然会求到她面前。 见春萝沉默不语,林月芽以为她未表达清楚,便又开始慢慢比划,她刚抬手指院门的方向,春萝便忽然开口将她打断。 “这个忙我帮不了。”说完,春萝将那精致的荷包塞回林月芽手中,扭头准备回屋。 林月芽万分焦急,直接拉住春萝衣袖,春萝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林月芽意识到这样不合适,又带着歉意将手松开,她是真的太心急了,如果连春萝也不帮她,今晚便没人能帮她了。 她双手合十冲春萝哀求,眸中晶莹的泪珠即将滚落。 春萝叹了声气,拉住她就朝假山后走。 确定周围无人,春萝才压低声音对她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你的这个忙,我帮不得。” 见林月芽一脸茫然,春萝又叹一声,“林姑娘,你得明白两个道理。其一,你是侯爷亲自要进云腾院的,你若心有不愿,便是在打侯爷的脸,你打得起么?” 林月芽怔住,缓缓摇头。 她从未想过这些,在她心里,这不过是一个可笑的误会。 春萝见她神情,又叹一声,将声音压得更低,低到若不是林月芽听力极好,恐怕就是这般近的距离也会听不清楚。 “其二,长公主之所以留你性命,便是因为你说不得话,你若拿着这些,”春萝看向林月芽手中的纸,“便是能够开口,你觉得长公主还能留你么?” 林月芽彻底怔愣,许久后,她绝望地呼出一口长气。 她明白了。 临走时,她对春萝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将那小荷包塞回春萝手中。 东西不贵重,却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虽然春萝没有帮她,却能够在这个时候出言提点她,林月芽心里很是感激。 春萝赶忙将她扶起,轻声道:“福兮祸相依,祸兮福相随。” 世间万般皆有缘,未必是坏事。 春萝将荷包收下,送林月芽回到小屋,这才离开。 碧喜是个急性子,她左等右等没见到林月芽回来,又怕她出了何事,正打算出去寻,就见林月芽煞白着脸回来了。 林月芽一进门便坐在桌旁,往日里那双水灵灵的圆眼顿时没了神采,整个人如同丢了魂魄。 碧喜没有问也猜的出,春萝没有帮忙。 其实方才林月芽走后,她便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她觉得林月芽应当走不掉了。 她这样蠢笨的人都猜的出来,春萝那种大丫鬟如何猜不出。 碧喜坐到林月芽身旁,小心翼翼地开始劝导,“月芽,你看这两天,我们不是过得挺好。” 林月芽没有回话,垂眸看着地板。 碧喜拉住林月芽的手,“我记得去年冬天你手都生出冻疮来了,你的手生得又细又长,这样美的手,哪里是做活的命。今年冬天咱们好好养养,行不行?” 林月芽将手慢慢抽了回去。 碧喜知道劝不动她,干脆便不说了,有些事,还得自己想明白才行。 夜阑已深,二人简单洗漱后爬上床榻。 碧喜的床窄,在靠窗那边的墙角,夜里窗户透风,她将身子裹成一团,很快就起了轻鼾。 林月芽却如何也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停下时,被角已被泪水浸湿。 不知哭了多久,林月芽终于昏睡过去。 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身处永乐街的绣馆门外。 她下意识就朝侯府的方向走去,在走到那个熟悉的巷子口时,她停下脚步,鬼使神差似的走了进去。 巷子尽头,叶默正站在那儿笑着冲她招手。 红润的唇畔旁,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林月芽也笑着朝他走去。 走啊,走啊…… 怎么如何都走不过去,林月芽唇角的笑容逐渐凝固,她想抬腿跑,可是双膝像被灌了铅,重得她根本抬不起来,她只得这样小步小步地向前走,而叶默的样子却愈加模糊。 最后,整条巷子便只剩下她一人。 而她还在朝前走,跑不得,停不下。 林月芽用尽全力摆脱这副失控的身体。 待惊醒时,早已满头大汗。 内心的恐惧还未全然退去,她脑中逃离的念头也还未退散,她一把抓起身旁的外衣,胡乱穿上就推门跑了出去。 来到院子,林月芽像从前那样想舀一瓢冷水灌入喉中好好醒神,可看到面前的那一片墨菊时,她才恍惚间意识到…… 这里不是西院。 绝望感再度涌上心头,林月芽紧紧合上双眼,她站在那里,感受着阵阵寒风的凉意。 许久后,她才睁开眼。 昏暗的云腾院里,只有对面的书房还点着灯。 侯爷还未睡下。 林月芽撩开面前开得正旺的梅枝,望着那片光亮出神,鬼使神差地向前挪了一小步。 也许,也许真的就是简简单单的误会,也许侯爷不是一个自负的人,当他发觉误会后,会立刻着手解决,就像昨日他亲自对她道歉时那样…… 不知不觉又走了两步。 “咯吱——” 书房的门倏然打开。 李萧寒披着外衣,抬腿准备出来,脚步却蓦然一顿。 满月的清辉穿过繁茂的梅枝,化成一束一束光晕洒在少女身上,而她那双透亮纯净的眸中,光晕化为细细碎碎的星点,顷刻间藏满无数翡翠琉璃。 夜风吹过,梅枝轻颤,漫天飞雪倏然飘落,可就在落地的瞬间,又忽而停住,随之停下的还有傍晚墨叶上即将滚落的露珠。 李萧寒极快的收回目光,呼吸却在不经意间快了几分。 略微沉吟,他低声唤她:“过来。” 林月芽袖中双手逐渐握紧,她没敢迟疑,立即跟了上去。
第十章 书房烧着炭盆,一进门便能觉出温暖,入鼻有股淡淡的香气,与白日里在净房时染的香相同。 一想起净房,林月芽心跳又快了几拍。 李萧寒立在书案旁,正要开口说话,就见林月芽“噗通”一下双膝落地。 她跪在他面前,腰板挺得笔直,抬眼直视着他,这双明亮光洁的眸子里带着非比寻常的坚定。 哦?这么快便不怕他了。 李萧寒眉梢微挑,等她开口。 林月芽不紧不慢地开始做口型,同时,她还抬手细细比划,她哑了十年有余,其实最明白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 待表述完,林月芽极为谦卑地将整个身子伏在地板上。 屋内顿时静下,半晌后,传来一声冷笑。 “你向来便是如此与人交谈的?”李萧寒问她。 不这样,还能如何?林月芽不解地抬头看他。 李萧寒走到书案后,拉开凳子坐下,“我从不会在不值得的事上浪费时间,若你是犯人,我便去猜,去揣测你心中所想,可你不是。” 李萧寒顿了顿,再道:“你有哑疾,既然说不了话,那便写下来。” 不等林月芽解释,李萧寒直接就道:“你有手,不是么?” 他从案上抽出一张白纸,“既然从前不会,那今后便学。” 林月芽显然没反应过来,李萧寒望着她,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就说了一句,“过来,我教你。” 话音落下时,李萧寒也怔了一下,随后心头又开始莫名烦乱。 他见林月芽跪在那里,似乎不打算过来,本就淡漠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待你学会写字后,再将今日要说的告诉我。” 林月芽彻底呆住。 这又是要做什么? 即便她不识字,却也清楚的知道,识字不是一两日就可学会的,再说,她这样身份的人,学会写字又有什么用处? 林月芽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愿,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不要学写字,她也没必要学,她只是想离开,为何他偏偏不允,还要来捉弄她? 李萧寒不知为何,一看到林月芽这副模样,就开始心里烦躁,他压着火道:“过来,莫叫我说第三遍。” 周遭气氛顿时凝结,那股熟悉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林月芽到底还是怕他,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摇摇晃晃站起身,由于心绪不稳,起来时还险些摔倒,待彻底站定,她才不情不愿地向桌案挪步。 明明就三两步的距离,她好像走了一个时辰那么久。 见她最终还是过来了,李萧寒面上的不悦淡了几分。 他提起笔,对林月芽吩咐道:“研磨。” 林月芽哪里懂得这些,她甚至记不得上一次见到笔是什么时候了。 她目光在桌上游离,最终将落到一块儿黑色长条状的东西上。 这应该就是磨墨用的吧? 她小心翼翼将墨锭握在手中,但接下来该如何,林月芽彻底陷入迷茫。 李萧寒见身旁又没了动静,还以为是她不情愿,压着火斜眼看去,却见到那白皙的小脸无措地快要掉泪珠子时,李萧寒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不会。 李萧寒无奈将笔向旁一掷,从林月芽手抽走墨锭,亲自研磨,“学,不会便学。我明日走后,这些便让春萝教你。” 林月芽点点头,忙别过脸去将眼泪抹掉。 磨好后,李萧寒将笔递到她面前,“可会写什么字?” 林月芽原本想摇头的,可思忖了一下,还是接过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个字歪歪扭扭,尤其是那个“林”,两个“木”竟能写得一大一小,活像父亲领着儿子站在大街上发愣。 李萧寒万年寒冰的脸,在看到这三字时竟也没能忍住笑意,他轻咳一声,收敛神色,“可还有?” 林月芽第一次看到李萧寒笑,竟然是因为要取笑她。 林月芽瞬间脸颊涨得通红。 倒还真有两个。 只是她不想全部写下来,想了想,那就写一个难的。 写完,她将纸推到李萧寒面前。 “默?”李萧寒惊讶道。 林月芽写的这个“默”字,笔画虽是错的,可字迹工整,字体漂亮,即便对于会写字的人来说,能写得如此漂亮的也不再多数。 李萧寒惊艳之余,感到疑惑,对于林月芽来说,这个字笔画繁多,且不是常用之字,她为何会写? 林月芽将笔放好,对李萧寒摇摇头。 这便是不会了。 李萧寒压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对她道:“字很漂亮,但是写错了。” 林月芽惊讶地偏头看他。 不可能,当初为了给叶默哥哥绣荷包,她可是对着叶默的名字练了上千遍,怎么会错呢? “少了一个点。”李萧寒提笔替她将那个点补上,随后抬眼对她道,“这才对,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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