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楠靠在沈恪的左侧,箭伤是在右侧,因而他并未发现那透出沈恪胸口的箭头,鲜血打湿了沈恪深色的半边衣衫,在马匹的颠簸下,止不住的血一点点地渗出来。 “维桢?”陈绍楠疑惑地又喊了一句。 “殿下日前遇袭。”沈恪的意识从恍惚中醒转过来,咬着牙低低应了一声。他感觉得到自己的体力流失得很严重,好几次眼前都是一片黑雾,若不是陈绍楠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他可能就跌进这一片黑雾了。 “什么?”陈绍楠惊声道。或许是今晚一连串的让人震惊的消息和连续不断的劫杀奔逃,让他的注意力较之往常弱了不少,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沈恪身形不稳,有几次险些要跌下马去。 “殿下可有恙?”陈绍楠念头一转,立马发声问道? 沈恪咽下喉咙里的腥气,用力甩了一下缰绳,马匹矫健地往前奔跑,而后,才低低地回应道:“无恙。” 他的呼吸间带着一丝浅浅的铁锈气息,呼出来的气息也不若温热,而是一股带着死气的冷意。陈绍楠此刻也觉得沈恪不对劲了。 陈绍楠侧了侧头,借着微弱的月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沈恪青白一片的脸色。 “你受伤了?”陈绍楠不安地开口道。 “没事。”沈恪拽紧缰绳,催促着马儿行进,“就快到营地了。” 道路狭小崎岖,山风簌簌,在他们身侧吹拂,在离营地不远的时候,沈恪终于稳不住身形,踉跄一下,从马背上翻身滚了下来。 “沈维桢!” 陈绍楠迅速跟着跳下来,一把扑到他跟前。 由于失血过多,沈恪的双唇苍白得可怕,他勉强靠在山道边的一颗矮树边坐起来,抬眼扫了下陈绍楠,道:“明旭,听着。” 陈绍楠忙凑上去,这时候他才看到沈恪右侧胸口处透体而出的箭头,箭头上还带着血水。 是刚刚最后那一阵的弩箭齐射?是了,沈恪是带着他上马的,两个人一匹马,马的速度较平常要慢一些,而且还得护着那时候脱力的他,所以沈恪没能躲开流矢。 沈恪伸手在怀中摸索,取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塞到陈绍楠的手里。 “这是殿下的令牌,你带回去,营地就在前方,你入营的时候莫要声张,尽量不要让人发现。” 令牌冰凉凉的,上边沾染着滑腻的血液。陈绍楠一手握着令牌,一手捂住沈恪胸口处的伤,深色的殷红从他的指缝间漫出来。 “一起走。”陈绍楠的双眼带着些许红丝。虽然都是为太子殿下效力,但他平常和沈恪接触不多,只听说这人脾气又臭又硬,待人冷硬得很,并不讨喜。加之身份使然,沈恪虽名为魏大人的义子,但谁都知道他是魏大人从流民堆里捡回来的。他们这些高门大户出身的人,自然也不愿多和流民出身的沈恪来往。 可无论如何,对陈绍楠来说,此时的沈恪都是他的战友,更是因为救他才受的伤,他万万不可能丢下人自己走掉。 沈恪偏头倚着树,吐出一口气,言语间是掩不住的倦意:“我在这歇一会儿,你回头再来接我。” “不行,不能歇。你这一身的血腥味,一个人待这,我一转头,你估计就能让狼叼走。” 陈绍楠俯身要将人扶起来,沈恪却摇了摇头,伸手将人轻轻一推,勉强道:“别磨蹭。” “京中的消息,正是殿下现在最需要知道的,你需得立刻将消息告知殿下,再磨蹭下去只怕要有大变故了。我奉殿下密令回京探查,不能让人知道,尤其是此刻御庭卫军也在营内,所以你入营的时候,必得避开人。带着我,你避不开。” 沈恪眼前已经是雾蒙蒙的了,他看不清陈绍楠的神情,也不知道陈绍楠的想法,他不是不想和人一同回去,只是现在这样,让陈绍楠带着他回去,他们定然会暴露,明面上有御庭卫军,暗地里谁知道还有哪些人,若是因此节外生枝误了殿下的事,他是万死难辞其咎。 陈绍楠听着沈恪的话,整个人都顿了一下,他知道沈恪分析得对,垂下头,紧紧握着那块令牌,咬了咬牙,往营地走去。 沈恪隐隐约约感觉到人往前走了,他艰涩地笑了笑,视线越发模糊,疲惫澎湃而来,伤处早就疼得麻木了,不止是胸口的伤处,原先身上的伤也崩了开来,大量的失血,使得他又冷又困,现下着实是挡不住困倦,靠着矮树昏了过去。 只是他刚刚昏了过去,已然离开的陈绍楠又返回来,他见沈恪无意识的模样,急忙蹲下来,测了测沈恪的脖颈处,微弱的跳动让他松了一口气。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总有办法的。”陈绍楠不知是说给沈恪听还是安慰自己,他一把将人扶了起来,浓郁的血腥气息直扑过来,陈绍楠皱了皱眉头,半抱着沈恪的手触到的是一片冰凉的滑腻感,他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血。 这人身上的伤绝不止胸口那一处,所以说如果刚刚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只怕再回来接人的时候,这人就是一具血尽而亡的尸体了。 陈绍楠抿着唇,拖着人脚步踉跄地往前走。
第8章 夜半喧哗 又吓到她了呀。 夜幕深沉,如银钩一般的弯月若隐若现。本是安静的营地里忽然起了一阵喧哗,一丛丛火把亮了起来,昏暗的营地顿时亮堂起来。 “有人闯入!” “在那边,快,去看看。” “不是这里,去,那边搜一下。” 嘈杂的奔跑声和呼喊声充斥在营地里,让原本井然有序的营地变得紧张而略微混乱。 “殿下?”营帐外的自小服侍太子的内侍高启脚步放轻地进了太子的营帐。 进了内帐,却发现本已安寝歇下的太子李晟已然是衣着整齐地端坐在营帐内。 “什么情况?”李晟揉了下额角,这两日他几乎没怎么歇下,等待事情都安排好,以及自家闺女的情况稳定下来了,才勉强歇了一会儿。却不想这才堪堪入眠,营帐内就是一阵喧哗,李晟毕竟在行伍中多年,警惕心较之常人要更重些,这些风吹草动,自然让他第一时间就醒转过来。 “回殿下,有人闯营,营地里的卫军们正在搜查。”高启躬身回禀道。 李晟皱了皱眉头,他站了起来,但并没有走出营帐,低声问道:“人,找到了吗?” “暂时还未,且除了卫军,似乎没有人发现有人闯营。”高启周到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李晟,又轻声补充道:“卫军们在营地里大肆搜索,但还是未搜到人,目前已经开始查帐了。陈大人和魏大人都醒了,怕惊扰到殿下,现下在营帐外候着。” “让人进来。”李晟喝了一口茶,心绪不佳地道。他想了一下,又嘱咐了一声:“派人去嘉乐那边看看,莫让人吓到她。” “是。”高启躬身应道,而后慢慢地退出营帐。 “魏大人,陈大人,殿下有请。”高启从营帐内走了出来,对着帐外候着的两人恭敬地道。 “谢过高公公。”魏朝辉和陈斯年对着高启拱手道谢。 高启偏了偏身子,摆手道:“两位大人,多礼了。我得先走了,殿下怕这些卫军们没轻没重地冲撞了小殿下,让人去小郡主那里看看。” “那不叨唠高公公了。”魏朝辉笑着应了一句。嘉乐郡主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他们这些下臣自是心中有数,更何况嘉乐郡主那副娇柔软绵的性子,也确实需要多多呵护。 高启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 陈斯年看着高启离开的身影,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怎的,今晚我这心里总有点堵。这群卫军,对殿下的态度不是很好,陛下派来的人,只怕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那殿下的处境可就真的是不大好了。” 魏朝辉面色微沉,心绪纷乱,别说博裕心里堵,他这心里也是不得劲,辗转反侧的,歇也歇不下,不止是担心太子目前的处境,更放心不下连夜带伤赶路的维桢。只是素来谨慎的他,将这份心思藏得深,就算是在好友面前也未露丝毫情绪。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才默不作声地入了营帐。 而李云曦这一头,正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用了药以后,她的高热退了下去,只是身子娇弱,乏力地在睡梦中沉沉浮浮。 李云曦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却见帐内烛光昏暗,她转了转头,看到靠坐在她床边的侍女文秀,她的意识慢慢回笼,张了张口,沙哑着嗓子道:“文秀?” 文秀的睡眠很浅,李云曦的声音虽然轻微,可是她在这声音出口的时候就立马清醒过来,看到醒转过来的李云曦,文秀激动地道:“小殿下,你终于醒了。” 说着,她就伸手探了下李云曦的额头,感受到掌心下正常的温度,舒了一口气。 李云曦挣扎着起身,抓着文秀的手,急声问道:“东篱呢?还有沈、维桢呢?” “小殿下莫急,东篱找回来了,伤着不重,回来的时候人还清醒的,只是磕着脑袋,有点犯晕,太子殿□□恤奴婢们,吩咐太医去看过一次了,喝了药现在让小云她们看护着了。”文秀小心地扶起李云曦,利索地将东篱的情况说了个清楚。她和东篱两人是李云曦的贴身侍女,打小跟着李云曦一同长大的,李云曦待她们的情谊自是不同。 文秀扶着李云曦靠在床边,又急忙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给李云曦润润喉,看着李云曦喝了水后,又接着道:“沈、沈大人的情况,奴婢不大清楚。小殿下您回来后就起了高热,奴婢一直守着小殿下,对沈大人那儿的情况并未了解。” 文秀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云曦口中的沈维桢说的是沈恪沈大人。只是她们做奴婢的怎么会特地打听外男的情况,更何况李云曦那时候高热不退,她们心中焦虑不已,更无心情去关注他人。 李云曦听到东篱并无大碍的时候,刚刚焦灼的心才稍稍舒缓了些许,可是听到不知晓沈恪的情况时,她的眉头秀气地拧了起来,脑海里浮现起那时候看到的狰狞伤口,他伤得很严重的。 “文秀,你、你帮我去打听一下他的......情况。”李云曦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点点沙哑的软糯感觉。 “是,小殿下,奴婢这就去办。”文秀并没有多问李云曦为何要打听沈恪的情况,主子的吩咐她们照办就是。 只是文秀才起身,忽然营帐的侧方撕开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撞了进来,重重跌在地上,从口子里冲进来的寒气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来人、唔——”文秀的反应很快,她甚至没有看清楚进来的是什么,就直接尖声叫唤起来,并且第一时间就挡在李云曦的面前。 进来的黑影反应也很迅速,在文秀的第一声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就立马冲了过去,一把捂着文秀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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