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听见门被人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浓烈馥郁的香气飘散在房中,接着又是远去的脚步声,一声关门的声响。 嗅闻着动人的花香,她的身体一点点恢复了知觉,终于得以睁开眼来。 这才发觉鬓角已湿,满身的汗水,明明才睡醒,却觉得仿佛多日不得合眼一般虚乏。 她拉开床幔,抬眸向外望去。 初升的旭日光辉投射在长桌上,桌上多出一支白瓷瓶,几朵娇艳的白牡丹在日头下开得正好。 妙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今天云月撞见一个贼人从咱们馨园出去,现在还没抓到。夫人说了,小姐这窗户和门得加上板子,以防万一,再别出什么变故了。你们手脚都麻利些。赶紧把门窗都钉上,钉死。” 一块又一块的木板钉在了棱窗上,白牡丹一寸寸被阴影吞没。
第二十三章 宫门一开,朝臣一涌而出,关系好的大臣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并肩而行。 往日下朝的官员大多一脸疲惫,但今日却是一个个精神振奋,满脸激动。 “今圣人接千岁之统,封泰山,我等有幸同行,实乃三生有幸啊!” 一旁的老者眼眶通红,一听这话茬,禁不住低头拭泪,“老夫如今六十有余,能陪驾泰山,也算是没白活了这大半辈子。“ 南辞笑着抽出一方帕子递上,“苏叔叔,用我这帕子吧。” 一声冷笑传来,苏席秀与南辞顺着声音抬头看去,正对上越恒阴冷的目光。 南辞皱眉道:“越大人,什么事情这般好笑?” “好呀,竟有人在宫中哭。” 越恒目光一转,伸手拉住了擦肩而过的顾安,“顾御史,你可瞧见了?这不得参他们一个形貌不端,殿前失仪之罪?” 顾安停下脚步,温声道:“越大人说的是。苏尚书此举甚是不妥。” 南辞愤怒的捏紧了拳头,“你……” 话未出口,苏席秀赶忙拉着他走了。 越恒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两个没胆的孬种。就这还四姓呢!” 他转过头来,看着身边风姿俊秀的年轻御史,不禁又顺眼了几分,“谁说咱们出不了贵子,顾御史,我看你无论是才学还是品貌都比那些所谓的四姓强多了。” 顾御史轻轻一笑,拱手道:“越大人,谬赞了。下官实不敢当。” 越恒被恭恭敬敬的奉承了这么一句,眉宇舒展几分,拍了拍顾安的肩膀,“我就是爱听你这样的文化人说话。明日离京封禅泰山的官员中,只有你我是寒门出身。咱们两个啊,是自己人,以后应该多多的亲近亲近。顾御史,我比你长几岁,你不嫌弃喊我一声越大哥就行。” 顾安面上笑意愈重,从善如流道:“越大哥。” 越恒揽着他的肩膀,“诶,好。那我就叫你小顾了。小顾啊,你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跟哥说,哥指定帮你。别看这些四姓表面上客客气气的,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瞧不起人。” 他本是诚心诚意的求娶南氏的女儿,为此特意与南严交好,多次宴请他,公事上给他行方便也不是一次两次。 为了顺利娶到南严的女儿,他特意打听了世家的礼节,准备好了各样聘礼,规规矩矩的去提亲。 没想到南严这老匹夫,却是翻脸不认人,明明平日里话说得那般好听,临了连个女儿都不愿意嫁给他,还摆出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姿态。 在越恒看来,自己才是受了奇耻大辱。 他南严算个什么东西,虽说是四姓,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旁支罢了! 而他越恒可是圣人面前的宠臣,如今朝野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没有去求娶四姓十望长房嫡支的女儿,已经是给他们留了颜面。 可就这么小小一个旁支竟也敢这般看不起他。 一想到这件事,越恒心中便愈发愤怒,感觉自己面上仿佛被人扇了数个耳光一般。 这个场子,他迟早都要找回来。 有走过的老臣听到这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对越恒怒目而视。 越恒抬手指着他,“你看什么看。咋了,你有意见啊?” 顾安拉住越恒,“您说的是。不过越大哥,咱们现在还是在宫中呢。” 越恒放下手,愤愤道:“我就是看这些人不顺眼。” 各家的车马接上下朝的主人,一驾并一驾的往不同的方向行去。 南辞的车马行到半路,却被另一架车马追上逼停。 马夫惴惴不安的探头进来问南辞,“是越府的车马,要不我们让一让?” 南辞火气烧得更旺了,但想到方才苏席秀告诫的话语,他只得拧着眉头,不甘不愿道:“让他过。” 这条疯狗也不知道这几日吃错了什么药,连日的针对朝中几个四姓的大员。 尤其针对他们南府。 但同这种人向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听着车马疾驰的声音远去,南辞愤愤的砸了一下车箱。 车驾堪堪在南府门前停下,南辞下了马车,却发现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颇为熟悉的马车。 “怎么回事,这不是越府的车驾吗?” 迎出来的冯管家面色难看,“越大人带着一班人马来了咱们府上,持刀弄枪的。” 不请自来的客人,谁都不会欢迎,偏偏这越恒又不是能够轻易拒之门外的人物。 南辞快步往府中走去,“他来干什么?” 冯管家面色惶急,“他说是要见咱们府中的小姐。” 南辞脚步微顿,“他要见咱们府中的小姐?这家伙真的是疯了吧!他竟敢把主意打到我们白马公府。” 朱苑。 面貌秀丽的少女跪在了男人面前,哭得双目红肿,“爹爹。女儿不想见这位越大人。没有闺阁女儿见外男的道理。若是见了他,女儿便没法活了。求您想想法子。” 年过四十的男人立在竹影之下,一袭鸦青的锦袍,负手站着,一派文雅端肃。 他垂眸按着面前的少女,沉声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消息倒是灵通。” 他刚一进朱苑,话还未开口,人便扑到面前说了这么一通。 一旁的婆子赶忙跪下,“老爷。这都是我跟小姐说的。您要罚便罚我吧。” 少女擦了擦面上的泪水,认真又紧张的望着他,一双剪水般的眸子让泪水洗得晶亮。 “阿婆也是听旁人讲的。但这闺阁女儿不能见外男,女子的名节比命都重,却是稚童都知道的道理。爹爹要怪,便怪我吧。” 南袤叹了口气,他怜惜的弯腰扶起面前少女,“爹的傻囡囡,我怎么会怪你。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去见这越恒。” 少女的情绪都写在面上,她松了一口气,明明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便笑了起来。 她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展颜笑道:“我就知道爹爹最是疼惜我的。” 她的嗓音软绵绵的,还带着一点哭过之后的鼻音,听着便让人觉得心口一软。 南袤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可是,爹爹,若是见不到我。” 小姑娘咬了咬唇瓣,眼中满是担心,“这位越大人会不会生气?听说,他们来了好些人。而且这位越大人一向心狠手辣。”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南袤的表情,“爹爹。若是实在不行。我,我愿意去见他。” 小姑娘胆量小,明明鼓足了勇气说这话,但连话音都在颤。 南袤收回手,“囡囡,你在朱苑好好待着,不要出来。这事你不必管,也不必担心,与你无关。” 他说完话,转身便离开了朱苑的垂花门,步入一墙之隔的馨园。 妙乐闻声迎出来,见到来的人是南袤,先是一惊,继而大喜。 南袤抬眸看了一眼连门窗都钉死的房子,眉心微皱,“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屋子,这么一钉,倒像是刑部的大牢。 妙乐,“前两日馨园遭了贼,夫人担心得紧,便让婢子把门窗都钉了板子加固。” 南袤淡淡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妙乐笑道:“小姐从回府起就念着您呢,时常问我老爷的事情。刚回来时不大好,但喝了药慢慢便好多了,之前还起身逛过一次园子。 就是这两日有些没精神,不过今早才请了脉,换了方子。奴婢看着小姐是一日日的恢复着呢。若是她知道您来见她,一定十分开……” 南袤没耐心听她啰嗦这般多,打断她的话头,“能起身就让她出来。” 妙乐一怔,她迟疑道:“您要让小姐出屋吗?可是,夫人说不能让小姐见风。” 而且,南欢的身体好像也没有好到能出屋的地步。 她方才都是往好了说,实际上,这两日药照旧是一碗一碗的往南欢口中灌,这人却是一日比一日虚弱。 她瞧着都有几分心疼,好不容易养回来那点血色,怎么才两日就没了呢? 本来以为南袤突然来了馨园愿意问一问南欢,而不是不闻不问,是想起了往日的父女情分终于肯与小姐重修旧好,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此刻看着南袤这般态度,她却是有些拿捏不准,这究竟算不算一件好事了。 南袤冷下脸来,“就是因为你们夫人惯着她,才将她惯成了今日的样子。又不是纸糊的人,出来走两步还能给扯破了不成?我今天倒要看看走这两步能不能把人走坏了!” 妙乐不敢说话,只得屈身一礼。 南袤的嗓音透着几分不耐,“你动作快些,让她出来。” 妙乐转身回了房间,走到榻前,看着榻上沉睡着的少女,有几分不忍将她叫醒。 从前老爷待小姐如何,她也是看过的,那真是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口中生怕化了。 无论对他人如何,面对小姐从来只有笑,凡是小姐所求,便没有不应的。 府中两位少爷,老爷管教的严厉,就连多玩一刻也是不许的,若是书背不上来,课业落后了一点,便是动辄责骂。 只有小姐这里,永远是春风细雨,抱在怀中,骑在颈上,怎样都乐呵呵的。 就连小姐打碎了老爷最爱的一方砚台,老爷第一反应也不是发怒,而是担心小姐手有没有撞倒,脚会不会踩到碎片。 前后的态度反差如此之大,若是小姐见了老爷,只怕又要伤心了。 不见倒还好些,至少能留有一些幻想的余地。 可门外南袤正等着,催得又紧,她别无他法,只能坐下将沉睡的人摇醒。 美人发鬓散乱,躺在昏暗的床榻之中,皮肤也白的醒目,仿若暗室里一颗落了灰尘光泽黯淡的明珠。 伸手摸到的肩胛瘦的能摸到皮下的骨头,轻的没什么重量,连呼吸都幽微。 妙乐实在着急,只得又重重推搡了两下,“小姐,你醒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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