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也彻底断了宋太师劝其出仕为自己帮手的打算。 然而,就在宋开府下葬后不久,建安城突然流言四起。 起先不过是说魏云卿端庄贤柔,温默贞静。 后来传成了魏云卿性情清冷,不与人说话、不与人谈笑。 最后,这一切的原因竟归结于她从小都不长牙,所以才不敢笑、不敢说话。 而流言的起因,一开始却不过是因为江家小姐为了吹牛出风头,就跟闺中密友炫耀自己认得准皇后。 当闺友们问她每次见准皇后,都会跟她说什么的时候,江家小姐一时编不出来,想到父亲说过大家千金就该端庄持重,不苟言笑时,便敷衍道—— “准皇后端庄贤柔,温默贞静,哪儿会像你们一样叽叽喳喳,她从不随便在人前谈笑说话。” 就是这样一句再正常普通不过的话,却越传越远,越传越偏,越传越变样,最终传成了魏云卿不长牙的谣言。 然后在不知名推手的操纵下,转瞬传遍建安城。
第10章 欲悔婚 当消息传到魏云卿耳朵的时候,流言已成鼎沸之势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无非是遵循着母亲的教导—— 世家淑女当温默贞静,笑不露齿。 可传到了外面,怎么就成了她是因为不长牙才不敢笑、不敢说话? 起初,宋氏并未在意这小小流言,谣言自生自灭,不必在意,他们只想安稳送魏云卿入宫。 可当皇帝欲悔婚的消息传出后,魏云卿才有些慌了。 宋太师揽权多年,魏云卿这个皇后,本来就为一些宋氏政敌所忌惮,流言一出,便有多位大臣趁着天子动怒,纷纷上奏,请另择皇后。 可已过大礼的皇后,岂有反悔的道理? 她若不入宫,哪儿还有世家敢娶她? 她嫁不了天子,这辈子也不得再嫁人了。 直到此刻,魏云卿才真正懂了,为何在大婚前,她不能被街谈巷议,弹射臧否。 因为任何传言最后都可能传着传着就变了样,被有心人操作成不利于她的利剑。 所有人都觉得,魏云卿这皇后,恐怕要未封先废了。 * 流言迅速席卷建安城,也传到了宫里。 天子震怒! 这是自幼喜怒不形于色,对宋太师言听计从,执弟子之礼的皇帝,第一次对宋太师流露不满。 “立后之事,关乎社稷,朕不是不愿娶,可听闻近期建安城流言四起,堂堂一国皇后,容色倒是次要,可怎么能被人议论‘无齿’?” 萧昱负手而立,眉峰微蹙,语带愠怒。 宋太师头疼不已,本以为过大礼后魏云卿这皇后位就稳了,没想到大婚前夕竟又出了这般要命的谣言,反倒让天子对魏云卿的印象更差了。 “陛下息怒,若有疑虑,可再派相法女官至魏家审视。” 萧昱气的都要笑了,谁不知宫廷内外悉奉宋太师之意,再派去十个百个,收到的也定然是准皇后毫发无缺的回复。 “太师选的人,朕自然放心。”萧昱提醒道:“只是,听说魏氏被选为皇后前,曾有不少世家子弟前去求婚,却都因其无牙而放弃,朕若娶了一个‘无齿’的皇后,岂不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把世家都不愿要的女人塞给皇帝,把天子当什么了?! 宋太师一惊,俯身作揖请罪,“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准皇后必然毫发无缺。” 萧昱面容渐渐冷峻。 看来,宋太师是铁了心要把魏云卿送上皇后之位了。 这准皇后哪怕是个丑女无盐、幼齿稚女他也必须娶回来了。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让宋氏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也要送她登皇后位? 萧昱好奇了。 * 离宫后,宋太师便派宋瑾到博陵侯府先安抚母女二人,以免她们惊慌之际,做出什么糊涂事,自乱阵脚。 他知道,攻击魏云卿的流言,实则是冲着他来。 没有人在乎魏云卿究竟有没有牙,他们就是要通过攻击魏云卿,来打击宋太师。 而这一切,无非是因为近来朝廷关于下一任齐州牧任命的争议,有人想向宋太师发难。 一步退,步步退。 这场较量中,宋氏必须保持强势,他只要敢在皇后位上表现出分毫退让,不仅魏云卿的后位难保,齐州恐怕也要脱离宋氏掌控。 皇后位,寸步不能让。 * 宋瑾来到博陵侯府,跟宋朝来说明了情况。 宋朝来听闻流言后,被气的几近吐血。 谁能想出如此损毒的招,来祸害她女儿的清名? 难道要她未出阁的清白女儿亲自站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她是不是有牙? 造谣的人,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有牙,他就是想逼你出来自证,名声尽毁,让你做不成这个皇后。 宋朝来经过这段时间休养,本已恢复稳定的精神,此番再度受到刺激,隐隐又有了癫狂之态。 她气的抓狂大叫了一声,尖细刺耳的声音,吓得宋瑾身子一抖。 “大,大姐,你冷静。”宋瑾磕磕巴巴道:“父亲就是怕你着急,自乱阵脚,才让我先来安抚你。” “我冷静?出了这样的谣言,你叫我怎么冷静?” 宋朝来气的歇斯底里地吼着,“难道要我冰清玉洁的女儿,站在大街上,张着嘴给来来往往的路人都看上一遍,然后我在一旁吆喝着,喂,你们都来看看,这是未来的皇后,她有牙,她有牙吗?” 宋瑾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谁想的这么恶毒的损招啊,这就是看准了,我们无法自证,若是去人前自证,客儿的名声清白全毁,还有何面目母仪天下?” 宋瑾安抚道:“大姐,你别急,这本来就是谣言,等到大婚之日就会不攻自破,这无非是朝臣攻击父亲的手段罢了,天子虽有不满,可也没说不娶。” “纳采也纳了,婚书也换了,大礼都过了,此时出岔子,客儿若是做不成皇后,哪儿还有世家敢娶她?难道要我女儿出家,做一辈子姑子吗?” 宋朝来烦躁的在堂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却怎么都散不掉心头那一团火。 “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想,可着急也没用啊。” “我不着急能行吗?”宋朝来凛声质问道:“朝廷世家早已达成一致,以客儿为皇后了,到底是谁又跳出来搞事?难不成,父亲之前给薛太尉的让步,都是白让的吗?” “叔父新丧,为了齐州这块肥肉,朝廷闹的不可开交,这才把火烧到了客儿身上,只怪叔父走的不巧,才生出这些变故。”宋瑾耐心解释。 宋朝来重重跌坐在椅子上,以手掩面,眼泪从指缝滑落,无声哭泣。 果然,没了叔父的兵权依仗,暗中蠢蠢欲动的人就全跳出来搞事了。 宋瑾叹了口气,好言安抚道:“宋氏政敌太多,他们就是想逼你们自证,自毁前程,让这皇后未封先废,大姐你得沉住气。” “沉住气,沉住气,那要你们是做什么的?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不想办法,倒怪我一个妇道人家沉不住气?” “大姐……” 宋朝来抬起头,看着宋瑾冷声道:“我不管,你回去告诉父亲,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我一定要让客儿做皇后,她只能做皇后,她必须做皇后!” 朔夜的风在屋中呜咽,宋朝来尖细癫狂的声音在风中飘荡,侵入骨髓,彻底冰冷。 屋外静听一切的少女,泪水早已在脸上凝结一层白霜,在清冷月辉下闪着荧光。 魏云卿靠着门柱,缓缓瘫了下去…… * 宋瑾黯然回家,跟宋太师回话。 “她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般不懂事?”宋太师愈发心烦意乱,“为了你叔父的事儿,我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她不体谅也就罢了,还要闹。” “大姐也是急坏了。”宋瑾安抚道:“她一个妇人家,最重名声,几时遇到过这种事?出了事,不靠父亲兄弟,还能靠谁呢?” 宋太师叹了口气,“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背后有人捣鬼。” “可先前明明已经跟薛太尉谈妥了条件,他对客儿为后没有异议,以薛太尉的人品,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不该是薛氏。”宋太师摇摇头,“答应薛氏的条件,说好了是皇后入宫后兑现,薛氏没理由在此时捣鬼,他们也盼着皇后早早入宫。” “那还会有谁?”宋瑾百思不得其解。 “虽不知是何人捣鬼,可他越不想让我外孙女做皇后,我就偏要把她送上皇后之位。” “父亲。” “马上就是除夕了,陛下既然没有明确反对以客儿为后,我们也就当没这回事。”宋太师手指轻叩桌面,“让景逸赶一赶博陵侯府的施工进度,照常准备大婚。” “是。” “对于流言,暂时冷处理。” * 式乾殿。 西斋暖榻上,雍容华贵的美人儿,半倚着紫檀凭几,容貌在摇曳昏暗的烛火下,愈发迷离美艳。 “将军。” 天子垂眸看着棋盘,无奈耸肩,“输了。” 女子浅浅笑了起来,端起一旁小火炉上的陈皮柑橘茶,饮了一口,“陛下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的。” 萧昱沉默着,端起另一碗茶,轻轻吹了吹,若有所思道:“看宋太师的反应,皇后位他是势在必得。” “这皇后位,不是一开始就谈妥给魏氏吗?” 茶雾袅袅,萧玉姒用小指纤长的指甲拨了拨茶上的浮叶,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想起那一日宋开府葬礼上,对少女的惊鸿一瞥。 “皇后,的确美艳动人,不会委屈了陛下。” “左右都要娶,那姐姐还偏生这些事端?”萧昱轻笑,饮茶,茶味甘醇,恰到好处。 “陛下在朝堂上可千万要顶住了。”萧玉姒放下茶碗,坐直身子,“不要表现的过分抗拒婚事,也不能表现的不抗拒。就是要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来消磨他们的心理,就看两边谁先顶不住低头了。” 萧昱沉思着。 “这是一个突破口,只有陛下娶了魏云卿,宋太师才会点头放大舅的人入内朝。”萧玉姒冷笑,“若非以此让步,大舅怎么可能点头答应以魏云卿为后?” 萧昱沉默,自当年庐江之乱后,薛太尉被迫离京出镇秦州,内政由此尽由宋太师把持。 朝堂六成以上官员都是广平宋氏相关之人,内朝是铁桶一片,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他无论想做什么,都要受制于宋氏。 如果薛太尉的人可以安排进内朝与宋氏分庭抗礼,他便可借两族倾轧,伺机收回权柄。 “大舅要安插人入内朝,姐姐不做准备吗? ” 萧玉姒摇摇头,“回京之前,我就跟驸马商量过了,我们没有合适的人,我们如果想在内朝安插势力,就只能由驸马解职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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