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端来两杯热茶,道:“官爷,我听人说,前些日子画像上的那位女子也被抓了,可是真的?” 官差起身接过热茶,甚为感激,道:“那可不!你没看这贴出的告示吗?那女子是赤乌贼人,在学院街杀人闹事时被王将军抓住了。”他转头又对身边的年轻官差说:“这些赤乌人在永安城杀人放火的,害我们当差的几个月不得休沐,等今日忙了行刑之事,我得好好告几日假回趟家。” 一声“啪”的脆响,跛腿女子手中的碗掉落,她有些慌乱地俯下身子捡着碎片。 两位官差看了她一眼,没当回事,又自顾自地聊起来。 “这天也真够冷的,都过了立春了,咋还这么凉?”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想暖和起来,还早着呢……暖和了点没,若是好点,我们还是早点去把剩下的地方都贴了。上午就要行刑,我们还得去刑场值守。” “好,走吧。”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跛腿女子扯住了最后面的官差,小声问道:“官爷,今日行刑的可有告示上画像上的女子?” 官差指了指那边墙上刚贴上的告示,点头道:“正是,你可以去看看我们今日所贴的告示。” 那官差见她期期艾艾,才又想起,贱民贫女的哪能识字,便又道:“今日辰时行火刑,姑娘要是想去看热闹的话得去早点。” “……” 那几个官差已经走远,跛腿女子还呆坐在那里,失魂落魄。 天色大白,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的多了起来。 旁边包点铺的老板提醒道:“阿桃姑娘,你发什么呆?那锅都快熬干了!” 阿桃回过神来,她看了看炉上已见锅底的骨头汤,起身勺了一瓢冷水浇了下去,直接将那烧得正旺的炉火给浇灭了,紧接着她开始收起桌椅。 包点铺的老板呆呆地看着她,道:“这早市还没开始了,怎么就开始收起摊来了。” 阿桃脸色发白,颤声道:“……我今日家里有点事,就不摆了。” “嘿。”包点铺老板忙着案板上的活,边不解地道:“既有事,又何必起个大早地来准备呢?” 阿桃不再回答,手忙脚乱的快速收拾着。 这时,城门打开,一队整齐肃穆的军队走了过来,高头大马上的都是身材槐梧的男人,风尘仆仆,身上的铠甲闪着冷冽的寒光,前面戴着盔甲的老将军须苒满颊,剑眉如漆,目光如炬,神色中自有一派不可侵犯的威严。 街上的行人见了俱是一喜,这不是时大元帅回来了吗?众人纷纷退至路的两边,热情欢呼。 “时大元帅这次巡军回得挺快的啊!” “永安城之前被那伙赤乌贼人闹腾了这么久,大元帅这一回来,看谁还敢闹!” “对的……时大元帅是镇国之宝,有他在,我们老百姓就又有太平日子可过了!” ** 久违的太阳暖暖地洒在午门街上,是个看热闹的好日子。午门的刑场周围,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你推我挤,吵吵闹闹。为防有赤乌余孽劫法场,刑台下的官兵们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刑台之上的铜柱上绑着几个赤乌人,他们头上蒙着头套,拼命挣扎。脚底下堆满了干柴,浓烈的火油味刺鼻,旁边举着火把的行刑者面色冷峻阴森。 有人看着台上那个身形瘦小的女子,不免心生怜悯,道:“这杀人不过头点地,要处死,砍头就是,为何要活活烧死,造孽哦!”“他们敢杀王氏之人,烧死还是轻的,我听说,他们早被王氏剥了皮,拔了舌!这些赤乌人先是被王氏灭族,还是挺可怜的!”“你说什么呢,那摘星楼的火,那时家别院的火不也是那些赤乌人放的,只许他们烧别人,不许别人烧她啊,我听说时家别院这次可死了不少人呢,我看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赤乌人有什么好同情的!”“就是……活该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打死他们!”“对的,打死他们!”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带头丢去了石头,一时间,像是打开了人们的发泄开关。咒骂着,烂茶叶子,鸡蛋,石头纷纷往绑在柱子上的赤乌人砸去。那些赤乌人愤怒地挣扎,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高的监斩台上,王霄阳坐在宽大的软椅上,高翘着他的两条腿,眯着眼睛晒着这难得的太阳,很是怡然自得。 坐在旁边一同监斩的官员提醒道:“王将军,辰时已到,是否可以行刑了?” 王霄阳抬眸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看了看底下沸腾的人们,那些赤乌人身上被扔得的一片狼籍,道:“百姓们难得高兴,若是打断了多可惜,再等等吧!” 那官员支吾着,道:“可是,将军大人,行刑之事若是……若是误了时辰怕是也不好。” 所谓行刑便是杀人,行刑时选在阳气正旺的辰时,可防止被杀之人化为厉鬼,若是误了时辰是件让行刑者和监斩官员心里非常不安的事。 “哦,知道了。”王霄阳虽笑着答话,却丝毫不见有下一步的动作。 那官员虽有点着急,但也不敢再催,比起死去的恶鬼,这活着的王氏更让人害怕。 没过多久,瞧见台下有人匆匆过来,前面为首的正是身着脖子上还缚着绷带的周子轩。 一直按兵不动的王霄阳忽地起身,唇角扯出丝让人难以觉察的冷笑,他道:“行刑吧!” 那官员得令,如释大负,将桌上的令用力一掷,大声呼道:“行刑!” 眼瞧着行刑者正要将手中火把掷到柴火堆上。 “等等!”那边跑过来的周子轩大声疾呼道。 行刑者们早就认出那位是刑部侍郎周子轩周大人,手持火把,面面相觑,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手中火把丢出。 王霄阳一手抱胸,一手摸了摸鼻子,对官员微微颔首。 那官员立马会意,冲着台下的行刑者摆手喊道:“稍等。” 周子轩抹了抹额上的汗,喘着粗气道:“王将军,请……请稍等,稍等!” 王霄阳冷笑着打趣道:“周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想替这些赤乌人呜冤?” 周子轩道:“王将军莫要说笑……我……我只是想确认下……验明正身……” 话没说完,王霄阳脸上笑意消失,蹙眉道:“验明正身?周大人这是在怀疑本将军会将犯人调包!” 周子轩忙摆手道:“王将军莫要误会,犯人行刑前是需要验明正身,更何况此次行的是火刑,火刑过后尸首根本无法辨别,因此,刑前验明正身更是必要,还请王统领不要见怪!”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不过是想亲眼见到那个伤了他二弟,又挟持他让他丢尽颜面的女子死在自己面前。 王霄阳看他半响,沉声道:“如果我不呢?” 此言一出,周子轩细长的眼里闪出猜忌,他道:“王将军不要忘了,这女贼子非但在摘星楼杀人放火,子衿客栈扶持人质,又曾伤我二弟。于公于私这案子本就是我们刑部该管的,你执意将她关在大内天牢,私自审问私自结案。” 他顿了一下,又道:“念在我们两家马上就要结成秦晋之好,本官都不与你计较。如今本官只是要验个正身,王将军要不是心虚,又何必为难本官呢?” 王霄阳挑了挑眉,道:“周大人说得非常对!” 可接下来,他又开始冷笑:“周大人带着那么多的官兵围了那客栈一天一夜,非但没能抓住人,就连自己都被这女贼给扶持了,若不是下官带人赶了过去,如何能救下周大人,又如何能拿住这赤乌女贼啊?你们刑部既然连个犯人都抓不住,又怎么能将犯人放心的交给你们去审呢?周大人……要不您给个下官需要心虚的理由也行!” 此番话让人难堪,周子轩被噎得无话反驳,是啊,王氏确实没理由啊!那女子是时府的婢女,时子晳在书院杀人案的证人,如今她出了问题,明明王氏可以拿她大做文章,用以攻击时家。可是他却以赤乌贼人这一说辞草草结案,如今行火刑,却又拦着不让验明正身……这一切,多像是王氏在急于掩盖什么,如今周家刚归附太子党,仰仗王家的地方多的是,若是执意撕破脸坏了他们的事,怕是……他忽地想起那日子衿客栈的箭雨,那陈都头的异样,心头猛地一沉,像明白了什么。 他再次看向行刑台上绑在柱子上蒙着头套的两个女子,不自觉的摸向脖子处的伤口,那伤口虽然浅得很,却总是隐隐作痒,叫他胸闷烦躁,寝食难安。总觉得那周身杀气的女子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得心安……现在绑在柱子上的那个娇小女子,无论身形,衣物发鬃看着跟那夜在子衿客栈闹事的女子是一样,可她被蒙着头套,浑身吓得发抖,如果不能亲眼验证下,实在难以确定她就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女罗刹! 周子轩思虑良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犹疑不决。 王霄阳靠了过来,贴近他耳边,以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大人还真是能洞悉人心啊!没错……本将军确实是心虚了,可是大人您又能拿本将军如何啊?” 王霄阳笑得狂妄,轻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使得他脑中气血上涌,血管扩张,周子轩强忍怒火,小声回道:“黄口小儿,你王家权势再大,你也不过是刚四品小官,我仍堂堂朝中正二品,你如此做法真当我刑部好欺负!” 王霄阳却摇头道:“大人错了,刑部仍掌我云国司法,职责何等重要,下官哪敢小看……下官欺负地也只是你们周家而已!”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简直是欺人太甚,周子轩被激得青筋爆裂,终是忍无可忍,喝道:“如此,今日这犯人本官就还非得验了不可!” “验!“他大手一挥,带着人朝着中间绑着的女子大步走去。 或许是察觉到众人的靠近,那停止了挣扎,抖如糖筛,隔着那层头罩也能感觉到她的惊恐万状。 周子轩怔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内心缓缓下沉,他完全可以确定,面前这个惊吓过度,柔弱无比的女子绝对不可能是那个满身戾气,杀气腾腾的女子! 王家到底是王家到底是在隐瞒什么?周王两家已经结盟,这王霄阳又为何一反常态地一次次激怒自己?若是当场掀开这女子头罩,将王氏将犯人调包的真相爆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周王两家联姻之事必当破裂,日后也会反目成仇!可若是就此作罢,受此污辱,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他尚在犹疑,王霄阳却没给他反悔的机会,他一边走来,一边朗声道:“周大人,您这是不敢验了吗?” “……”周子轩哈哈大笑,须臾,他看着王霄阳,道:“王将军这是说笑了,你都不怕,本官又怕什么呢?”说罢,他伸出手拎着那女子的头套缓慢往上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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