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韶更是难挨,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转了好几圈,又叉着腰凝视右边那面墙,终于忍不住动手,“虽我未曾读过书,但谢道韫咏絮的故事还是听过的,先选他个聪慧总没错吧?” 冰流起初还欲阻止,转念一想,已然这样了,就算猜错,难道整面墙会塌下来将她们当场活埋吗? 曲韶触动了“聪慧”后,无事发生,显然书中对谢道韫的记载不止咏絮之才。 冰流倒是也被曲韶打开了新思路,干脆先扔掉了书,亲自去推了“节烈”、“思辨”,其余的,她实在想不到了。 二人屏息了不止多久,曲韶开口道:“上一次从出现名字到墙壁向内推,似乎没有这么久的时间。” 这意思就是蒙对了? 来不及欣喜庆祝,“谢道韫”消失,“太姒”出现。 这次没有办法,只能回去翻书,冰流近乎一目十行地找,好容易喊曲韶去按下了一个“贤德”,时间已到,墙壁无情地向内又推进了两步。 若说期初还抱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如此这般三次都失败后,冰流心中就只剩绝望了。 如今这间斗室已经变作了条形,其间宽度比那方书桌只宽出一人的距离了。 曲韶翻书如同切猪肉一般粗暴,一面骂遍了天下所有的脏话,骂大祝后,骂小祝后,还骂灵帝。 “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祝大姐为了折磨她妹妹病着都要亲自设计这样一座杀人塔出来,她怎么从没想过要弄死灵帝这个狗男人?!” 冰流不像曲韶,死到临头还那么有精气神,此刻颓然道:“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怨女人,不是么?” “祝大姐要弄死小祝后,你便是怎么折磨也好,可是 《女则》?!她那贤良淑德的脑子里只能想到这狗屎不如的玩意吗?为什么不让灵帝身在此处,让他当场背诵一下什么《男则》?!我真是受够了 ” 墙身震动,又挪动了一次。 下一次,她们恐怕便不能转身了。 冰流也是焦躁火大,她当然可以死,甚至可以接受被巨石碾死,但是她不能接受,是因为没读过《女则》而死。 曲韶此时处于狂躁状态,说的话倒还挺有道理。 冰流看了看手中还在翻的书,登时也被曲韶情绪感染,手臂发力胡乱的撕扯,将书页扔的漫天飘舞。 曲韶也不逞多让,抽出剑来将书屉与桌子劈个稀烂,随后再一本本撕书。 两个人女疯子般的闹了一通,直到再次感受到震动才停了手。 来吧,死就死,还能怎样呢? 等了许久,睁开眼睛,她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墙面轰隆,不是前进,而是后退。 直到石壁退回了原本的位置,空间恢复了原装,冰流还没有回过神来。 倒是曲韶十分淡定,踩着许多纸屑过来,将她拉起身。 “咔哒”两下,通往第六层的通道亦打开了。
第16章 金缕鞋 步上石阶,冰流和曲韶二人都久久没有说话。 不是不奇怪,为什么她们最后破罐破摔地搞了一大番破坏,反而能登上第六层? 可她们都太累、太烦了,懒得再去猜测死了的慈惠皇后的心思。 一个女人在重病期间,被亲妹偷走了丈夫的心,先前听说时,冰流也觉得是十分值得同情。 可现在,在经历了差点被琴弦穿脑、被丢进底下水牢差点淹死、险些被两面石壁活活碾死之后,她哪敢、哪里配再同情设计了这一切的那个女人呢? 祝氏姊妹同她们的丈夫灵帝,这一家三口就合该缠缠绵绵、地久天长,她和曲韶也是实在倒霉,才会被卷入这座象征夫妻恩爱、姊妹同心的杀人塔中,弄得如此狼狈。 所以现在,她们谁都懒得再猜谜了。 还活着就行。 还活着,就要继续为阴者司卖命。于是她们似行尸走肉般登上了第六层,看着眼前的崭新景象,冷静得令人心疼。 眼前的空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是一间宫室的模样。 虽然建筑用料考究,装饰的器物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古董,但室内却没有奢靡之感,反倒古朴清新,彰显着主人的生活品味。 她们缓缓向内走去,脚下踩着柔软的松竹鹿鸣纹地毯,越深入,身上越感受到暖意,还有阵阵馨香,仿佛此时此刻,真的有人在此起居生活。 二人走着,曲韶忽然伸手阻冰流向前,她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到一双小巧玲珑的金缕鞋摆在地毯上。 那鞋子上的金线如此细密,不知费了多少工匠的心血织就了彩云南飞的纹样,虽只是空空摆在那,也可令人想象穿着此鞋的女子定然天真烂漫,贵气逼人。 只是出现在这座杀人塔中,再华丽的鞋子,仔细看来都有些渗人。 眼前的一切和方才那要将人碾成肉酱的石壁一比,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冰流忽然灵机一动,猜到了改造此塔的人的路数,“这香气不寻常,恐怕是迷香。” 二人觉之有理,纷纷取出一粒放毒药丸服下,又用黑布遮住了口鼻。 曲韶又拽着她去了那雕梁画栋之下,只见那贵妃椅上飘着一片浣花笺。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忽然有窸窣的声音,她们转过头去看,原来拿起这张浣花笺便是触动了机关,那双金缕鞋就这么凭空动了起来,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仿佛真的有人在穿着这双鞋步行一般。 可若在灯下仔细一看便知,那鞋是被上方极细的丝线所牵,才会动得起来。 她们都在压抑呼吸的频率,避免说话动气,此时只是相视一眼,都明白了这一场戏的用意。 这是在复刻小祝后与姐夫偷情的刺激场面。 若小祝后尚存有一丝歉疚,配合吸入了致幻的迷药,再加上目睹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恐怕会当场吓疯吧。 可惜来的终究不是小祝后,是她们两个与这金缕鞋毫不相干的人。 只见那双金缕鞋如同一个含羞的少女,缓步踱着,先是绕着画堂走了一圈,随后竟然幽幽步上石阶,向第七层去了。 一阵阴风吹过,窗上挂着的铜铃叮当响起,满屋的馨香气味也被吹散了些。 冰流道:“这层没有别的什么了,她是想让我们跟着那双鞋上去。” 曲韶亦点点头,她也并未被那丝线牵引的雕虫小技所惑,但她是真的难以想象,这样风格迥异的密室与机关,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跟上冰流的脚步,低声问道:“你觉不觉得,这塔中有一些机关,有似曾相识之感?” 冰流只是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就是洛神山上那座古塔啊!”曲韶见她还无反应,干脆又推了她道,“你不会连自己怎么成为密使都忘了吧?你那阵是不是李藏守塔?” 冰流干咳了一声,实在不想让曲韶再在这个话题上进行探究,于是勉为其难,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吗?” “我 当然不是啊,是你们白阁主呢。” “这样啊,那你跟李藏 ” “之前做暗探时的事了,那时 ” 冰流又有些后悔,自己何必挑起她的话来,于是干脆堵住她的嘴,“迷香没有散尽,还是少说话罢。” 曲韶眯起眼睛盯着她片刻,轻哼了一声,才有跟随她上台阶。 最后一层了,她们躲过了许多次死劫,此时心里倒松快些了,但依旧不敢全然松懈。 第七层的装饰风格与第六层大致相同,也很容易猜出慈惠皇后的用意。 上一层是小祝后与灵帝初偷情之时,这一层便是大祝后的人生终点,亦是小祝后的人生新篇章了。 “柔仪殿”中,愁云惨雾,层层叠叠的帐幔来回飘动,仿佛是腐朽之人孱弱的呼吸。 她们用手中的兵器掀起一层又一层的帐幔,直至来到了那位皇后临终的寝榻前,最后一层纱帐,无人挑起。 那两片帐中间的缝隙中,伸出一只手臂。 那手臂骇人得很,惨白、皮肤干枯、筋肉嶙峋、青筋暴起,指甲都是青黑色的,那姿势仿佛在想抓住什么。 冰流忽然又想起了外面那座石像的恶鬼面孔,忽然觉得这才是与那面孔相配的手,她不禁问道:“祝皇后究竟是因什么病而死的?” 曲韶摇头,“不知道,暗档中也没有写,而且当年所有的宫廷医案都遗失了,难道其中有蹊跷?” 或许这只手和外面的恶鬼像都是慈惠心中的恨夸张出的具象,可若不是,那很有可能慈惠并不是病死,而是死于非命。 是毒药吗?指甲发青确似中毒的症状,可冰流并不知哪一种毒药会将人的皮肤面容都改变成那样。 若真是一种奇毒,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她被丈夫妹妹背叛产生的痛会燃烧成如此夸张的滔天巨恨了 曲韶又捅了捅冰流,“你看那边。” 她所指的那边,是皇后的梳妆台。高阔的铜镜之下,台面之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宝匣。 事已至此,没有时间再猜谜了,她们上前,直接揭开了匣子,霎时便被数点荧光晃了眼。 “这是 ” “赤金打造,镶嵌了数颗会发光的宝石,是那顶凤冠?!” 难道 这最后一层,已经没有试炼,只剩她们取走凤冠的结局? 不,慈惠皇后不会这般好心,她的那段手臂也不是白白露在那里的。 她握住了曲韶探出的手腕,“不会这么简单的。” 上一层的装神弄鬼恐怕会吓坏小祝后,却对她们两个盗贼没什么效用。 这一层的凤冠对她们的诱惑就太大了。 她们必须重新站到小祝后的角度看待这一切。 “很显然,大祝后是让她在姐姐和凤冠中做选择。” 曲韶却道:“小祝后也许会选她姐姐,但我必须选凤冠呀!” “等等!” 冰流知曲韶急需这顶凤冠来换得自由,却不得不再次阻拦。 她自“柔仪殿”的月白帐幔上割下一方纱,小心地用那片纱布探进了宝匣中,蹭了蹭凤冠上的宝石。 再取出来时,纱布上也沾上了些许荧光。 “这只是仿制品,若拿起了它,不知道会出发什么机关,定是要置我们于死地的。” 曲韶叹了两口气,才缓缓接受了这个事实。取得凤冠本就极为艰难,容易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便格外难说服自己那只是失望。 曲韶回想起了自己如何费尽心思计划着逃离了阴者司,却又在几个月后便被抓回了洛神屿,如何在被拷打前说服了右司副交换条件,如今又如何在这座塔中数次生死一线 她倦了,眼里的光有一些黯淡了。 冰流见到她这番模样,冷声道:“都到了顶层,纵然这凤冠是假的,真的已经也近在咫尺了,你若打算放弃,那由我带回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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