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曦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她看了一眼自己散乱的长发,又看了看沈恪那略显尴尬的模样,遂就低垂着头背过身,细细地道:“好。多谢维桢。” “小殿下,客气了。”沈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这般鬼使神差地提出这么个要求。 看着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乌黑秀发,他顿了顿手,而后便硬着头皮,轻柔地用手指梳理着那散乱的长发,李云曦的头发养得很好,乌黑而又柔顺,纵然此时是散乱的,但是手指一捋,那发丝便就乖巧而顺直地铺了下来。 这发丝,便如它的主人一般,很听话。 沈恪的手平日是拿刀舞剑的,这般精巧的细致活倒是没有做过,他的动作很慢,拢发丝很轻,似乎是怕扯着李云曦,那轻柔的力道掠过李云曦的头皮,给她带起一丝奇怪的酥麻感。 李云曦低着头,眼中透出点点羞涩,却还是蜷缩成一团,安静地任由沈恪梳理。 沈恪哪里会梳什么头发,平时他同女子的交涉都是极少的,魏家没有女主人,因此同外府女眷的接触也就更少了。少了女主人的操持,魏朝辉又是一个忙碌政事的人,故而,这府中的日常事务,也就无人关心。 沈恪将凌乱的长发梳理好,他轻轻笼着李云曦的长发,琢磨了一下,便就回忆着那些乡间小姑娘图省事而扎的麻花辫,他依着记忆中的麻花辫,略微笨拙地替人扎起头发,到了尾部,也就随意地扯了一小块布条捆扎起来。 李云曦抱着双膝坐着,大抵是吃饱了,加上知道沈恪已经醒来了,心头莫名有一种安宁感,她的脑子里便就开始迷糊起来。 现在四周都安安静静的,她坐着坐着便就闭上了双眼。 而身后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扎出一条乌黑的麻花辫,沈恪轻轻地放下来,看着垂在李云曦背后的麻花辫,虽然不是很齐整,但也尚算好看。他缓缓一笑,正想喊一句李云曦,却是突然发现李云曦的脑袋微微一偏,险些就倒了下去。 沈恪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李云曦。正眼望去,他便看到李云曦已然入睡,微张的小口,眉间还微微皱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坐不稳了,她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朝着支撑点倒去。 沈恪将靠向他的李云曦轻轻抱起来,怀中的女子并不重,轻飘飘的,揽进怀里的时候,蹭到了身上的伤口,沈恪皱了下眉头,却并未松开手,而是轻手轻脚地将人抱至一旁铺好的干草堆上。 李云曦睡得不安稳,她躺在了干草堆上的时候,稍稍转了下脑袋,沈恪正要起身,却忽然觉得衣襟处一紧,他低头看去,只见李云曦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似乎是在害怕什么,她的身子偎近沈恪。 沈恪感觉到一股浅浅的香气随之而来,他盯着李云曦看了看,本是打算挪开的身子,却还是失了规矩地躺在李云曦的身边。 他想着,小郡主应当是很害怕的。他陪她一会儿便好,这冒犯之事,等小郡主醒来了,他再请罪。 沈恪也是疲惫,他本就是伤病之身,刚刚不过是强打着精神,现下躺下来后,很快便就觉得浑身疲乏得厉害,他是一个警觉心很重的人,平日里若非伤重至昏迷,是很少能够睡得沉的。 他感觉到李云曦凑近他的动静,忽而间想到,刚刚醒来之后,他同小郡主之前的关系似乎是亲近了些,往日里,小郡主遇着他时,那胆战心惊的害怕好像都消失了,她会亲昵地喊他维桢,会因为他的伤势而哭泣,也会记得将吃食分给他。 少女的馨香笼罩在他的身边,似乎冲淡了他染满的血腥味,那些狠厉而残酷的过往也在一点点地淡去。沈恪心中思忖,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护小郡主。此时回京,其实对他们俩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只是李云曦想要回去,那么前方纵然是万千险阻,他也会遂了小殿下的愿。若是......到时他便带着小殿下逃离开四面危机的京都。 李云曦睡得迷糊,她乖巧地依偎在沈恪的怀中,不过一会儿,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梦中,她正孤独地走在荒芜的黑暗路途中,害怕和孤寂包裹住她,她寻不到阿爹阿娘,也寻不到兄长们,四处都是阴暗与湿冷,她孤零零地在黑暗中哭喊,可是却无人回应。 这样的梦太过可怕,也太过漫长,令她绝望而又无助,她低低地哭泣着,含糊的呼喊声自睡梦中唤出。 “阿爹......” “阿娘......” “阿兄......” “你们在哪里?” 李云曦的声音很细微,喃喃着,带着些许哭腔,沈恪低头将目光落在李云曦的身上,看到李云曦的眼角沁出泪水,他下意识地伸手慢慢地拂去那一丝泪水。 沈恪见着那一丝泪水,心中涌起丝丝缕缕的难受,沉闷的气息在胸腔内翻涌,他不知道李云曦梦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想看到李云曦难过。 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李云曦的后背,动作轻柔而缓慢。 焦躁不安的李云曦似乎是得到了安抚,梦中,孤独的路上,有一道身影护着她。 看着李云曦舒展开的眉头,沈恪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心神松弛下来,困意便就涌了上来,不知不觉间,他便也闭上了双眼。在和煦的微风中,两人相依而眠。 而李云曦心心念念的父亲,太子殿下李晟此时此刻确实并不在京都中,那一日,仓促逃离之后,他同平日里极其不对头的三皇子齐王李翰一起逃出来京城,藏在了京郊外的野林里。 在忽明忽暗的焰火旁,太子一脸沉重地盯着焰火,目光沉沉,脸上尚还带着些许血痕,那是逃离京城时与人冲突而溅落上的。 他也顾不得此时的狼狈模样,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一丛跳动的火焰。 魏朝辉端着汤碗上前,平日最为注重仪容的他,此时也是一身的狼狈,衣裳袖子处破了,衣摆也是被划破了一大块。那破损的地方,再深入些许,怕是便要划入血肉了,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况是有多么凶险。 他走近太子,将手中的汤碗递送过去,开口道:“殿下,您先喝点汤。” 听到魏朝辉的话,太子抿了抿唇,不为所动。 见太子这般动作,魏朝辉知道太子殿下是在责怪他们当时阻拦他回东宫救太子妃,只是当时的情况确实危急,那东宫便是一个诱饵,太子若是回转去寻太子妃,只怕是要让人瓮中捉鳖了。 陈斯年看着太子这般动静,他走了过来,一撩衣摆,对着太子跪下,而后重重一叩首,道:“殿下,当时之行为,皆是臣自作主张。您若是心中有气,便就责罚臣下,臣认罚。” 太子紧紧抿着双唇,半晌不曾转过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俩心腹属下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只要一想到太子妃以及自己的两个孩儿在东宫之中出事,他这心头便就涌上一股憋屈与痛苦。 他想着,自己若是小心点,若是多想点,若是动作再快点,是不是就能救下阿拙他们了? 魏朝辉捧着汤碗,也跪在了陈斯年的身边,他一脸沉重地等着太子发话。 空气里一片沉寂,突然,魏朝辉手中的汤碗一空,他抬头看去,便只见同样是狼狈不堪的齐王殿下李翰大步走了过来,将他手中捧着的汤碗取走。 齐王看了一眼太子,他冷哼一声,将这汤碗中的汤一饮而尽,而后讥讽地道:“你能有命逃出来,还得多亏了你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怎的,觉得自己没把命丢了,不高兴?人救了你一命,你这是嫌弃他们多此一举了?” 他将汤碗丢到一边,冷笑一声,接着道:“嫂嫂若是知道你是这种想法,她肯定是得死不瞑目!” “胡言乱语!”太子陡然站了起来,他对着齐王怒喝一声,“阿拙不会死的!” “死不死的,是你一句话说的就够了吗?你又没见到......你......”齐王本就与太子不对付,虽然这一次同太子是一起逃出来的,但是多年来的针对已经成了习惯,心中分明是对太子的担心,却还是嘴硬地反驳着。 这一番话,果不其然地惹怒了此时本就是心中痛苦不堪的太子。 太子陡然上前,他一把扯住齐王的衣领,死死瞪着齐王,怒不可遏地道:“李翰,平日里你同我不对付,也就罢了,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但是,你不能说阿拙他们......” “我说的是嫂嫂他们吗?分明是你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嫂嫂和侄子他们也不一定就死了......” “不准说那个字!” “嘭!” “混蛋!你居然真的动手!喂,你们就看着......哎哟,你们主子被打吗?” 齐王平日里虽然有练习骑射,但是他毕竟是比不得领兵打仗的太子,言语冲突间,便就让太子压着打,太子殿下此时正是愠怒不已,心中压着的怒火陡然都爆发了出来,冲着齐王便就是拳头招呼了过去。 只是纵然是盛怒之下,他还是记得分寸,留了几分力,这才让齐王还能大呼小叫地骂骂咧咧。 而那围过来的两边的下属,看看对方,又看了看已经打作一团的太子和齐王,这两人的身份都不一般,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插手吧,若是伤着任何一个,都是万死不辞,况且,齐王的属下是看出来,太子殿下对齐王挥拳以对,却是拳拳都留了力气的。 这般想着,双方人马琢磨了一下,觉得若是这般眼睁睁站在一旁看热闹,只怕待会儿等这俩主子都冷静下来后,他们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放开齐王殿下......” “太子殿下,快松手松手,有话慢慢说......” 两方人马吵吵囔囔地朝着太子与齐王的方向跑去,只是到了半路,两边的人便就恰到好处地撞在了一起...... “你、你这下手也太重了!当年不是说要替大哥好好照顾我吗?你就是这么照顾的?”齐王揉着肿起来的左脸颊,不虞地道。 太子揉了揉手腕,或许是打了这么一场,那一直压在心头的怒火与悲凉消散了些许,他冷冷地撇了一眼齐王,没好气地道:“你这般活蹦乱跳的,没见着需要我照顾!” “何况,你不是觉得我是故意害死大哥的吗?那怎么还要我这个凶手来照顾!” 这些年,他们兄弟俩见面,不是冷眉横对,便是恶语相对。从不曾平平静静地坐下来好生谈过一次,而先太子的死,更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过不去的坎。 无论如何,当时确实是李晟亲手射杀了先太子。 齐王沉默了下来,其实,小时候,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先太子还在的时候。他与先太子是一母同胞,而李晟与平王也是一母同胞,平王那人从小到大都是唯唯诺诺的性子,和姑娘家一般,三天两头地都是躲在屋中读书,而李晟骑射功夫打小就好,齐王看着文静,但是却是个疯闹的性子,因此更喜欢同李晟玩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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