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曦慌乱地收回手,她注意到沈恪的耳尖已然红了一圈,本也是羞臊难安的感觉,在看到沈恪那一副仿若是黄花闺女遭人调戏后的‘娇羞’姿态,她忽而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心中的羞臊感陡然消散了不少,她侧了侧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个......没有冒犯。是我唐突了。” “对不起,但是,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李云曦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摆手解释着,“阿爹说过,事急从权,要不拘小节......你背上的伤得赶快处理,我之前就剥过你的衣裳,那伤很......” “殿下,臣知道了。”沈恪似乎是怕李云曦再出口说出些什么,他迅速开口打断。 随后,他低着头,伸手缓缓地脱开衣裳。 李云曦并未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话语是多么得大胆,只是看到沈恪脱了衣裳,她就迅速看过去,果不其然,沈恪后背出包裹着的绷带已然是殷红一片。 李云曦小心翼翼地帮衬着沈恪将绷带解开,显露出后背处那一道狭长而又血肉模糊的刀伤,先前光线昏暗时,她又心中害怕,便就未曾认真审视过这伤,此时这般清晰得看到沈恪的伤痕累累,她只觉得心口一抽,一股窒息感涌了上来。 她低下头将一旁的药瓶拿起,沉默而轻柔地将药粉撒上去,不用转头,他便知道自己吓到了那一位娇贵的小郡主,沈恪低着头,带着歉意地道:“对不起。” 李云曦眼底发热,鼻间酸楚,豆大的泪珠顺着她娇嫩的面颊滚落下来,她小心地将药粉一点点地撒好,看着那道狭长的伤口上渗出的血缓慢地止住,她抽了抽气,瓮声瓮气地道:“为什么说对不起,伤得是你,你怎么要说对不起?” 李云曦一边呜咽着一边絮叨着,她扯了一块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边的血迹,动作异常柔软,微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背上,莫名地让他心头发颤。 沈恪听着李云曦那颤抖的呜咽声,轻柔的动作似乎是怕弄疼了他,一点一滴间都透出着少女特有的心软,呼吸间浅浅的抽噎以及水汽,拂过他的心间,令他疼得几近麻木的伤口缓和了不少,肺腑间的冷凝感也消散了些许。 沈恪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僵硬地道了一句:“我没事。” 他从未同这一位娇贵的小郡主如此独处过,短短几次的相处,似乎都是让她受到了惊吓,他不知道应当如何安抚这一位害怕到发抖的小郡主,只是干巴巴地又道了一句:“不疼的,殿下别怕。” 这般惨烈的伤,怎么会不痛呢? 听着沈恪的话,李云曦不知道怎么的,只觉得心头难受得厉害,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颤抖着手将干净的布条扯出,给沈恪缠上,缠绕到最后,她看着刚刚缠好的布条上沁出的星点红色,脑中浮起沈恪刚刚说的‘不疼’,也不知道是让她想到了什么,她不由得颤抖着身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落下,她哭着一抽一抽着。 怎么会不疼呢?她的手上擦伤点皮,都疼得她发抖,沈恪身上这些深可见骨的伤,怎么能不疼? 沈恪没想到李云曦会忽而间哭成一个泪人,那凄楚抽泣的模样,惊得他因为发热而本有些迷糊的脑子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手足无措地道:“怎、怎么了?” “小殿下,是刚刚伤着哪里了吗?哪里疼吗?哪里难受了?”沈恪急促地迭声问询。 李云曦并不想哭,也不想让沈恪重伤之下还要操心,可是这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哭得厉害,便是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恪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李云曦,素来都是冷冽行事的人,此时却是慌乱地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他僵硬着手,暂且失了规矩地伸手轻轻拍了下李云曦的后背,感觉到少女娇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他抿了抿唇,口中翻来覆去地吞吐着过去见到的街巷百姓家哄小娃娃的话语:“没事了,没事了,不哭,不哭了。” 李云曦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哭得通红,泪眼婆娑间看到沈恪那僵硬的安抚姿态,感觉到沈恪身上不高的温度,她抽泣着,伸手去扯一旁脱下的衣裳,边哭边给人披上,含糊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什么都不会,累得你受了这么多伤,我还给你找错药......” “刚刚,又害得你的伤崩开......伤口那么深,怎么会不疼,可疼可疼了......”李云曦带着哭腔继续说道。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夹杂着哭腔,些许的颤音与含糊不清的字词,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令人听着心疼。 沈恪怔怔地看着李云曦,感受到李云曦话语里的自责与心疼,一抹浅浅的暖意自心中涌起,那一种被人纯粹关怀的感觉很是新鲜,颇带出一丝的受宠若惊。 收养沈恪的魏朝辉并不是不疼爱沈恪,只是素来内敛的他,从未直白地袒露过自己的关心。故而此时李云曦这般赤裸裸的担忧与关怀对沈恪来说,是鲜少见过的。 “真的不疼。”沈恪小心地伸手拭去李云曦面上的泪水,他放柔了声音哄着,“殿下很厉害了,若不是殿下,落水后陷入昏迷的我,可就要一命呜呼了。”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伤病之后的虚弱,但是那温柔的姿态却是安抚住了李云曦愧疚而又害怕的心绪。 “也多亏了殿下带着的金创药,我的伤口才能处理,还有你看,若不是殿下,那一只胖头鱼,又怎么会投怀送抱呢?” 听到沈恪说到那一只投怀送抱的胖头鱼,李云曦转头看了一眼那一只在草堆中一动不动的呆头鱼,她忍不住带泪笑了出来。 “我、我也想不到它怎么会自己撞了出来,投怀送抱......”李云曦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忽而想到刚刚的场景,若是说那只胖头鱼对自己投怀送抱,那么一头撞入沈恪怀中的自己,岂不也是...... 李云曦低下头,白皙的脸蛋上微微发红,尚未完全平复的抽泣声时不时响起,那忽而红了脸的模样,令沈恪极为不解。 但是他却不敢再多问什么,生怕将好不容易停了金豆豆的小郡主再惹哭,沉默地看着李云曦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将他的衣裳系带系错,他想了想,便就任由她动作,也不开口提醒。 等到将沈恪身上的衣裳拢好,李云曦眨了眨眼,将眼中含着的水雾眨去,她抬眼瞥了一眼沈恪,见沈恪面上先前覆着的潮红似乎是退去了不少,她伸手摸了下沈恪的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又惊又闹得折腾了一番,这温度竟是退了些许。 “维桢,你的高热好像退了一点了。”李云曦惊喜地喊道。伤病之下,最怕的不只是起了高热,而是高热不退。没想到在没有药的情况下,沈恪的高热竟然能够有消退的趋势。 沈恪笑了笑,大抵是刚刚的惊吓有加,这番闹腾之后,他觉得自己昏沉的脑子也没那么迷糊了。他点点头,附和道:“是,烧应当是退了一些,再歇歇,很快便会好起来的,殿下不用担心。” 听着沈恪这话,李云曦欢喜地点点头,她想了一下,站起身来,小声道:“我去把那只鱼给煮了,咱们多少添点肚子。” 沈恪一脸莫名地看着李云曦朝着那一只似乎是已经上天的胖头鱼走去,她伸手去抱住鱼,那鱼突然间甩动起来,李云曦惊叫地跳开来。 在沈恪还来不及起身过去搭一把手的时候,便就见着眼中含着惊吓而出的泪水的李云曦,动作利索地搬起旁边偌大的石块,朝着那一只胖头鱼砸了过去...... 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惊呼声中,那一只胖头鱼以一种死不瞑目的惨痛姿态上了锅。 李云曦乖巧地端坐在一旁,看着本该因伤病歇息的沈恪手脚利索地刮鳞,剖鱼,去内脏......又不知打哪儿寻找了破砖瓦,做了个简单的锅...... 腾腾升起的热气,很快鱼便入了锅。 李云曦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从那一只入了锅的胖头鱼身上转移到了沈恪身上,她静静地注视着沈恪。 在洒下来的金色阳光下,沈恪整个人都笼罩在光晕中。虽然伤势很重,可是此时清醒过来后,沈恪便就呈现出一抹如劲竹一般的身姿,笔挺的背脊,令他看起来自带了一丝书中所言的傲雪风骨。他的模样很清隽,眉目如画,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唇色也是惨淡得厉害。 平日里,沈恪总是板着脸,无端冒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气质,故而所有人都不敢与之相望,便也就不曾发现沈恪的样貌其实在京中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 此时,沈恪那一副安静的样子,令李云曦不由得凝视起来,盯着沈恪直勾勾得看,而心头乱七八糟的思绪却是飘了老远。 沈恪本就是个感觉敏锐的人,李云曦这般直勾勾的眼神,他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知道李云曦想说什么,他也不吭声,只是沉默地等着李云曦开口。但是知道他将处理好的鱼入了锅,李云曦却都不曾开口说话,仿佛盯着他看,便只是在欣赏什么景色一般。 沈恪侧了侧身,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一声问话,将李云曦惊醒,她的眼神不自在地挪开,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地道:“维桢,你怎么会厨艺?” 沈恪收拾了零零碎碎的东西,疲惫地坐在一旁,那金创药是上等的伤药,效果不错,若不是如此,只怕他如今的情况会更糟糕。只是内伤颇重,未曾有治疗内伤的药服用,仅靠着他那凝滞缓慢运转的内息,要好转起来,怕是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他并未同李云曦说这些情况,一则不想让李云曦担心,二则说了也没用。 沈恪调节着呼吸,看向李云曦,解释道:“平日里,有时要在外行动,偶尔间也是要宿在荒郊野岭里,便就学了些傍身的技艺。” 李云曦疑惑地询问道:“是因为赶路吗?阿爹平日里给你的任务这般繁重,竟是要你连夜赶路?” 若是放在往常,她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如今同沈恪这般患难与共之后,她私心里是将沈恪当成了自己人,这时候一听便就觉得自己人是受了欺负,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话语里带出了不满。 沈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同李云曦细说,他日常里接下的任务,有些不是赶不赶时间的问题,而是需要避人耳目,故而行动间便是在寂静无人的夜里,赶夜路也就成了习惯。 “咕噜咕噜——” 尚未等沈恪斟酌好言语,便听得安静的空气中传来突兀的腹鸣声,那是饿着肚子的声音。 沈恪举着两根树枝削成的筷子,顿了一下动作,他的视线转了过去,对上李云曦的双眸,只见李云曦小小地缩作一团,她对着沈恪露出一抹娇娇的笑,低低地道:“有点饿了。” 沈恪微抿了下唇,他垂下眼,看了看锅中的鱼汤,轻声道:“再等等,鱼汤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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