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纷纷中,皇帝尚且迟疑,倒是太后大笑,还赞她有志气,欣然准许她加入这场竞赛。 时间紧迫,冰流拜别太后与皇帝就飞速回了营帐。 火速换了一身短装后,羽林卫统领处领到了一匹马,少量的干粮和水,弓箭和匕首,再无其他。 她登上地势较高的山丘,眺望四下平坦的草原,没有紫叱拨的踪影。 她又牵马进入了阔叶林,缓缓地走,一面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一面思索。 皇帝说过,这猎场方圆百里,地貌复杂,仅凭一人一马,贪图速度奔走也是无用。 如何找到叱拨紫,她如今是真的没有线索。 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忽然眼尖,瞧见落叶上一堆不甚新鲜的马粪,于是掰下根树枝蹲下来仔细研究。 身后有马蹄声踏着碎叶而来,冰流回头望了一眼,马上之人胡服骑装,英姿勃发,竟是先她一步出发的李衡。 “堂堂上柱国家的千金小姐,怎么在这扒粪啊?” 冰流没有理会他。 李衡下马,凑近了去看,“你想看出什么啊?” 她只得没好气的解释道:“紫赤拨是陛下的御马,吃的饲料都比这里的野马金贵些,总是有些不同的。” “有道理。”李衡认同地点头,却又傲慢地劝告,“可是这周围我都找过了,没有它的踪迹,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冰流丢了树枝骤然起身,李衡在她身后不防,险些被撞到。 她“哼”了一声,翻身上马便走。 傍晚,她沿着一条溪水逆流而上,看到了不远处高地上,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星。 野外生火经验甚少的珹王世子,在这四面透风的地方好容易用火石和枯草培养出了一些小火星,还不待它们发展壮大,便被不速之客带来的一阵劲风给吹得四散飘零了。 “哎呀!”李衡惋惜甩手,“你跟着我作什么?” 冰流当然不是有意跟随而来的,但想到树林里一番不愉快的对话,她决心再给李衡添堵,于是将马栓了,反而自在的坐了下来。 “因为我思来想去,觉得跟着你才能找到紫叱拨。” 李衡虽感觉她不会说什么好话,依旧是自信笑道:“我的本事有这么厉害么?” 冰流道:“当然没有了。选了我们家遗失的宝贝做信物,还特意要喊你参赛,傻子都能看出来陛下就是定要让你拿到我家的臂缠金!” 李衡眉峰上移,做出一副吃惊模样,“啊?皇爷爷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啊?” 当然是想让他寻到了这件东西,再转赠给宁府,博个好感吗。 冰流冷哼一声,她当然不会理会李衡的问题,只是继续道:“看你连生火都这么费劲,这猎苑这么大,陛下偏要让你在三日时间也难寻到一匹脱缰的马,不提前给你做点手脚怎么行?” “你的意思是,皇爷爷帮我作弊?”李衡虽是被气笑,却也笑得温雅,“我当初来都不想来的好不好?临时被薅来,我能如何和皇爷爷串通?” “我怎么知道?也许你身上沾染了紫叱拨熟悉的气味,也许陛下偷偷告诉你紫叱拨的方位 ” 冰流还能枚举出数种作弊手段,却见李藏忽然将手指一竖,示意她住口。 “先别吵了,你听那边是什么声音!” 溪水相隔的对岸,灌木丛中似乎传来了动物喘息的声音。 月光下,树丛晃动,一抹枣红色出现又消失。 是紫叱拨!
第44章 致叩叩 深夜的皇家猎场,月明星稀,秋风瑟瑟,四周时而传来鸟叫虫鸣。 溪水对岸的树丛中一直窸窸窣窣,马蹄渐渐,但那匹马专心啃树叶,就是一直不出来。 冰流寻了一粒小石块,奋力扔了过去。 紫叱拔被砸个正着,终于自树丛中仰起了长颈,对月嘶鸣一声,向前奔去。 “你把它惊着了!” “是你让我扔的!” 二人纷纷上马去追,一面手忙脚乱还不忘互相指责。 眼前的溪流宽阔,策马涉水也是难行,他们只得沿岸去上游再找机会渡水。 “你方才看清楚了吗?它身上的背囊在在不在?” “天色那么暗,我怎看得清?” “喂!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当然是甩脱你了,莫非你忘了,这是在竞赛!” “呵,你不是说皇爷爷帮我作弊吗?那说不定就算你先过去也没用,它应当只认我才对。” 幸亏紫叱拨在对岸,离得远,不然也要被他们吵得逃到深山老林离去。 越往上游走,两岸的石壁越高,溪水越窄,却也越湍急,涉水而过已成了不可能。 幸而没过多久,眼前的一根横亘的枯死松木连接了两岸。 要从松木上爬过去,就要暂时将马弃在这边了。 冰流尚在迟疑,便看见李衡已经一脚踏上松木,好胜心战胜了理智,她紧随其后。 李衡感受到震动,连忙惊慌地警告:“喂,这根木头都朽烂了,你上来会压折它的。” “既然如此,那你下来不就是了。” 冰流想将李衡拽回来,自己再上去,岂料李衡步履轻盈,小心维持平衡的状况下还能快走两步,冰流抓了个空,于是又上前一步去探,李衡回身一看,大惊失色,还欲向前,可脚下的松木已经发出腐朽的哀鸣。 未等二人反应,松木应声而断。 在时节的深夜,骤然落入汹涌激荡的水流中,李衡只觉得如坠冰窟,一瞬间周身便如针扎般冻得发痛。水流的速度很快,人在水中浮浮沉沉全然不能自主,伸手乱抓也只能抓到两岸光滑的石壁,根本无从自救。 他所能做的,只有在能看清周遭的瞬间抓紧那只手,至少两个人不要再分散了。 在冰水中体验天旋地转着实度秒如年,可时间怎么在心里被拉长,此刻他们也该被冲到水势平缓的下游了。 冰流一手牢牢抓着李衡,趁着被暗涌冲上水面的间隙匆忙观察,原来他们早不在来时的那趟溪水中,而是被冲去了支流。 四下是暗绿的低矮树丛,远处有雷鸣般的轰隆声,莫非那里是一处断崖瀑布么? 冰流不想同李衡一起摔个粉身碎骨,急忙去拽岸边丛生的矮枝,可惜水流太猛,那树枝根本承受不住,只拽着二人短暂地在水中停留了片刻,便已经应声而断。 这下再无计可施了,轰鸣声已在耳边,她闭上眼睛,只希望自己死得不要太难看。 与万千水雾一同坠落时,李衡垫在了她的身下,二人蜷在一处,坠入一个水潭。 上岸后,冰流艰难活动已经冻木的手指,折腾了好一阵,终于点燃了枯枝,燃起一团小小的火光。 两个被冻得半死的人,靠着这一簇小小火苗取暖,良久后才能哆哆嗦嗦说出话来。 “这下可、可好了,连马和干粮都丢了。阿 阿嚏!” 李衡挑着一根长长的树枝,上面挂着二人湿漉的外衣。衣摆在火苗上方来回晃动,他小心地变化着角度,免得烘衣不成,反倒烧毁了。 那精致合体又簇新的骑装如今都变得滑稽万分,似乎在嘲笑两个不自量力的少年人。 少年少女中衣相见虽然不合礼数,但总比冻死好。 冰流又往火堆中投了一些枯枝,满脸的不开心,“不管找不找得到那匹该死的御马,到明日午后我们回不到大帐那边,羽林卫肯定会来搜救我们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想象一下那画面,曾经意气昂扬的天之骄子被羽林卫从密林中蓬头垢面的救出来,出来后还有大批的皇亲国戚围着嘘寒问暖,关心备至,想想就令人窒息。 李衡咬牙切齿地计划,“找马,必须找到紫叱拨,我们必须联手驯服它,然后臂缠金归你,马归我,怎么样?” 冰流不置可否,不想说话。 “给,干了。”衣衫已干,李衡取下了她的递过来。 他又取下了自己的,自衣角处一用力,扯下了一整条锦缎。 冰流不知他这是又想出了什么离谱的捉马招数,只是一面穿衣一面小心觑着他行动。 想不到他的下一步竟是将她的手拉过来,掌心朝上,那里有几道血痕,是方才在水中去拽岸上的树枝划伤的,一直麻木着,她自己竟觉不到痛。 “你的手受伤了,又没有药,还是先包上吧。” 他又将自己那件下摆撕坏了的袍子丢过来,“这衣服你也先裹着,虽然破了,还能取暖。” 不久前他们还在互相讥讽,想不到一同落了水,李衡竟然也知道关照她了? 冰流向来冷心,可她那时只有十五岁,脸颊被火烤得热,所以心里才生出热来。 不过她还是撇撇嘴,推拒道:“还是不要了,若回去你因此生了病,我就麻烦了。” 想不到李藏帮她包好了手,不仅没穿上外袍,反倒连中衣都开始解了,“那你帮我看看,自瀑布那掉下来,我背上好痛,是不是骨头断了?” 冰流心中一紧,连忙翻过他的衣领去看,只见背上果然有一大片紫红的痕迹,正在由红转青。 “只是被水拍了一下,淤青了,你还能坐着,不会骨折的。” 李衡闻笑道:“是么?那还好,给你惹些小麻烦,不会有大麻烦。” 冰流亦笑了。 接下来的一夜,他们沿着溪流寻找紫叱拨活动的痕迹,顺手猎了只野兔填了肚子,途中又发散思维想出了一百种办法去驯服紫叱拨,只是没一种是靠谱的。 终于,在蹄印甚多的溪水边蹲守到了翌日晌午,他们终于又见到了紫叱拨。 驯服紫叱拨的场面与他们臆想的大相径庭。 紫叱拨在野外独自过了两日,骤然见了两个活人,竟是亲切得很,尤其是对一身绯红袍服的李衡,它认得这颜色,多是平日见到的宫中人穿着的。 趁着紫叱拨不住地嗅李衡身上的味道,冰流一个转身探到了它脖子上挂着的背囊,取到了内里的锦盒。 待她确认里面装的东西便是自己想要的后,再回过头,却见李衡已经骑上了温驯可人的紫叱拨。 “快上来,我们一道回去了。” 李衡的表情在志得意满和呲牙咧嘴间反复变换。 冰流跨上马去,紫叱拨有些抗拒,还要李衡拍拍它的鬃毛才肯老实。她坐了上来,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紫叱拨是通人性的马,它伴随皇帝最久,自然也就识得李衡这个宝贝皇孙了! 怒上心头,她对着身后的人就是一通爆锤,一面锤还一面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陛下给你作弊!你早就知道紫叱拨会任你驯服了对不对?!” “嘶 疼疼疼!” 李衡背上有伤,如今又被人迎面痛击,可谓是腹背受敌,他一面大声喊疼,唤醒了冰流的部分良知,一面才解释道:“紫叱拨是通人性,但它也不会说话不是?我又怎知它认不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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