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这般憎恨他,竟能想得出宫刑这样恶毒折磨人的法子,留他在身边做个太监让他日日看着他们恩爱。 心底那根弦在某一刻绷紧,奏出一声哀鸣,徒然断裂,空空如也的心房只剩一阵阵的悲鸣回荡。 魏玉的目光落在女子面上,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红了眼圈。 宋暮沉默的点了点头,像是将这话听进去了,又像是在肯定南欢的想法。 魏玉后退一步,他怆然惨笑,“士可杀,不可辱。囡囡,你既然这般恨我,何不亲手杀了我?” 宋暮一把抓起手边的锦被,用被子将怀里的人裹起来,抬眸瞥向窗外,“你们还在等什么?” 嘭—— 一声巨响,几个人破窗而入。 这是几个南欢从未见过的人,他们身上穿的并不是禁军的衣服,也不是府中仆从的衣物。 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魏玉便已经被制住。 他像是一条遭了重击的鱼,反应呆滞,连个挣扎的动作也无。 最后只固执的抬起头,用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南欢,一直看着她,直到他被拖出门去。 宋暮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们动作熟练的捂住魏玉的嘴,几个人将人拖出了房间,只留下一个人跪在床前。 “属下失职,请殿下惩戒。” 他垂着头,不敢直视床上的二人。 人被拖走了。南欢从被子里钻出个头,又挣扎着弄出两条胳膊,她手中匆忙的将宋暮的衣襟合上,动作匆忙,指节又擦过男人紧实的腹肌。 宋暮低低抽了一口气,南欢的手不甚明显的一颤。 她收回手,掌心撑着床榻起身,背对宋暮去将床帏拉上,深吸一口气,问床榻前跪着的人,“我院子里的婢女现在如何了?” 男人垂着头,恭敬的回答,“王妃放心,入院的凶徒一共七人,另有两个人在府中内库点火,皆被擒住。王妃的婢女有两个人受了轻伤,其他人被迷药迷昏。我们请来了大夫看过,她们明日便能醒来。” 宋暮是第一次宿在王妃的居处,他们怕打扰了王爷的好事,将本该内外防守三米之内的人都撤出了三百米。 就是这三百米,使得内库起火,全王府的守卫都被抽调去救火。他们反应过来时,魏玉已经趁机带人闯进了房间。 他们不敢贸然强闯,只能守在门窗之外。 这种等待,是基于对宋暮本身武力值和魏玉武力值两相对比所做出的判断。 宋暮的反应很平静,“自己去领罚,让今日当值的禁军统领来见我。”
第五十五章 人退了出去, 南欢沉默了一瞬,方才开口, “殿下, 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她的目光不太敢往宋暮的脸上放。 人前,别人的目光会给她一种压力,尤其在魏玉面前, 她拼命的想要展示自己与宋暮是情投意合。 但私下里,她与宋暮并没有她所展现出的那么恩爱。 在意外同床睡了一晚上,又遇上魏玉这件事,她激动之下亲手扒了宋暮的衣服后,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暮。 宋暮挑了挑眉,“这会儿你不该说对不住。你知道你该说什么吗?” 南欢一怔, “说什么?” 宋暮倾身靠近她, 他一靠近,南欢的上半身就往后仰。 宋暮按住她的肩膀,笑着看着她, “你应该说多亏夫君在, 夫君真好。” 南欢眨了几下眼睛, 感觉面上发热。 但眼下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说清楚。 南欢抬起眼看着宋暮, 夫君当然是叫不出口的。 她岔开话题, 认真解释, “今日的事情,我事先并不知道。殿下,你一定要相信我。” 魏玉突然闯进来,这是她根本没有料到的事情。 他说的那些话, 讲给旁人听, 又加上她曾经与魏玉的关系。很容易生出一些是她事先与魏玉商量好私奔的猜测。 如果不解释清楚, 她怕会让宋暮心生嫌隙。 南欢的表情认真,宋暮的神态也正经起来。 发现自己的心意之后,宋暮做出过一些努力,也想过用权势从魏玉的手中抢人,逼迫南氏嫁女。 但那些疯狂的想法都终止于他偷偷的跟在南欢身后,看她虔诚的跪在佛前,在并生的古树下供上象征姻缘的红牌。 他在她走后,取下那块红牌,红牌上是她的笔迹,娟秀的小楷一字一句写着对魏玉与她未来美好的祈愿,字字句句都是钟情。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与君子这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但权势或许能让他不择手段的抢来南欢,但南欢并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人。 人心与恋慕,不是权势能够强夺的。这样浅显的道理,他还算清楚。 放弃两个字太难,他做不到,却又看不到任何希望,苦闷难消,只能离开京城,逃避她的幸福。 最是桀骜不驯的少年,生平第一次尝到了伤心的滋味。 听说魏家出事,他们的婚事未能如约举行,南欢为了魏玉被赶出家门。 宋暮回到京城,这几年她在等魏玉,他又何尝不是在等她。 他旁观了她这些年的固守与坚定,比谁都更清楚曾经魏玉在她的心中占据多么重的分量。 他思索片刻,方才抬眸看着她,试探着开口道:“我相信你。如果你对他仍有些许不忍亦或者念及旧情,我也可以理解。” 这个回答实在出乎了南欢的意料,她拧眉看着宋暮。 这种心绪很难形容,他的信任让南欢先觉得高兴,可很快又想生气。 高兴是因为他愿意这样相信她,没有小心眼的因此而不虞,对她心生间隙,生气则是因为他未免也太容易相信她,太宽宏大量。 她发现自己好像更希望他小气一点,斤斤计较一点。 复杂的心态反复拉扯,南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她按下思绪,面色冷淡,“我与魏玉早已没有任何干系,我对他没有任何旧情可念,最多也就是有些仇怨要报。” 若说宋暮全然不在乎魏玉方才那些话,一点都不会记恨情敌,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几年他明面上并没有跟南欢有过多的接触,私下却一直在派人看顾着她,当然魏氏一族的动向,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魏氏与肃王勾结在一起,魏玉娶了肃王小女儿的事情,他比京中大部分人都更早知道。 这几年里,他对南欢没有表露出任何心意,只能艰难的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有一点越界会让本就讨厌他的南欢,发现他的心思更加憎恶他,甚至于躲避他。 两个人没有发展出任何实质性的关系,几年的努力,宋暮自觉也不过是让南欢对他的态度从眼中钉肉中刺,变成了平淡的点头之交。 他没能撬动南欢的心,但这并不妨碍他讨厌魏玉这个人。 明明他与南欢也是自小相识,只是迟了魏玉一点点而已。 魏玉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南欢的心,这份感情几乎毁了南欢。 最可恨的是魏玉拥有这样一份感情,却丝毫不懂得珍惜。 魏玉今天的行为,更是踩到了他的底线。 他愿意为南欢做出一定的退让,但前提是南欢仍旧在乎魏玉。 既然连曾经深爱魏玉的南欢都这样憎恨他,那么他没有必要再对这个家伙留情了不是吗? 宋暮轻笑了一声,眉眼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似乎心情很不错。 “那么你想如何报仇?宫刑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他的语气好像在怂恿她去挑个更残忍的法子的出气。 南欢迟疑了一瞬,“其实我刚才说宫刑,只是为了羞辱他而已。” 说什么宫刑,让魏玉做太监,日夜伺候。 不过是她知道魏玉心高气傲,故意折辱他罢了。 实际上且不说她没有这种让太监日夜观摩夫妻生活的爱好,就说她与宋暮之间的关系,他多待上一个时辰,她都演不下去了。 方才那一出,已经用了她毕生的演技。 退一万步,魏玉愿意做这个太监,她都不愿意留他在眼前碍眼。 谁敢把仇人放在身边,万一他鱼死网破下毒亦或者持刀行刺怎么办?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不想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而死。 宋暮目光凝在她脸上几秒,没作声。 南欢领悟到宋暮眼神中的失望,解释道:“此人多诈,话不足为信。但总归是货真价实的郡马,殿下不如将他留下,细细拷问,问清他口中那个可以让肃王死的把柄究竟是什么。就算问不出肃王的把柄,能问出一些其他的信息,比如说肃王平日跟他的幕僚交谈内容,近期有什么打算也好。” 她话音微顿,又补充了一句,“问出这个把柄究竟是什么,让他将所有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殿下再杀他也不迟。” 她一开始很怕宋暮会拿她跟魏玉做交换,但转念,她又觉得这种担心毫无必要。 魏玉是自投罗网,进了王府就自身难逃。 这个送上门的把柄,他们想要知道,魏玉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一顿刑罚下去,他不开口也得开口。 圣人偏爱幼子,而肃王是皇长子,占了一个长子,朝中也有不少支持者。 她即便身处市井,也常常听到百姓争论不休,这两个人谁更适合做太子。 如今她作为宋暮的妻子,已经彻底绑在了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得不多做打算。 她的确想要报复魏玉,他是自己撞进她手里的。 强闯王府这样的行为,他作为御史,说出去就是知法犯法,轻的可以按一个冲撞王驾,重可以按一个心怀叵测,刺王杀驾。 无论是法理,还是人情,他们扣住他都说的过去。 他会这么蠢,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南欢本以为自己还要再等一等,精心谋划一番,才能让魏玉从云端跌落。 搞清楚南欢要留魏玉一命,并不是因为旧情,只是要物尽其用。 宋暮果断答应下来,“好。此事依你。” · 魏四站在窗棂后,推开窗户,仰头看着初升的朝阳。 距离魏玉带着人进入王府,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魏四无从知晓魏玉的行动是否顺利。 两个时辰前,王府上空亮起冲天的火光,滚滚烟雾笼罩了大半个王府。 紧接着,大批禁军从北衙赶来,一车一车的水被运来灭火。 一个时辰前,火灭了。 王府周围一里地被层层禁军把守,城内各个要道都被禁军封锁,动静之大使城内的居民百姓都不敢上街。 眼下到了开城门的时间,但魏四觉得今日城门是不会开了。 等在王府角门的车马在北衙的禁军到达王府前就只能回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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