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陆鸢允准才推门而进。 这是长嫂教他的,就怕他行事莽撞给别人造成困扰。 陆鸢趁机留下侄儿陪褚昉,自己去了妹妹房里。 才进门,就被陆鹭拽去了内寝。 丫鬟们在外头说笑,讨论明日要怎样为难新姑爷,此起彼伏的笑声与这处处贴着红双喜的闺房相得益彰。 唯陆鹭看上去有些忐忑。 “怎么了?”陆鸢笑问。 “姐姐,我有个问题,你不能笑我。” 陆鸢立即敛了笑容,收起任何笑话妹妹的嫌疑,一本正经看着她。 陆鹭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陆鸢抿唇掩盖忍不住勾起的唇角,状似认真地想了下,轻声对妹妹说:“会有点痛,但你不要紧张,放松些,越紧张对你越没好处。” “你看过那个了吧?”陆鸢朝箱笼看了眼,猜想以妹妹好奇心胜的机灵劲儿,对这事估计早有研究,研究的越透,反而越缩手缩脚,拿不准书上所言几分可信。 陆鹭尴尬地笑了笑,点头,小声说:“可是书上说的自相矛盾,一会儿疼,一会儿又……妙不可言的,我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陆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忖了许久才拉低妹妹,说了些细枝末节,引得陆鹭眼睛越瞪越圆。 书中一些隐晦的词义才慢慢清晰了,陆鹭脸也红了。 姐妹二人正说悄悄话,有丫鬟禀说周家来人了。 陆家嫁女儿,这几日夜中十分热闹,宴席没有断过,都是些来道贺的亲朋好友,因着明日就是婚期,今晚来客已很稀疏。陆鸢出嫁时,周家没有来人,陆家以为这次他们也不会来。 来者是客,又是这样大喜的日子,陆鸢捏了捏妹妹手,示意她别感情用事。 周夫人和周家三位媳妇笑盈盈进了闺房,周家两位嫂嫂只寒暄几句便没了话,只周夫人和颖安郡主话多些,周夫人问长问短,果真像个操心的长辈一般,瞧着很用心,颖安郡主则递给陆鹭一个装着各类小点心的荷包,交待她明日别饿着。 而后又象征性地吃了些喜果,在宴席上坐了坐,听闻周家男丁们已道罢恭贺,便也告辞。 陆鸢和长嫂陪同着周家女眷,陆家父子和褚昉陪同着周家男丁,在府门口的影壁前汇合了。 男人们寒暄着,陆鸢听到父亲询问周玘的身体近况,周玘音色一如既往沉澈,言已经无须吃药,只饮食上注意些便好。 陆鸢没有朝那里看过去,送周家女眷们上马车,回身时还是撞上了迎面出来的周家男丁。 陆鸢和长嫂闪身避向一侧,带着礼貌的笑容目送周家父子,目光似落在他们脸上,又似谁也没看。 周玘却在她面前停驻脚步,目光直直落进她眼中。 算来,这是陆鸢自汝州归京之后第一次见到周玘。 既避不开,陆鸢笑迎着他目光,客气地说:“周侍郎,路上小心。” 周玘清瘦的身形忽微微摆了下,唇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同她回礼,出了府门。 褚昉负手随在其后,不知为何唇角浅浅扬着,自陆鸢面前掠过时还看了她一眼,复去追随周玘脚步,“周侍郎,我送你。” 过了会儿,送客的几人折返,听元郎不确定地跟爹爹说:“我觉得周叔叔又瘦了?” 几人听了都呵呵笑着掩饰他的问题,打发他去做别的事。只有褚昉朝陆鸢看了眼,没捕捉到她神色有何异样。 陆鸢又被妹妹叫去闺房,缠着她今晚陪她睡。 “姐姐,你现在见到元诺哥哥会难受么?” 两人躺在同一个被窝里,陆鹭却没多少睡意,之前姐姐再嫁安国公时,她问过缘由,没问出来。 她自己揣测着,姐姐是伤心了,一时冲动,安国公又死缠烂打,这事才成了。 话本里说,像姐姐和元诺哥哥这种半途而废、无疾而终的感情最怕见面,很容易死灰复燃。 “不难受。” 帐内黑漆漆的,淹没了所有情绪。 “你对安国公动心了么?” 黑暗中,寂静蔓延着,良久,酝酿出两个字:“没有。” 陆鹭叹了口气,“姐姐,好辛苦啊。” “阿鹭,动情有动情的好处,无情有无情的好处,因人而异,各有千秋,别纠结这些了。”
第59章 别急别怕 ◇ ◎你是要状告我以公谋私◎ 直到宫里的牡丹花开了, 褚昉也没等来圣上的鸟尽弓藏,倒是陆鸢的生意风生水起,汝瓷不止在宫里深受欢迎, 还被圣上钦点作为国·礼赐予外邦来使。 自从陆鹭出嫁, 陆家绣庄涉及宫里的生意也交到了陆鸢手里,陆鸢往宫里跑的勤了些,有时赶得巧,还会碰上褚昉下值,难免同行。 久而久之, 不知为何, 朝中竟传出安国公惧内的闲话来。 褚昉无甚反应,陆鸢却委屈的很。 她与褚昉虽算不上琴瑟和鸣,但相敬如宾还是有胆子说的,怎么就让他惧内了? 自我反省之后,陆鸢询问褚昉:“这些日子, 我做的可有不妥之处?” 褚昉抬眉, 疑惑地看她,显然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你……”惧内。 褚昉明白她未出口的话,唇角勾了下,“我也不想。” 停顿不过一息,又说:“但我记得, 谁跟我说,不能活在别人的口舌之快里?” 这话很熟悉,陆鸢尴尬地笑了笑, 还是说:“我若有不妥, 你尽管提出来。” 褚昉的目光定在她脸上, 似有些意味深长, 转而笑了下,递给她一张帖子,“明日宫里摆宴,五品以上的官员可带母亲与妻子入宫赴宴,母亲说她不喜牡丹花的味道,托病不去了。” 如今正值牡丹花开,宫里的牡丹园向来颇负盛名,既让百官带了家眷去,定是要游园赏花的,郑氏每次去,都忍不住想打喷嚏,当着诸位命妇又得生生忍着,实在难受。 陆鸢觉得不妥:“母亲托病,我还去赴宴,是不是有点不好?” 褚昉垂眼,似在想她的话,“那就不去了吧。” 陆鸢嗯了声,又问褚昉:“你明日穿常服还是朝服?” “不是说不去了么?” 陆鸢轻轻“啊”了声,“你也不去了么?” “你和母亲都不去,我去做什么,听别人说我惧内么?”温和中带着些懒散。 陆鸢被这话噎了下。 褚昉见她动摇,适时说:“眼见为实,你也不想让我背着惧内的名声吧?” “可是……”陆鸢都不知这名声怎么来的,也无法对症下药,她自认不管在外在内,不曾下过褚昉面子。 赴宴日,皇城南门下了马车,褚昉去与同僚打招呼,陆鸢站在马车旁,颔首同遇见的命妇致意,本意等着褚昉一道入宫,却见朝官多是三五成群相伴入宫并不与家眷一道。 恰有命妇来邀陆鸢相伴,陆鸢朝褚昉那边看了眼,见他还在寒暄,想来也会撇开她和同僚一起,遂应了命妇所请,几人说笑着朝宫门走去。 同僚邀褚昉同行,他并未立即答应,朝自家马车处望了一眼,没看见人,下意识往宫门口瞧去,很快捕捉到陆鸢身影,笑了下,见同僚也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斯抬斯敬一番客气,朝官们也进了宫门。 宫宴设在禁苑内,长几成阵、锦席如列,整齐安放于嫩油油的青草原上,花色争艳,草色清新。朝官命妇同圣上行过大礼后,文武分列,依等而坐。 褚昉和周玘一个武官二品、一个文官三品,品阶、年岁皆相当,故而座次相近,周玘夫妇恰坐于褚昉和陆鸢对面,中间隔着一条不足丈宽的小道。 四人如寻常见过礼后,并不似其他同僚寒暄,反倒刻意回避似的,自饮自茶。 陆鸢与褚昉比肩而坐,更不曾移目去看周玘,盯着几案上的点心,无聊地摆弄着。 对面席上,周玘低头喝茶,颖安郡主也在摆弄点心,时而偏头笑着与周玘说话,好似想逗他开心。 褚昉漫不经心扫过对面,目光落定在身旁的妻子身上,推着一碟小饼给她,不轻不重地说:“阿鸢,这是牡丹花饼,现采现做的,你尝尝。” 陆鸢愣了下,觉察哪里不对。他一般只在帐衾之内才会唤声“阿鸢”,今日这场合,他该称“夫人”的。 陆鸢很小声地道了谢,褚昉却并没就此止步,但凡有机会就要唤句“阿鸢”。 “你别这样。”陆鸢小声提醒,不动声色掀眸看了眼周玘,见他始终垂眼盯着几案,看不出神色。 褚昉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为何,微微向陆鸢倾去身子,低声问:“你说什么?” 陆鸢下意识也向他靠过去,挺直了腰身,离他耳边更近了些,重复句:“别这样。” “好。”褚昉笑了下,似冷玉生辉。 两人动作虽没有太逾矩,但亲近却是显而易见的,尤其褚昉在听完陆鸢细语之后的笑容,温煦明畅,很难叫人不猜测,小两口是说了怎样甜蜜的悄悄话? 陆鸢转过头,瞥见向这边投来的目光,回想方才动作,耳尖一红,才知又上了褚昉的当。 懊恼之下,见褚昉又向她推来一碟点心,便想推回去。 褚昉没丢手,而是小声提醒:“惧内。” 陆鸢顿了少顷,拿过一块点心来吃。 褚昉微不可查吁了口气,唇角浅浅勾了下,下意识往对面席上扫一眼。 今日这宫宴本就是君臣同乐,气氛融洽轻松,却不防一声丁零零脆响,引得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投了过去。 一张几案上碎瓷片七零八落,好像是谁打碎了茶盏。 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命妇忙跪了出来请罪:“陛下息怒,是臣妇不小心,打碎了玛瑙入釉这样名贵的瓷器,请陛下责罚!” 仔细看,竟是与褚昉差点定亲的窦家女,今年正月刚嫁了信阳侯做继室。 圣上怎会因这件小事责罚一个命妇,笑着挥手示意她坐回席上。 这件事却将众人心思吸引到了几案上的盏碟上,有的朝官已举着茶盏对光观看,不时敲敲盏壁,似在想这釉中果真有玛瑙么? 有的朝官已直接问了出来:“玛瑙坚硬如石,想要粉碎已经颇费心力,如何还能融入这釉浆?” 众人纷纷生疑,七嘴八舌讨论起手中的茶盏来,连圣上也起了探究的心思,看向陆鸢道:“褚夫人,这釉中果真有玛瑙?” 陆鸢方要起身到驾前回话,见圣上摆手示意她不必拘礼,“闲话罢了,且坐着说。” 陆鸢遂道:“是有玛瑙的,也确实很费心力,是工匠们多次摸索才总结出来的经验,事关秘法,恕臣妇不能透露太多烧制细节。” 有位对制瓷颇有研究的官员问:“听闻这汝瓷十窑九不成,故而弥足珍贵,也是玛瑙入釉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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