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阳光夕照,屋子里不甚亮堂,陈绍楠急忙将屋子里的烛火点了起来,在明亮的灯火之下,可以看到那名男子后背处扎着一根箭矢,只是箭矢未拔,沈恪及时点了止血的穴道,又给人喂了药,这才没造成大量的出血,但对方后背上半边的衣裳还是被渗出的血水浸透了。 而听着对方那呼吸间传出的嘶哑声,这箭矢大抵是伤着肺腑了。陈绍楠不敢随便动手取箭,转身便就打算出门寻大夫。 那名男子伸手扯住陈绍楠,沙哑着声音道:“不能、找、大夫!” 他的呼吸急促,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低低的咳嗽声传来,些许血水呛了出来,他断断续续地接着道:“他们、他们查得到......现在、肯定在......守着......” 沈恪明白对方的想法,汪拢真把控着龙鳞卫,且巡防京都的京畿卫也落在他手中,如今要全城查探,对汪拢真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他们是悄然入京的,无论是寻哪一位医者,都极容易被查到,到时候顺藤摸瓜...... 沈恪伸手小心地避开箭矢,而后贴着男子的后背心,一缕真气缓缓输入,护住对方的心脉,他转过头看向陈绍楠,低声道:“明旭,去杜大人那儿。” 杜毅这人素来谨慎,如今这情况,去寻求他的帮助,算是最为稳妥的了。 陈绍楠听着沈恪的话,他抬眸看了一眼沈恪,面上的神情显现出一抹迟疑,杜毅也是前朝旧臣,虽说如今是为太子殿下效力,但是有些事,谁也说不清楚,万一...... 沈恪看得出来陈绍楠的顾虑,他低声道:“杜靖岳在太子殿下那儿。” 杜靖岳是杜毅的独子,既然杜毅敢将杜靖岳送到太殿下那儿,就说明对方并不会有反心。 陈绍楠这才点了点头,他也不问沈恪,这救下的人是谁,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男子,眼神扫过那脖颈处不一致的肤色,心中略微沉思,而后就迅速转身离开。 “他......”男子唇色异常惨白,身子微微颤抖,看着陈绍楠离开,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到阻止,只是一开口便就觉得一股腥气涌了上来,堵着他半晌说不出接下来的话语。 沈恪垂眸看着男子,低声道:“没事,杜毅是太子的人,他总会有办法的。” 他的视线掠过男子的面容,叹息道:“苏程玉,你太过冒进了。” 男子扯了扯苍白的唇,露出一抹浅淡的笑,而后吃力地伸手将面上覆盖着的□□扯下,那张惨淡的面容显露出来,果然是苏程玉。 苏程玉扶着桌子,满头的冷汗沁出,他喘息着道:“又欠你一条命了。” 沈恪的面色也不是很好,他本就是伤势未曾痊愈,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缓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今日这救人,可谓是一个巧合。王炀本就是一名内家高手,箭术称不上多高,高的是附在箭矢上的内劲。 之前沈恪护着苏程玉的时候,与王炀射来的箭矢正面对上,箭矢上覆着的劲气砸在剑刃上,与沈恪体内流转的真气冲撞起来,堵得沈恪一时间气血翻腾。此时,又运气护着苏程玉的心脉,这接连的动静,着实是令沈恪觉得有些吃不消。 “你怎么认出我的?”苏程玉只觉得肺腑间疼得厉害,他勉强开口说话,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沈恪沉默地看着苏程玉,想了想,轻声回道:“好歹你喊我那么一段日子的爹,这父子情深,自家儿子总会认得的。” “咳咳......”苏程玉倒是想不到沈恪会如此回复,猝不及防之下,他不由地呛咳起来,咳嗽震得他心口发疼。 沈恪看了一眼苏程玉,又缓慢地导入些许真气,稳住对方的心脉,低声道:“凝神静气。” 他可以感受到苏程玉的气脉略微衰弱,心中涌起一丝的担忧,这一支箭矢怕是伤得位置不大好,若不然苏程玉的情况不会这般糟糕。 苏程玉抿了抿唇,勉强平复体内紊乱而虚弱的真气,他慢慢地随着沈恪导入的真气一点点地运转略显枯竭的气血。 他侧头看了一眼沈恪,注意到沈恪明显青白的面色,低声道:“别耗着了。” 苏程玉想了想,趁着体内这一股气息尚在,就接着道:“汪拢真与狄夷签了协定,具体内容,我不知道。汪承业不是汪拢真的儿子,是前朝太子。” “咳咳,他们打算动手,应该是在秋祭之后。” “好了,这些话,暂且不说。等大夫来了,处理好你的伤,再逐一说清楚。”沈恪可以感觉到苏程玉越加微弱的气息,他眉头紧皱,打断了苏程玉的话。 苏程玉的意识略微飘忽,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小郡主还好吗?” 沈恪稍稍一愣,手中的真气略微一顿,但很快便就又回过神来,持续而又缓慢地将真气导入,护持着苏程玉越发微弱的心脉。 “她很好。你放心。”沈恪沉沉地回了一句。 良久,没有得到苏程玉的回复。他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苏程玉安静地倚靠在桌旁,双目紧闭,已然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沈恪心中一惊,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虽然呼吸微弱,但还是一息尚存。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面上的神情覆上了一层浓郁的忧色。 及至陈绍楠带着医者回来的时候,便就看到的是屋子里一坐一站着的神色惨淡的两人。 苏程玉的伤虽然凶险,但是运气还算好,这一支箭矢并未附毒,也不是倒钩,扎到的是肺腑,但又恰好地避开了心脉。 杜毅让陈绍楠带来的医者,医术不错,尤其是处理外伤上,确实是有一手。故而这一道坎,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陈绍楠看着面色不佳的沈恪,担忧地道:“维桢,你是不是哪里不大舒坦?” 沈恪坐至一旁,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口间有些许堵塞的感觉,闷闷的,称不上多难受,但却就是让人觉得喘不过气。他知道应当是先前的提气动武,令尚未痊愈的旧伤又反复了些许。 他抬眸看了一眼陈绍楠,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沈恪看着医者替苏程玉包扎好伤口,便就低声问道:“杜大人,可有什么交代?” 陈绍楠点点头,轻声回道:“杜大人说,今夜他会来找我们。”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与先前面容不同的人,若有所思地又将视线挪回沈恪身上,沉沉地道:“你不是说出去寻人,怎么就这么恰好遇着人了?” “他与你怎么接上头的?” 沈恪扯了扯唇,垂下眼看着桌上丢在一旁的带血的箭头,无奈地回道:“我若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你信吗?” “嗯?”陈绍楠对于沈恪的回答似乎很意外,他奇怪地看了看尚还昏迷着的苏程玉,又将目光凝在沈恪的身上。 巧合?这也太巧了吧? 对于陈绍楠的怀疑,沈恪是能理解的,他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去踩个点,便就这么恰好地遇到被汪府截杀的苏程玉。 他先前同苏程玉说的‘父子情深’虽然是打趣的话语,但也不全是说笑,沈恪的记忆力素来很好,与苏程玉相处的日子里,便就自然而然地记住了苏程玉动手的某些习惯性动作,故而在墙沿上看到易容后的苏程玉,便就认出了人来,也就这么顺手搭救了一把。 当然,这般巧合的事,说来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罢了,那些事暂且不重要。”沈恪坐在椅子上,调整着呼吸,而后道,“接下来对方怕是要行动了,你出去的时候,注意点。” “嗯。”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那一名医者处理好了伤处后,留下了些许药,便就沉默地离开了。陈绍楠送了人出去,便就悄然去探查如今京中的具体情况。 沈恪屋子里的人都离开后,才靠着椅子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伸手摁了下胸口,闷疼的感觉稍有缓解,但还是不曾消失。 他闭了闭眼,干脆就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憩,好一会儿后,他才又走到床榻边,伸手搭了一把苏程玉的脉,感觉到脉象里的平稳,担忧的情绪稍稍放松,而后思绪又回到先前苏程玉说的话。 汪承业竟然会是前朝太子,汪拢真将前朝太子养在身边,说来也是可笑,圣上寻了那么多年的前朝余孽,竟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们本就是为了探查汪拢真是否真的谋反?如今看来这事儿便是千真万确的了,如今既然已经落实了对方的狼子野心,那么现下最重要的便是要拿到证据以及对方确切谋反的时间。 这一切定然都是在汪府中,他和陈绍楠回京,便就是想着寻个适当的时机入了汪府搜寻一番,只是现下...... 沈恪侧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苏程玉......现下这般一闹,汪府定是会加强防备,而龙鳞卫里的情况,却也不知道苏程玉了解到了多少...... 夜色越发深沉,屋外有细细密密的雨丝落下,秋风秋雨秋煞人。屋子里的呼吸稍稍凌乱,床榻上的人略动了下,心肺处出来的刺痛感将他昏沉的意识扯回来,苏程玉抬头看去,便就看到倚坐在床榻边守着他的沈恪。 他动了动手,撕裂般的痛楚传来,让他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这般动静自然也就将沈恪唤醒。 沈恪醒转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注意到床榻上一脸惨白正在倒抽气的苏程玉,他站起身来,转身去桌上端了一碗药过来,俯身将床榻上躺着的苏程玉扶起,低声道:“你这伤,运气还算好,箭上没有毒,也没有倒钩,便是覆着的气劲也导了出来。你身子骨还不错,这药用上一段时间,到时再看看,换换药方,应当就没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药碗递了过去。 苏程玉吃力地靠坐在床栏处,凑近那散发着浓郁药味的药碗,就着沈恪的手,一点点地喝下药汁。 “什么时辰了?” 沈恪看着苏程玉喝下半碗药后,便就将药碗撤开,低声回道:“子时了。” “城中的京畿卫正在巡防,龙鳞卫似乎也有些许动静。”他想了想,轻声道,“等到见过杜大人以后,咱们就离开这里。” 若是京畿卫和龙鳞卫双方都在探寻他们的话,那么找到这里是早晚的事。故而并不能在这里多待。 听着沈恪的话,苏程玉点点头,他吐出一口气,勉力道:“他们没认出我,我缓一缓,回龙鳞卫里去。” 沈恪盯着苏程玉看了一会儿,随后道:“你最好是随我们走。” “今日闹了这么一出,你以为汪拢真不会猜到龙鳞卫里出了问题吗?”他稍稍沉吟,而后肯定地道,“不,或许他早就猜到了龙鳞卫里有人叛变......” 苏程玉抿了抿唇,而后开口道:“龙鳞卫隶属于圣上,听令于圣上,我没有叛变。相反,真正叛变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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