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父亲觉出他生性过于偏执,身上戮气太重,才迟迟未定。 但父兄的死和守孝的这三年已经将他磨平了不少,想来父亲大抵不久就会向圣人请封了。 二老爷摇头:“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能与二郎争,此话你莫要再提。” 丈夫不中用,儿子也不中用,那她这一辈子还有翻身之日吗? 二夫人实在是没想到她嫁的这位软弱至此,一捂脸,泫然欲泣:“老爷竟是惧怕至此,为了这点长幼之序,连儿子的命也不顾了?” “你这是哪里的话?”二老爷倏地又挺直了脊背,“我虽不欲成大业,但这点事我还是做的了主的。你只管去信便是,母亲和大嫂那边我来说。” 二夫人等的就是他这句,掩在帕子后的脸顿时,破涕为笑,动笔写信去了。 二老爷余光里见到她的笑,知晓是中了计了。 这个夫人,这些年小心思着实是多。 半晌,他叹了口气,盯着她的背影幽幽地念:“虽是高嫁,但咱们三郎这个身体委实是委屈人家一个年轻水灵的小姑娘,日后咱们该好好对她才是。” 二夫人顺着点头,心里却在想,若是冲喜当真有用,她日后须得找个借口休了这个出身低微的侄女,为三郎另娶一位贵女才对。 若是无用,那陆雪衣便在这深宅里守一辈子寡吧。 总归是个好拿捏的,也不怕她做出什么丑事来。 二老爷泡完脚,二夫人信也写好了,正欲给他过目,顺便将人留住。 可二老爷却推开信,抵着拳咳了一声:“我出门这么久了,五郎那边还没看呢,这信你觉着不出错便成,我且去看看五郎。” 什么五郎,二夫人顿住,他恐怕是想去见莲姨娘那个狐媚子。 是,二老爷的确是个心软多情的,所以当初她一闹便娶了她。 但正因多情,他对着别的女子也是如此。 成婚后没两年他便抬了姨娘进门,偏偏这姨娘生的还是康健的儿子,愈发显得她没用,她的三郎也没用了。 二夫人心里憋着气,可儿子一天好不起来,这将来二房就只能落到崔五手里,她根本直不起腰板。 二夫人心里发闷,却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二老爷进了那狐媚子的门。 不行,这冲喜必须成,三郎必须好,否则她这一辈子不但要被大房压着,还要被姨娘骑在脸上了! *** 这封信送的隐秘,但崔珩正在查二房的事,轻易地便拦了下来。 如此一来,再连着慧觉那边的消息,他总算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这位二婶是为了替三郎冲喜才接了陆雪衣来长安的。 陆雪衣大约早就知道,所以一入府才想方设法撞破了头,想要接近他,攀附他。 只不过大约是觉得做他正妻无望,她才又另寻了李如风,范成书,千方百计想提前定下婚事。 原来,她一直这般为难,周旋于各色人间。 虽已想到,但当真发现如此时,崔珩捏着截获的信,盯着上面定婚的字迹沉默了片刻。 知晓缘由后,杨保也悄悄叹了口气,不由得同情起来。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位表姑娘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若是当真要替病秧子崔三郎冲喜,日后定然会被那位刻薄多疑的二夫人给磋磨死。 而且那位慧觉法师分明是个巫医,命理之事本就是难辨真假,如此一来,对崔三郎的病也无益。 杨保将截获的消息一一说与了崔珩后,只见他脸色越来越沉,似乎眼中也有几分同情之意,于是斟酌着问道:“那公子,这封信还送不送?” 若是送,那便表示公子不愿插手这件事。 若是不送,那这位表姑娘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崔珩眼神落在那信纸上,但眼前却一遍遍的出现陆雪衣的脸。 讨好的,害怕的,哭求的,愤怒的……最后,只看见她抱着膝蜷在酒楼的角落里。 那时最后一丝希望也被他毁了,她应该是绝望的吧。 心底忽然泛起一丝尖锐的疼,崔珩捏着信纸的手一紧,几乎要将纸张撕碎。 杨保看着那用力到发白的指骨,料想公子应当也不会那么狠心。 然而这用力只瞬息便消失,紧接着,紧攥的手忽松开,崔珩只将纸张递给了杨保,淡淡地道:“放回去。” 杨保愕然:“那公子……是不打算出手了?”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问的好没道理。 明明是表姑娘先前一个劲儿地攀附他们公子,而后又避如蛇蝎,仿佛在耍人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似的。 以他们公子的高傲,此时应当厌恶极了表姑娘的三心二意才对,又怎会相帮? 崔珩的确是厌恶,但与此同时又夹杂着一股说不明的烦躁,眼前总是浮现出她抱着膝无助的样子。 站在窗边沉默了许久,他想,只要她主动来求他,举手之劳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他并未拦截,那封商议婚事的信仍是照常送往了江左。 *** 雪衣是两日后才得知姑母已经给父亲写信的消息的。 多可笑,明明该冲喜的人是她,可是所有人都好像默认了无需征得她同意一般。 她忽然有点累,就好像无论怎么努力,事情总是还会向着梦里的结局发展,永远也逃不开。 婚事既然快定下了,那下一步,她还是要沦为二表哥的玩物吗? 这崔氏是百年望族,势力盘根错节,她一介弱女,同时被大房和二房盯上,无论如何抗争,都不可能逃开。 大约是避免不了的。 雪衣揉了揉眉心,其实她到现在都不知二表哥为何会这般逼迫她。 毕竟他出身摆在那里,什么样的燕瘦环肥没见过,便是她生的美貌些,也不至于勾的他这般大费周折。 认真回想起来,二表哥看着她时眼里的怒意似乎是要大过欲望的。 他毁了她的婚事,似乎也只是想报复她。 可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痛恨? 雪衣努力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从前如隔天堑,若不是姑母意外嫁了过来,若不是当初进长安是碰巧被他的马撞伤了额,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唯一的解释便是二表哥天生便是个阴沉性子,像梦里一样,一直都是她错认了。 雪衣无奈,隐隐在后悔自己当初招惹了他。 眼下,她若真的去冲喜,名分一定下来,这一辈子她都别想再逃开了。 更别提三表哥病好后,姑母还想活活逼死她。 但梦里二表哥最后是定了亲的,他那时大约报复完了,不再在意她了。 如此说来,相比去冲喜,只要她不对二表哥动情,那除了忍受一段时间屈辱,清白有损,日后还是可以自由的。 要命还是要清白,这简直不需要抉择。 雪衣慢慢攥紧了手心。
第40章 求他 二老爷这一回来, 最欣喜的莫过于莲姨娘。 认真说来,她也是个贵妾, 出身不比陆氏低。 当初陆氏仗着二老爷心软, 耍了苦肉计嫁了进来,十分不得老太太欢喜。 且她的三郎一出生就是个药罐子,能不能长大都是个未知数。 是以老太太过了两年, 又做主替二老爷抬了她进门。 纳了她没多久, 她便生了崔五郎。 身份不比陆氏低,儿子又比她康健,莲姨娘虽是个姨娘, 但日子却过的格外滋润。 也就是二老爷这两年外放, 她在府里暂时没了倚靠,才不得不低了头。 如今,二老爷回来了,一连数日都宿在她这里,莲姨娘的腰板也挺直了起来。 但枕边谈话的时候,二老爷说漏了嘴, 莲姨娘忽地听到了陆氏要将侄女给崔三郎冲喜的事。 陆氏竟是想出这么个法子了? 好不容易熬到二老爷回来,她刚刚喘了口气, 若是三郎的病当真好了, 那她的五郎岂不是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不行, 三郎的病不能好,这冲喜也不能成。 莲姨娘暗自焦起了心。 崔五郎过来请安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姨娘来回踱着步的样子。 “姨娘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崔五不解。 “你来的正好。”莲姨娘拉了崔五,把昨晚听到的一一都说与了他。 “冲喜?”崔五惊愕, “怎会是她?” “毕竟是陆氏的娘家侄女, 陆家还要靠她庇佑, 这婚事只要陆氏开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莲姨娘不知他为何惊讶,只是没想到这陆氏还有这等运气,能遇到个命格如此合适的侄女。 崔五哦了声,掩下了眼中的惊讶。 这个陆小娘子不是背地里与二哥搭上了吗,二哥能容许她给三哥冲喜? 崔五细细回想了这些日子二哥的举动,这才发现不见他有任何出格。 这位陆小娘子似乎也没离开过梨花院。 所以二哥这是腻味了,才任由陆雪衣去给三哥冲喜? 而且三哥生下来便体弱,听说压根不能行事,如此一来,即便这小娘子没了清白也不会被发现。 定然是这样了。 崔五摸着下颌,想起那位小娘子姣美的脸,压制已经的心思终于萌动了起来。 既然二哥不碰她了,三哥又不能行,那他岂不是可以乘虚而入? 总归这陆小娘子既然能与二哥搭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 这样美貌的小娘子,光是玩玩也是不亏的。 更别提,她还牵扯到三哥的病,于是崔五便更有理由了,也附和着道:“姨娘,我也觉着这桩婚事万不能成。” “可你父亲说信已经送去了,我毕竟是妾室,左右不了他。”莲姨娘叹了口气。 “那便换个法子。”崔五说道,“既左右不了父亲,不如从这陆娘子身上下手。” “如何下手?”莲姨娘不解,“一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小娘子便是自己也左右不了自己。二则三郎虽然病重,但嫁进来日后就是享不尽的富贵,这位陆娘子也未必不愿。” “不管她愿不愿,我们让她不能愿不就成了。”崔五眯了眯眼,眼底浮出冷意,“只要她坏了名声,二婶便是救子心切,也没这个脸再娶她了吧。” “你……”莲姨娘挪了挪位置,似是没想到他嘴里能说出这番话,“你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心思?” 崔五虽是庶子,但这些年三哥病着,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挑起二房的,是以性情颇为骄纵。 如今到手的东西要被夺走了,这可如何能忍? 崔五不觉得起了这样的心思有什么不对,反倒忿忿地看了眼姨娘:“姨娘,不是我过分,是你性子太软,你出身不比陆氏低,祖母把你放到二房来就是想让你和陆氏争一争的。可你倒是好,这些年反被陆氏压着,让她愈发跋扈。我如今快及冠了,你若是再不争一争,是想叫我一辈子没个出头之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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