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乐察觉到自己说错话,话音微顿,小心的瞧着南欢的面色。 南欢抬眸望向高处,飞燕振翅越过红墙。 庭院深深,树影幽幽。 朱墙碧瓦,山石小径。 无论住在其中的人是谁,无论春夏秋冬。 只要关上门来,它永远是一般无二的漂亮,就连一片树叶都不会出错。 “妙乐,这院子真是漂亮,” 妙乐见她没有发怒的迹象,才低声说道:“小姐,您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何不好好过几日安生日子呢?” “这棵梨树,我走时它就是这般高,枝丫长得恰恰好,没见伸出墙去。今日看着,倒还是这般恰恰好。” 妙乐不懂南欢怎么突然有了心思看景色,但只要她不去朱苑就怎么都好。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棵梨树,随口道:“大概是花匠修的好吧。每年都要剪一剪枝丫的。若是过了墙,剪了就是。若是太过于粗壮不够秀美,便换一棵新的树苗就是。” 南欢忽的一笑,“的确是这个道理。” 她收回目光,沿着来时路,推门回了卧房。 妙乐见人没有往朱苑去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她嗓音都轻快了几分,“小姐,你渴不渴?我给您倒茶。” “不必了,我累了。” 南欢在桌边坐下,“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出去吧。” 妙乐笑着倒了一杯茶递给南欢,“还是我给您倒一盏热茶吧。你喝了茶好好歇歇。要不,我去问厨房要两盘您以前喜欢吃的蜜酥?” 南欢不接她的茶盏,“出去。” 妙乐犹豫了一瞬,将茶盏往南欢手中塞,口中温声道:“小姐。您不想吃蜜酥,我让后厨给您做冷修羊好不好?” 南欢抽回手,茶盏落地。 一声脆响,温热的茶水泼了一地。 南欢盯着瓷器的碎片,轻声问道:“妙乐,你要我说几遍出去才肯听呢?” 妙乐不敢再说其他,只得起身离去。 吱呀一声关门声之后,整个房子重新静了下去。 南欢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失神的望着桌上的玉兔镇纸。 出了门,妙乐赶紧去了主房向柳夫人传信,却得知今日柳夫人受邀出门赴宴还未回来。 宴会的主人,御史夫人宋氏问道:“柳夫人,听说昨日圣人赠了公爷一斗珠?” 柳夫人微微一笑,“确有此事。圣人所赐的珠子皆是难得的海珠,光润色泽大小都远超寻常的珠子。” “二位的感情这般好,这些珠子想来是全归了夫人了吧?可是好生令人羡慕。” “那倒没有,”柳夫人故作哀怨,“公爷疼惜女儿,这一斗珠一拿回家便嚷着要给我家女儿制成珠冠。我呀,是一颗都没有分上。” 左右的贵妇人听闻此话,笑成了一片。 人人都知道南府的幼女受宠,阖家再和睦不过,自然不会把柳夫人这话当真。 “这珠冠制成了,柳夫人你可得把欢姑娘带来给我们看看。让我们也瞧一瞧一斗珠制出的冠子。” 柳夫人摇晃着手中的团扇,莞尔一笑:“这倒是好说。不过我家欢儿面薄,带来你们可别取笑她。” 王夫人,“那是自然。” 一个婢女悄悄走进来,靠近柳夫人,在她身后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王夫人好奇道:“柳夫人,可是家中有什么事?” 柳夫人眉心微蹙,不悦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婢女,“这么一点小事,就不能等我回去再说吗?”
第二十一章 既是小事,王夫人不便再多问。 一众贵妇人聚在一处玩乐闲谈吃茶,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柳夫人到底是坐不住,找了籍口先行回府。 她一走,便有人掩唇笑道:“柳夫人这般急匆匆的,连坐都坐不住。我看,她府中恐怕出的不是什么小事。” “可不是这个道理,咱们柳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京中高门,谁家相公不置几房姬妾。偏偏他们白马公府竟连房妾室都没有,就这么一位正头娘子,恩恩爱爱数十年如一日。咱们这位柳夫人可一点都不简单。” 宋芸惊诧道:“当真一房妾室都没有?” 有夫人掩唇笑道:“郡主,您刚到京城不知道。这白马公府的确是一房妾室都没有。因着这个,一共也没几个孩子。” 宋芸笑道:“方才听柳夫人所说,这位公爷倒是疼爱幼女。我父王在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中间,倒也是最疼爱我。” 王夫人,“那您可就不知道了。她家这境况与您可不同,如今那位欢姑娘,算不得幼女,不过是一个从旁支过继来的养女。” 另有一人说道:“要我说,柳夫人的确是不简单,要让我眼见着自己亲生的骨肉在外面吃苦受罪,旁人的女儿在自己膝下锦衣玉食。我可是受不住。” 宋芸来了兴趣,“这是什么故事?为什么亲生的女儿要在外吃苦受累?” 席间的贵妇人们暗自交换了眼神,窃笑一番。 这郡主天真稚嫩,到现在都仍以为自己的夫君是寒门小户的出身,自是不好说破。 说破了那位南小姐与郡马爷的因缘际会,王府与南府的颜面该往哪里搁呢? 不过京城就这么大一点,高门互相勾缠,谁家又没点龌龊呢? 若是事事说破,恐怕大家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王夫人面不改色,她轻押了一口茶,“这其中的缘故说来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柳夫人与公爷原本生有一个女儿,喜得幼女自然是格外宠爱,可惜养的娇惯了一些。不仅忤逆不孝还犯下大错,柳夫人与公爷只能将她逐出府去。” 她摇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失了这一个女儿,恰好遇上族中旁支的子弟早亡,只留下一女。更巧的是这孤女的名字竟与他们先头女儿的名字一般无二。 南家仁慈,感念这难得的缘分,将这孩子接进了府中,过继到了膝下,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娇养着,也算是抚慰失女之痛了。” 故事掐头去尾,隐去了最关键的关于那个南家小姐犯了什么大错的信息,倒也算是精彩。 宋芸听得唏嘘不已,跟着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柳夫人离了王府,便再端不住那一脸的笑容。 她倚坐在车厢上,眉眼沉沉,“你方才说囡囡今日下了地,听闻了朱苑的事情,可是真的?” 坐在车厢另一侧的银珠小心翼翼的瞧着柳夫人的面色,“听着妙乐说的,三小姐今日原本心情好,想着在园子里转一转。没成想竟遇上了两个碎嘴子在嚼舌根,说了些没根没据的话。三小姐很是伤心。” 柳夫人大怒,“没心没肺的东西,囡囡方才好了一点,若是出了事情。我饶不了她们!” 夏日的烈阳下,牡丹开的肆意。 宋暮立在花丛之中,目光在花枝之间游移。 全安笑道:“殿下,老奴看这一株开的最好。” 皇子本该成年就离京去往封地。 但宋暮到了二十出头,圣人才终于肯放他离宫在京中开府,仍是舍不得他离京去往封地。 这王府建成之初,宋暮亲口嘱咐着种下的第一株植物,便是从宫中移植来的牡丹。 此后一年又一年的派人从盛产牡丹的东都遍寻珍品,千里迢迢的运来栽种在这一方庭院之中,由王府的花匠精心灌溉打理。 几年下来,各色的牡丹开得姹紫嫣红,也是一景。 平日里宋暮时常过来看看,却从未亲手摘过一朵,也不许旁人摘。 今日这破天荒的,倒像是要摘花的架势,让全安既感觉惊奇,又觉着心中有几分七上八下的。 宋暮,“哪一朵?” 全安伸手指着,“这一株上,您瞧瞧,这几朵香玉开的正好?况且,这个颜色也漂亮。” 牡丹的品种繁多,这名唤香玉的品种,乃是一种花瓣纯白,边缘浸着淡淡粉色的牡丹。 不同其他牡丹的艳丽,它颇有几分素雅端丽。 宋暮细细打量着牡丹白的剔透的花瓣,脑海中却想起一张同样在日头下柔和素白到几乎剔透的面容。 不知是不是错觉,全安竟觉得此刻王爷看花的眼神格外柔和。 宋暮颔首道:“便是它了。” 全安小心翼翼道:“那老奴帮您摘下来?” 宋暮向一旁站着的花匠伸手,花匠不明所以,还是全安抢过剪子递进宋暮手心。 他弯下腰去,比量着花枝的高度,剪下几朵初绽,花瓣还未彻底展开的牡丹。 “将库房里的白瓷细颈瓶拿出来,这花插进瓶中交给沉月。别的不用多说,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话音刚落,守门的小厮快步走上前来,“殿下,沉月求见,现在正在门口,可要让他进来?” 平日一向是宋暮召见,沉月才会回府。 这样匆忙的回来,定然是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宋暮将手中的花枝递给全安,理了理袖子,“让他去书房等我。” 全安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殿下仍旧是那个殿下,宝贝着这一院子的牡丹,连一点艳光都舍不得与旁人见。 真是奇了,究竟是什么人能让殿下这般大方,竟舍得剪下这都舍不得让旁人看的宝贝花。 还一剪就是开的最好的几朵去送? 不过细想,似乎这也不是第一回 。 前些日子,殿下便剪过一朵,只不过那一日剪得不是粉白的香玉,而是正红的丹阳。 丹阳不如香玉素雅,红得娇艳欲滴。 他本以为殿下只是偶尔一次心血来潮,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全安心中愈发好奇,却也懂的规矩,主人不说的事绝不主动开口打探。 他躬身一礼,“殿下,我现在去将花瓶拿来,一道送去书房。” 宋暮已经转身离开,急匆匆的往书房走去。 柳夫人一路催着车夫快马加鞭,赶回了南府,一进门就直奔着馨园而去。 妙乐惴惴不安的站在屋门前。 柳夫人压了压火气,停下脚步,低声问道:“囡囡现在如何?” 妙乐,“方才奴婢看过了,小姐已经睡下。瞧着,瞧着,倒是还好。” 柳夫人听到南欢已经睡下,不知怎么的,心头竟隐隐有几分不安。 她自己亲生的女儿,虽说七岁之前未养在膝下,但多年相处,对南欢的秉性也算了解。 这孩子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也不是能够受辱而面不改色的心思深沉之辈。 在宫中,在外人面前倒是能压一压脾气。 可回到府中,自小若有一点不顺心,便是当场要发作的。 闹起脾气来,从来也不管什么颜面不颜面,面对的是父母还是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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