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七俯首道:“是,五爷!” 前面的身影越走越远,老者摇摇头,在旁人的搀扶下慢慢离去,众长老也纷纷告退,各支商务繁忙,确实不方便多留,常七一一送别。 待送走最后一位长老后,常七转头对身后的人道:, “你去传信给家主,将今日之事一一禀明。” “是!”那人领命,常七也匆匆离去。 当失踪了两天的时陌带着路遥远,回到国师府时已是半夜,怀里的遥远已是浑身滚烫,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子晳下马,顾不上闻讯赶来的众人惊诧的目光,上前想要抱她回青骄院,但被她一把推开,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推得他一个踉跄,只得做罢,换了个婢女扶着她走。 回了青骄院,他将路遥远送回下人房里休息,又吩咐砚香赶紧出门去找大夫。自己还来不及换衣,便被父亲找去,狠狠的训了顿,也狠狠地挨了顿板子,打着屁股红肿,走路一瘸一拐,疼得他呲牙咧嘴。等回到自己院子时,他见到砚香第一面便问遥远姑娘怎么样了? 砚香看着自己这个憨憨的二公子,哭笑不得,刚好请来的周大夫还没来得及走,便请了过来给公子回话,也顺道把公子屁股上的伤一并给看了。 大夫走后,他趴在床上,砚香看着他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屁股,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公子啊,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时陌扭头看他, 砚香一边给他涂抹着金创药,一边摇头道:“这个路遥远才刚来青骄院,就想当逃奴。您还因为她挨了顿板子,我觉得,她八字肯定克您!我看呀,还是将她送走得了吧,“ 时瞪了他一眼,转回头去继续趴好,“胡说八道!这怎么能怪她,是我自己愿意的。” 砚香张了张嘴,又闭上…… 遥远的风寒病了几日才好,时陌却是在床上趴了半月之久才下床。那时大元帅还真是个狠人,对自己亲儿子下手都这么狠。 春节将近,府里也热闹得很,备年货,做新衣,打扫府里,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忙忙碌碌。只她一直萎秧着,总是让自己缩在一个砚香找不到的角落里,要不看着地上发呆,要不在那闲逛,要不便躲回屋里睡觉。砚香总也找她不到,便也算了,毕竟他每日要操心的事挺多的。 小年过后,时陌也终于是痊愈了,他又开始每天凌晨便在后院里练他的剑。与遥远住同一屋的卢月儿则是每日半夜便会起床,“呯呯嘭嘭”地洗漱完后,便“悉悉索索”地描眉,画脸,涂胭脂,精心打扮一番,最后出门走的时候还要给你那么用力“嘭”的一声关门,全然不顾还在那睡觉的路遥远。 当她再一次用力“嘭“的一声走后,遥远终于是忍无可忍地一骨落从床上爬起来。 哎,想平儿了,很想的那种! 她迅速穿好衣服,套上鞋子,就往外面走。刚出房门,刚好迎面撞上打着呵欠的砚香,他先是一怔,随后喊道:“丫头,一大清早慌慌张张不成样子,还不快去公子身边伺候着!” 遥远想了想,便操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到他面前,底气十足吼道:“丫什么头,我跟你又不熟,我俩也指不定谁大!日后再丫头丫头地叫,那我便也小子小子的回了!” 砚香被她这凶吼声给吼懵了,愣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来,他指着她跳了起来,“你,你,你……死丫头,找打啊!” 遥远也跳了起来,叉着腰昂着脸,又冲他吼道:“你什么你,小子,你打一个试试,我弄不死你……还有,那是你的公子你自己去伺候,老子不干了!” 吼完这两嗓子,她心里终是痛快了,乐得咯咯直笑,转身就跑。只留下砚香一个人跳着脚在风中独自狂躁。 她径直去了红袖院,钻进了平儿的被窝。 一直到晚上了,她都没有回青骄院。砚香暴躁得不行,背着手来回在院子里打着转,根本没心思做其他事。 在书房摆弄着机弩模型的时陌看着窗外走来走去的砚香,问道:“砚香怎么了?” 纸香笑道:“砚哥在等遥远回来。听笔香说,早上他与遥远吵了两句,遥远去了红袖院蕊寒姨娘那里,现在还没回。砚香去找过几趟,都被拦在门外了。” 时陌微微一怔,又问道:“遥远姑娘为什么去红袖院?” “她有个要好的姐妹在蕊寒姨娘那当差。”纸香顿了顿,又道:“这几天快过年了,这么晚还未归,她应该是思乡了吧。” 时陌微微一怔,又低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机弩。 又等了很久,砚香还是没等到路遥远回来。不过,倒是等到了大公子时子涔。他喝了口砚香奉上的热茶,温声道:“子晳,为兄此来,是想向你讨要件东西。不知,你可愿意?” 时陌咧嘴笑道:“那自然愿意,只要是子晳有的,兄长尽管拿去就是。“ 站在他身后的砚香却像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似的,搓着手,咬着唇,有些在憋着生闷气的样子。 果然,时子涔开口道:“你也知道,蕊寒如今身怀有孕,身边伺候的人虽细心,可终是愚笨得很。为兄听说你院里的那个叫路遥远的侍女,人机灵能干,又懂些调理,便想着将她讨要了过去,在红袖院伺候?“ “……” 时陌甚是为难地搓了搓手,从小到大,兄长对他可以说是有求必应,送给他的东西实在是数不胜数。现在兄长好不容易跟他开了次口,若是拒绝,还真是有点对不住人。 他身后的砚香也跟着搓着衣角,紧张到不行。 见他迟迟不回答,时子涔有些意外,他看了看他,笑道:“怎么,舍不得?” 时陌红着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思量了许久,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兄长,其实吧……她笨得很!不怎么会伺候人……其实吧,我这院里其他所有东西,你想要都可以拿走。只是……” 时子涔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小孩心思,全挂在脸上,起身道:“罢了,罢了,即是你喜欢的,那便不讨你的了,我要时叔再去找找!” 时陌涨红着脸,连连摆手,小声“不是……不是喜欢。她真的……不太会伺候人。” 时子涔笑笑不语,转身离去,时陌忙起身相送。 砚香直起身子,双手抱臂,脸上慢慢浮起阴森森的笑意。 想跑?哼……没那么容易! 等路遥远垂头丧气地回到青骄院时,果然,一进院门,那臭砚香正端好了架式坐在廊下,翘着二郎脚等着她。 “丫……头!“砚香拖着长音,摆着副欠揍的脸喊道。 路遥远点头哈腰地上前,老老实实地连声应道:“婢子在,婢子在,” 砚香扔了把铁锹在她面前,“去,把前院后院的雪给铲了!” “……“路遥远看了看他,指了指天色,小声道:“……现在已经很晚了。” 砚香摸了摸鼻头,斜眼看她,“晚上怎么了?” 路遥远脸上的笑容堆得不能再满了,“没什么,没什么,这大晚上的最适合铲雪了,最适合铲雪了!” 她弯腰拾起铁铲,用力地挥舞着,这雪啊,下得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砚香得意的笑了笑,起身拍拍手走了。 铲了一夜,天快亮时才回到屋里,刚想睡会,那卢月儿却又起来了。路遥把头蒙在被子里,掐死她的心都有 从来没见过像砚香这么小气,这么记仇的人。自从红袖院回来后,他就跟个鬼似的如影相随,每天丫头丫头地叫着,没完没完了地支使自己干活。 每日洗衣,洒扫,铺纸研墨,端茶倒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连除夕夜都没放过她。别人在那吃零嘴,看烟花,独留她在洗衣房洗着大伙换下来的衣服,连几个香都看不过去了,跑去时陌那说了一嘴。 时陌一本正经地找来砚香谈话,他这才有所收敛。
第30章 元宵花市灯如昼 可遥远的生活也回不到从前了,她每日与卢月儿一起,公子早起练功,她早起伺候,公子用饭,她布菜,公子写字,她研墨,公子看书,她发呆,公子睡觉,卢月儿暖床。总之,砚香视线能看到的地方,她都是老实的守在公子旁边等着公子使唤。 自那日从桃花岭回来后,她与时陌还没有开口说过话,时陌有事也大都只会使唤卢月儿和其他香去干,她也乐得清闲,像个可有可无的影子般跟在时陌身边。 每年的元宵节,是青骄院下人们最期盼的日子,那几个香提早几日便开始兴奋了,早早地就备好了出门要穿的新衣,平儿也给遥远送了套亲手缝制的新衣。 元宵那日永安城会举办盛大的花灯会,到时皇帝皇后与皇子们也都会在大臣的陪同下出现在云皇宫的城墙上,赏满天烟火,与民同乐。每年的这一天,是永安城最热闹的一天,城里的少男少女们也都会盛装打扮,出门观灯,月亮山游玩,泪湖散步,或与心爱的人约会,或期待能够得遇心爱之人,总之,心若怀春,这天的夜里也会变得美妙无比。 不比起其他院里的主子,青骄院二公子出门逛花灯时,会带上所有的下人和侍女,也允许大伙出门时可以不用穿府里的下人服。这惹得其他院里的人很是羡慕,可惜的是大公子时子涔在这一日忙于城防治安,无法陪同怀了孕的蕊寒姨娘出门,那平儿也连带着不能出来。 花灯满街,不断的有浩大的灯队从车水马龙的街上游过,有龙,有狮,有天女散花,嫦娥奔月,队伍里伴着悠扬乐声,人群里响着热闹掌声。两旁的店铺也挂满了灯谜,每家店铺都有不少行人驻步猜灯。 笔香和墨香拉着路遥远的手挤到了一家胭脂铺的灯前,因为这里的灯迷若是猜了出来,是有盒胭脂可送,所以这里猜谜的都是女子。 笔香拨弄着看着那灯上的字,兴奋地道:“遥远,你快念念,这灯上写着什么呀?” 路遥远抬头替她念道:“小时两只角,长大没有角,到了二十多,又生两只角。打一物?” 笔香想了半天想不出来,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冲着遥远和墨香道:“你们说这是什么呀? 墨香想了想,道:“长角的是不是……羊?” 店家笑着摇头,“姑娘还可以再猜猜。” 墨香还在想,旁边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一把将她推开,嚷道:“猜不出来就快点走开,让我家小姐来猜!” 她把笔香也推了开来,空出一大片位置给身后后一个穿着华贵的妙齡女子,她手摇柄精致的团扇,颇为得意的上前,笑道:“小时有角,长大无角,二十又有,那是月亮。” “恭喜姑娘答对了,小店赠送桃花胭脂一盒。”店家铜锣轻敲,卸下这只灯笼,递过来一盒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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