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说的是。”一道细细的声音恭维道,“听闻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宿在紫宸殿,都没踏足过后宫,真是浪费了太后娘娘一番心意。” 临川哼了一声,撇着嘴说:“且等着吧,母后和姨母都商量好了,过几日就将何家表姐接进宫来,等到了那时候,哪还有她什么位置。” 没想着一进个宫会听着这些事,赵端端吓得惨白了脸,哆哆嗦嗦的转头去看赵懿懿。 赵懿懿却没看她,而是透过花窗缝隙看那一头的临川,心里头一直回想着她刚才说的话。 愈想,一颗心愈是沉到了谷底。 作者有话说: 顾祯:看!懿懿亲手给我做的汤饼!我吃完了! 懿懿:…… 依旧是字数多多的一章!啾啾!!!
第5章 家中妹妹 阳光静悄悄的洒在墙垣上,漏过花窗,便在地上印了一圈影子。 牡丹、海棠、冰纹、菱格,各式形状的花窗漏出来的阴影也大不相同。放眼望去,便成了另一番景致。 “姨母说的没错,皇兄每日忙成这样,是该有个妥帖的人照料了。表姐性子好,做人又温柔大方,再合适不过。” “太妃说的是,往后这宫里头热闹了,公主也不愁没人陪着玩了。” “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姨母还等着我过去用饮子呢,早知道该乘肩舆出来……” 墙垣外的几道人声愈来愈远,夹杂着几声低笑,继而再也听不清楚。 在场无人敢说话,饶是素来被赵懿懿溺爱的赵端端,此刻也是僵直了身子,斜眼看着赵懿懿的神色,大气也不敢喘。 良久,她终是有些担忧,不禁轻唤道:“阿姐……” 赵懿懿闭了闭眼,竭力压下那一股子涩意,让自个不去想那什么表姐表妹的,只是轻拍了下她的手:“咱们走吧,不是说要看垂柳?一会日头大了,又该说受不住了。” 她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赵端端没法子当无事发生过。、赏柳时一直心不在焉的,便是赵懿懿同她说话,十句得有七八句听不到。 连绵的雨过后,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晨曦洒在池面上,激起一片粼粼波光,垂柳枝条轻拂,时不时地掠过水面,留下些许涟漪。 赵懿懿心头舒坦了些,伸手拽了下赵端端的耳朵:“同你说话呢,聋了么?” 赵端端吃痛,猛地回过头来撒娇:“阿姐我听着呢。”随即又有些心虚地问,“我没听清,阿姐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她一张脸上盛满了讨好的笑,赵懿懿心里再大的火气,见着这笑后也平复了些,只是瞪了她一眼,恨恨道:“问你嫁衣可量好尺寸、开始做了没,你自个不上心,还指望谁替你上心?” 早在去年,赵端端就已经同河间侯世子崔思远定了亲。 俩人青梅竹马长大,感情极好,对这桩婚事,赵懿懿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若是顺利,下半年就该举办婚礼了。 现在开始赶制婚礼那日的礼服,刚刚好。 然赵端端却总不当回事,她自个不上心,赵懿懿被气得不轻,却又彻底拿她没了法子,只是恨恨的瞪了几眼,责备的话最终没说出口。 赵端端也就是知道她舍不得,才每每敢在她面前放肆。 沿着海池走了一段路,赵懿懿太久没出来,只走了这小半会儿便觉得腿脚酸,干脆趁着日头大起来之前,回了椒房殿。 姐妹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内殿,另一个一直跟在身后的少女,却被拦在了外面。 蔓草伸着胳膊将人拦在外面,扯着唇笑了笑:“娘娘同二小姐许久不见,有些体己话要说,左姑娘便先在前殿坐坐吧,奴婢去叫人上壶茶来。” 要说同是椒房殿女官,亲自伸手拦人这举动,云竹就做不出来。偏蔓草还带着些孩子气,做的倒是理直气壮,还特意摆出了女官的款。 被拦在隔间外,左连枝也不见恼,反倒颔首笑道:“那就有劳蔓草姑娘了。” 蔓草点了点头下去备茶,暗道居然还学会装模作样了。 ----- 甫一进内殿,在一张圈椅上坐下后,赵懿懿问道:“怎么突然递了帖子进宫来了?” “我想阿姐了呀。”赵端端想到了父亲的交代,蓦地有些心虚。 她从前年纪小不知事,什么也不懂,以为阿姐做了太子妃、皇后,过的是神仙日子。直到今日听着那么难听的话,才晓得阿姐私底下的艰难。 阿姐的位置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努力张了张口,父亲交代她说的那些话,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赵端端有些伤心的想着,阿姐已经够难的了,怎能再给她添乱。 于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反客为主道:“阿姐你难道不想我吗?” 赵懿懿便挑眉问:“在家里可有谁欺负你?” 她对赵端端,一开始是因着祖父母的缘故,后来相处日久,赵端端又依赖她,她便逐渐将赵端端当成了自个亲妹妹疼爱。 自个妹妹的事儿,赵懿懿比谁都要挂心。 “没有谁欺负我呀。”赵端端摇了摇头,半张着嘴看她。 赵懿懿不悦地皱起眉头,朝殿外一指:“那她怎么跟来了?” 纤长的手指如同玉管一般,指尖染了点粉色,赵端端顺着她的指尖,隔着屏风与殿门往外一看,便知道她说的是候在外面的左连枝,遂撇了撇嘴:“父亲非要她跟着我一块儿来,还说都是一家子姐妹,我能有什么办法嘛。” 赵懿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对父亲赵维民这么多年的拎不清,也是见怪不怪了。 左连枝是她继母徐氏的亲生女儿,是徐氏同前夫所生。 若只是这么简单的关系,赵懿懿几个倒不至于不待见对方,故意给脸色看。偏偏她这继母同父亲那一段过往,着实不太光彩。 左连枝生父同赵维民曾是好友,左父早亡以后,赵维民便立誓要替对方照顾妻女。赵懿懿母亲也知道这回事,非但不反对,还感动于丈夫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时常帮着一块儿照拂,待徐氏亲如姐妹。 饶是赵家祖父母听说后,也是直夸儿子长大了、有担当了。 赵懿懿幼时还被阿娘叮嘱过:“你是大姐姐,连枝是没了阿爹的孩子,可得让着她些,别叫她被人欺负了去。”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赵维民照顾旧友妻女,照顾着照顾着,就将友妻照顾到榻上去了。 赵懿懿那时也不大,听了母亲的话,她乖乖地照顾着这个没了爹的妹妹,不许那些小孩子欺负左连枝。却没想到,对方确实没有亲爹,最后却抢走了她的阿爹。 母亲去世后,赵维民便自作主张迎娶了徐氏,直到俩人将那养在外头的私生子接回来,看着已经那般大了的所谓“弟弟”,赵懿懿才知俩人已经苟合了那么多年。 原来曾经以为的和睦家庭都是表象,一夕之间,父亲的高大形象在她心中崩塌得彻底。 “她等会回去,肯定又要跟父亲告状,说我故意不理她。前几日她看上我的簪子,最后我虽然没给她,父亲却给她买了个更好的。”赵端端拉着赵懿懿,有些不高兴地撒娇,“阿姐,她好烦啊。” “与你有什么干系,是我不理她的,她还敢告我的状不成?”赵懿懿轻哼一声,又拧着眉问:“什么簪子?” 赵端端坐在那儿抠手指,继而又靠着赵懿懿肩膀,噘着嘴说:“就是一支普通的簪子,她故意当着父亲的面说喜欢,不就是想……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跟她那个……” 她想说跟她那个娘一个样,话说到一半被赵懿懿的眼神吓到,忽而住了嘴不再说。 差点就忘了,阿姐不许她说这样粗鄙的话。 赵懿懿轻叹口气,抚了抚她的鬓发,温声道:“好了,不说他们了,同阿姐说些旁的事,嗯?” 赵端端歪着脑袋想了想,同她说起了自个管理的济幼堂。 赵懿懿母亲夏侯氏对外宣称有四个孩子,实则唯有赵懿懿与长兄赵原、弟弟赵辰是她亲生。 外人皆不知,赵家二小姐赵端端,其实是赵家养女。 那年端阳前一日,夏侯氏带着赵懿懿出门逛街,正巧碰上路边被兄嫂发卖的赵端端。小姑娘衣衫褴褛,仰着脸怯怯地唤了夏侯氏一句。 夏侯氏见她可怜,停下来说了几句话,还未决定好是否要买下这可怜的小姑娘时,前方一座桥突然坍塌,正是她带着赵懿懿将要走过的一座桥。 碰上这样巧合的事,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夏侯氏当即将赵端端带了回去,没过几日,赵家祖父得了升迁调令、祖母的眼疾也痊愈了。家中老人都觉得赵端端有福气,便让夏侯氏认她做了女儿,因将她带回来第二日是端阳,便顺着赵懿懿,取了端端这个名字。 收养了赵端端以后,赵家干脆办了个济幼堂,里头只收养些女童,教她们些纺纱织布的事儿,给一条活路。赵懿懿曾跟着祖母打理过两年,嫁入东宫后她没弃之不顾,直至顾祯登极称帝她才全权交给了赵端端。 本来就是为她办的,叫她自个打点再好不过。 “年底的时候,又来了三个孩子。”赵端端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两个被扔到了咱们济幼堂门口,还有一个是从路上捡回来的,我前几日去瞧了,都才丁点大。” 赵懿懿原先一直含笑听着,听到这儿则是关切问道:“又多了三个孩子,花销可够呢?可要我给你一些?” 赵家每月拨往济幼堂的银两,都是有定额的,从前济幼堂就一直是母亲和祖母在管,父亲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压根就没插过手。 若是为了这个找他开口要钱,难免生出事端。 “够的,我正准备跟阿姐说这个事呢。”赵端端笑眯眯地看着她,声音如呖呖莺啼,“有位夫人病愈以后,来济幼堂抱了个孩子回去还愿。她们还卖了些自个绣的绢帕、织的布出去,算下来是刚刚好。” 相比起祖母他们刚创办的时候,济幼堂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不少,愈是大,便愈难管理。 见她将济幼堂打理得井井有条,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出过什么龃龉和差池,脸上不禁流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俩人又在内殿说了会话,赵懿懿知道父亲照顾了左连枝那么多年,心早就不知不觉的偏了。左连枝有的家中姐妹不一定要有,家中姐妹有的东西左连枝则一定要有。 这在他看来是公平。 赵懿懿不愿意惯着他这公平,干脆叫人拿了几样首饰给赵端端,温声道:“父亲问起,你就说是我给的,不要怕。” 有本事,那就来找她要公平。 “谢谢阿姐!”赵端端接过来钗环,笑眯眯地应了。 将近用午膳的时辰,俩人才从内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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