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昉就知道她约自己来没甚好事,果是为了劝他放弃,闷闷道:“像周元诺一样?” 陆鸢颦眉,才要反驳他,又听他问:“那你欠我的,怎么还?” 这句话带着寒意。 陆鸢却不惧,平静地说:“安国公想要什么?便连之前欠你的那些补偿一道还了吧。” “我要什么你不清楚么?”褚昉冷道。 陆鸢瞥他一眼,面上仍无波澜,只是给他添了些热茶,淡漠地说:“喝茶。” “陆鸢,这就是你心甘情愿的样子?” 褚昉一口灌下她新倒的热茶,像是吞了一团火,顺着舌头、喉咙直灼进了胃里,他反应过来想吸口冷气时,见陆鸢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褚昉抿紧了想要张开吸冷气的嘴,舌头在口中胡乱舔着上颚,外面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烫吧?”陆鸢露出些关心来。 “不烫。”褚昉状似一点也不痛。 陆鸢没有说话,只是为他添茶,交待说:“凉凉再喝。” 褚昉不接话,面色却缓和不少。 陆鸢又道:“但希望,安国公还是好好想想我的话。” “你担心什么,何不明说?”褚昉道。 话至此处,陆鸢也不再遮掩,直言道:“今日老夫人为你定下亲事的时候,我也在场。” 褚昉心神微微一松,莫名有些畅快,问她:“你在意的是这事?” “不是我在意的问题,你可想过,我们曾是夫妻,老夫人不喜欢我,好不容易熬到我们和离,她欢天喜地给你定了门亲事,结果又因我的缘故,这门亲事没成,甚至到最后,你又娶了我,她不舒心,我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舒心,你的母亲、你的妻子都不舒心,你在其中两厢为难,总要委屈一个,这桩姻缘有必要么?” 褚昉听她苦口婆心说完这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沉默少顷,忽看着她问:“你可曾想过,若这次你抢了周元诺,如愿嫁给他,以后的日子亦是周夫人不舒心,你也不舒心,甚至周家人会永远记恨你牵累他们入狱免官,周元诺也会两厢为难,那你和他的姻缘有必要么?” 陆鸢没想到他会以此来类比,一时语塞,无从辩驳。 “陆鸢,问题总是会有,但这是我的事,你无须顾虑,安心备嫁便可。” “那老夫人给你定下的亲事呢,崔太妃可是赏了玉如意,你再去退,得罪窦家不说,也驳了崔太妃的面子!” 陆鸢少见地在他面前说话急切了些。 褚昉微怔片刻后,忽笑了,明知她并没有那个心思,却还是说:“你这是在为我担忧?怕我得罪人?” 陆鸢眼睫虚虚闪烁了两下,没有接他的话。 褚昉适可而止,也不想追问下去自讨没趣,只是看着她,认真而不失温和地说:“你说得固然在理,但有些事情,便是冒死也得做,何况,现下事情并不复杂。” 他会处理好这些,母亲那里会说通,崔太妃和窦家那里,该赔罪的赔罪,该陈情的陈情,三日之内就能办妥当,也值得一提? “那你打算如何做?”陆鸢问。 褚昉没料到她会细问,之前她才不会管这些事,巴不得他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呢,看她片刻,说:“我会告诉崔太妃和窦家,我已许婚于旁人,不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四字咬得尤其重。 陆鸢却立即否了他的主意,“不行,今日我在场,日后叫他们知道你娶的是我,他们只会觉得我表里不一,表面说着恭喜,背后又用计嫁你,我还想做宫里的生意呢,崔太妃得罪不得。” “那你为何要恭喜?”褚昉眉心微旋,漠然问。 她分明心存侥幸,以为可以通过他与窦家的婚约避开嫁他这条路。 “我应该怎么做?哭求老夫人不要给你定亲?老夫人会听我的么?”陆鸢冷声质问。 褚昉冷道:“你可以沉默,有更好的法子应对,不是么?” 陆鸢垂下眼,“安国公,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心眼那么多的。” 这便是讽刺他趁人之危,以帮她抢人为名,诱她答应嫁他了。 褚昉没有反驳,心眼多在他看来不是一件坏事,且他也不想反复提这件事。 陆鸢为情所迷,才致百密一疏,让他趁虚而入,虽说兵不厌诈,但他要和陆鸢做长长久久的夫妻,这件事只会让他们本就不和谐的关系雪上加霜。 这些话说罢,两人又静默许久,薄薄的水雾弥散在二人之间,两人的面庞都变的模糊起来。 又喝了几盏茶,见陆鸢似是无话可说,褚昉起身去披大氅,“夜深了,送你回去。” 陆鸢道:“不必了,我今日歇在茶庄。” 褚昉一愣,“很忙?” “嗯。” 其实并无事可忙,进入冬月后,茶庄的生意就淡了,陆鸢只是不想让父亲知道她来见的是褚昉,不想父亲撞见褚昉送她回家,虽然这一日早晚会来,晚一些总归好点。 褚昉看她神色,又问:“遇到了难事?” 陆鸢摇头,“就是年末了,有些账要对一下。” 忽想到什么,又对褚昉说:“你可想好了,我是商人,奔波总是免不了的,就算做了你夫人,也不能时刻陪着你。” 褚昉心底猛然一沉,难以自制想到她醉酒那晚的话。 她愿意为了周元诺不做商队少主,愿意安于内宅相夫教子,到了他这里,便成了奔波难免,无法陪他? 果然,在他面前,她就是一副石头心肠! 可他偏偏不信邪,非要把这副石头心肠捂热乎了,总有一日,叫她后悔如今日这般待他! “放心,你的生意,我不会阻拦,但不可瞒我,好坏皆须叫我知道。” 陆鸢漫不经心点点头,起身送他,褚昉却道:“账本拿来,我与你一道看,或许不必熬夜。” 陆鸢实没想到他会这样提议,眨眨眼,问他:“你会看账本么?” 褚昉看向她:“在你眼里,我连算术都不懂么?” 陆鸢怎可能和他一起看账本,推说道:“安国公明日还要当值,还是回去歇息吧。” “明日不当值。”褚昉随口道。 “不当值?” 陆鸢只是疑惑了句,褚昉却看着她,郑重解释说:“明日不得办退亲的事么?莫非你又觉得我想娶平妻?” 说起这个,陆鸢又追问他要如何退亲。 褚昉本不欲回答,见陆鸢少有地追着他问,想了想,眼尾忽攀上些情绪不明的笑容,点点桌子示意她坐过来,才说:“今日当值累的很,腰酸背痛,你帮我捏捏,捏舒服了,我就告诉你。” 以前做夫妻时,褚昉没有开过这个口,陆鸢也不曾主动献殷勤,他现在想把以前就该有的东西补回来。 陆鸢笑了笑,捧着账本坐去书案旁自顾翻看,再不多瞧褚昉一眼,“若是累了就回去歇吧,何必逞强。” 褚昉因她这话有些不悦,却没反驳,只是坐在桌案旁自在地喝茶,熬鹰一般。 陆鸢有些困了,看账本时几次小鸡啄米,但褚昉不走,她也不好去歇。 后来,她实在熬不住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困顿,“安国公,你也要歇在茶庄么?” 褚昉看看夜色,说道:“也可。” 陆鸢乏得连讶然的精神都没有了,茶室里有供人歇息的卧榻,他想留宿也不是不可。 此时茶庄只剩了值夜的小厮,陆鸢没有惊动他们,亲自领着褚昉去了一间茶室,临走,褚昉送她至门口,忽然轻轻递出一句话,自她耳边掠过。 “你该知道的,我没有逞强。” 他精神一向好。 陆鸢回头,他熬这么久,就是想证明这件事? 褚昉低头,贴近了她耳边,微微的热息拂过耳廓,“你以后会知道,什么才是逞强。”
第53章 要娶新妇 ◇ ◎你那前妻是何等姿色,不能比她差◎ 翌日清晨, 褚昉一如既往起的很早,只穿了单袍在茶庄后院里演武。 掌柜和小厮也都陆陆续续来了,扫洒一番打算开门迎客, 瞧见褚昉都好奇的很。 刘掌柜纳闷了会儿, 凑上前问:“安国公,这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啊?” 瞧他这身装扮,极可能是昨夜宿在这里,放在以前没什么好稀奇的,他与东家毕竟是夫妻, 可现下两人早已和离, 东家昨晚说约了人,莫非就是? 褚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朝陆鸢休息的厢房看了眼,带出些意味不明的笑容,对掌柜道:“你们东家昨夜歇的晚, 叫她好好睡吧, 等她醒了,买些早食回来,叫她吃过再走。” 这话说得看似清清楚楚,但在不明情况的人听来便是纠纠缠缠另一层意思了。 刘掌柜细长的眼睛瞪了浑圆,嘴巴也无意识微微张着, 想再问些什么,又深觉不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东家和安国公破镜重圆了! 安国公昨夜歇在茶庄, 还歇在东家房里, 还……歇得很晚…… 方才安国公的笑容, 虽温和浅淡, 却隐约可辨出一些其他的情愫,像他年轻时、刚成亲那会儿日日晨起带着的笑容…… 刘掌柜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多嘴一问,寒暄几句,忙离了褚昉身边。 褚昉在一众掌柜小厮面前露过脸,简单收拾了一番,回了褚家。 昨日母亲给他订亲的消息传得很快,刚下值就收到了一群同僚的恭贺,拉着他去喝酒,也就是在酒桌上,他才知道了事情始末。 他知道母亲一直在张罗给他娶新妇的事,明里暗里叫他相看了许多个,他后来厌烦了,常常不着家,本以为母亲抓不住人会消停一些,没想到竟闹了这出。 看来,正式迎娶陆鸢之前,他得先定住母亲的心,叫她别再乱点鸳鸯。 还没进松鹤院,忽听身后有人叫了句“三哥”。 回头见是褚暄抱着刚过百日的儿子走近了。 “你昨日哪儿去了,母亲找你要说正事呢。” 褚暄自从做了爹,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褚昉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因哪桩事高兴。 “母亲找我何事?”褚昉问。 褚暄呵呵笑道:“还能有何事,你的亲事呗,昨日母亲从宫里回来可高兴了,让你今天就去下聘呢。” 见褚昉面色很淡,褚暄补充说:“母亲说早就找人看过了,今日宜下聘。” 朝府里库房扬扬下巴,“聘礼都给你备好了,比当初娶……” 褚暄话没说完,见褚昉目光一沉,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揭了兄长伤疤,自从和离后,兄长连兰颐院都锁了,想是十分介怀,不愿再与前任嫂嫂有半点牵扯,遂干干笑了几声,借口儿子尿了忙要走。 “照英,去把几位伯娘、婶娘和嫂嫂叫到松鹤院来,就说母亲有事找他们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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