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五皇子,便可能是王晖,王晖这个老狐狸,趁着四皇子郊祀,除掉皇长孙,也不是没可能。 恰在这时,有人从垂花厅前面的游廊穿过, “李大人,你不是来得晚吗?四殿下可回城了?” “没呢,按照时辰,早该入了永定门,也不知为何耽搁了,我刚来王府时,还没听到城门快马的消息。” 容语心猛地一沉。 郊祀该在申时便结束了,即便路上耽搁,现在戌时初刻,也该到了城门。 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 只听见底下两人继续道,“哎,我还急着去首辅府给许大人送文书呢,许大人温厚,许我吃了酒再送去,眼下好了,耽搁了首辅大人的事,回头我该要吃挂落。” “许大人今日不是随同四殿下郊祀吗?怎么在府中?” “你不知道吧,许大人随驾没多久,便从马上摔了下来,当场昏厥在地,后来是次辅王晖大人顶了上去,许大人被送回了府,至午时方醒来....” 容语听到这里,只觉脑海一片乱麻。 朱承安还未回城.... 首辅许昱突发疾病换了王晖随驾.... 二皇子府中出了事,绝大部分官员被扣押在此,其中不乏城防武将..... 等等,容语突然回想起胜兰临行丢下的话, “你今日早些离开王府,据我所知,五殿下今夜有大动作.....” 他能有什么大动作呢? 只可能是针对朱承安。 容语几乎断定,今夜之局为五皇子所为。 他定是在城外设了埋伏,袭击了朱承安,又想了法子伙同二殿下伪造皇长孙被害的局面,将所有可能援救朱承安的官员扣押在此。 容语想明白其中关节,顿时心跳如雷,仿佛要破膛而出。 她必须立刻去城门处接应朱承安。 ...... 院中灯火惶惶,人影穿梭。 院外,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王府围个水泄不通。 她当然可以硬闯出去,可这样也会打草惊蛇,届时只会给朱承安带来更大的阻力。 容语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装,猛地吸了一口气。 只能通过这个法子离开王府。 片刻,容语挤入女眷聚集的垂花厅。事发后,戏台后院的舞女与戏子被全部控制,容语现在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唯有潜伏在这些宦官贵女中,方有机会出府。 王府的管事嬷嬷在垂花厅门口挨个盘问,这里头的姑娘非富即贵,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才围住两刻钟,便有许多姑娘不耐烦,嚷嚷着要出府。 垂花厅内,除了诸多贵女,更有各府当家夫人,其中不乏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嬷嬷怕出事,只得寻来谢堰,请他做主。 谢堰带着两名王府管事赶来垂花厅,扫了一眼垂花厅内的莺莺燕燕,个个无精打采,怨声载道。 众人见谢堰驾临,立即围了上去,七嘴八舌要求放她们出府。 饶是淡定如谢堰,也被这些姑娘们闹得头疼。 “先一一核对身份,写下名录画押,等我过目便可离开。” 姑娘们得训立即三三两两往前凑,容语急于出府,快步插在队伍前头。 她原是打算随意报个名姓,骤然听到前一位姑娘报上家门后,谢堰冷冷丢下一句, “去外头,遣一侍卫去霍府核实。” 容语顿时脊背冒汗。 她算看明白了,谢堰若是遇见认识的姑娘,便放过,若是面生的,他定要遣人去府上核实,当真是滴水不漏。 容语暗骂他一句狐狸。 正当此时,那人冷冷掀起如霜似雪的眸眼,朝她看来, “该你了....” 容语暗暗捏了捏掌心,神色如常上前朝他屈了屈膝,“谢大人安好。” “你是何人?” 忽来的夜风掀起她耳鬓的发梢,露出一张瑰丽冷艳的脸, “小女子是太傅府偏房李四小姐。” 谢堰霍然抬眸。
第22章 李四小姐勇夺采选第一的事,传遍京城。 五皇子把李思怡身份捅到御前后,礼部尚书杨庆和笑眯眯与众人解释,那是他写错了名号,李思怡是李家三小姐,李四小姐另有其人。 现在,传说中的李四小姐就站在眼前。 谢堰愣是好半晌,方回过神来。 面前的姑娘眉目如画,神色清冷,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锋锐。 容语后背渗出一片细汗,面上却垂眸,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后面的姑娘见谢堰盯着容语瞧,心中泛酸,“谢公子,你认识李四小姐?” 谢堰微的回神,立即摇头,退开一步吩咐人道,“去李家核实。”随后往前一指,示意容语去照壁旁一间小室等候。 这间小室就在侧门口边上,平日供迎来送往的仆人落个脚,眼下里头候着两位姑娘,均是等着核实消息才可放出府去。 容语缓步至小室门口,回望立在照壁前的高大男子。 他背影似壁刃,风从门口灌了进来,掀起他的袍角,不曾撼动他半分,他依然眉目冷隽,信步从容。 等不及了。 即便侍卫去到李家偏房,从杨嬷嬷处核实消息回来,怕也来不及。 得想个法子才行。 容语倚在门口附近的锦杌,悄悄从袖下掏出银针,往自己腹部神阙穴插去,顿时疼的她浑身一缩,眼冒金星,她强忍着,过了一会,细细密密的汗水从额尖瘆了出来。 离得近的一位姑娘瞧见,吓了一跳,一面扶住她,一面往外喊,“谢大人,快些来瞧瞧,这位姑娘不行了....” 那头谢堰闻言愣了下,连忙丢下手头活计,往歇息室来,一眼看到容语面如薄纸昏昏沉沉倚在那姑娘怀里, “怎么回事?” 那姑娘慌乱摇头,“我也不知,她进来时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坐了一会便额头冒汗,想是病了....” 谢堰不由犯了难,眼下王府乱成一片,去哪里给她寻大夫,他虽略通些医理,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给个姑娘看病,正头疼之际,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清晏,出什么事了?” 正是小王爷朱赟。 朱赟自上午与容语分开,寻了世家子弟与他一道打马球,顺道遣人去宫里打听那福儿亲戚住在何处,万一容语遇见麻烦也好帮衬不是,这一问却得知福儿并无亲戚在京城,朱赟心里一梗,容语定又悄悄干什么勾当去了。 寻了一整日,何曾发现容语踪影,到了晚边他兴致缺缺入王府赴宴,撞见王府出了事,方大梦初醒,怀疑此事是容语所为,他顿时恼羞成怒,欲找到容语质问个清楚,为何对一婴儿下此狠手。 朱赟知道容语底细,倘若她要混出府去,定是扮成女子模样,寻常的舞女婢子岂能随意出入王府,只能假扮官宦贵女出门。 这不,他匆匆寻来了此处,一眼瞥见谢堰身后,那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人儿,他心里略有几分猜测,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问道,“这是哪位姑娘,莫不是生了病?” 谢堰回头看了容语一眼,见她捂着肚子喊疼,便推测道,“李家四小姐,想是吃坏了肚子,脾胃受寒...” 容语撞见朱赟,只觉来了救星,这等存亡之际,也顾不上被朱赟猜到女子身份,连忙在谢堰身后朝朱赟眨眼。 朱赟原先只是怀疑,眼下便知是容语无疑,他心里气乐了,却也不舍得当着谢堰的面去戳穿她,遂咬牙道, “既是太傅府的姑娘,不敢大意,这样,我亲自送她回府,待会替她来回你的话。” 谢堰沉默了一瞬,倘若今夜二皇子府真有其事,他当然不会轻易放人离开,可面前一个是端王府世子,最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一个是恩师族中侄女,回头出了事,李蔚光定要寻他麻烦。 犹豫了一下,他颔首,“成,你先送她回去。” 二人招呼王府仆妇将容语搀上了朱赟的马车,朱赟收了扇跳了上去,坐在车辕上朝谢堰挥了挥手,吩咐侍卫赶马离开。 谢堰立在侧门,静静望着远去的马车,他行事一贯缜密,吩咐一侍卫悄悄跟去,若回了太傅府便来回话,侍卫踵迹而去。 朱赟这头等马车绕离王府前面的街口,立即钻入内,抬眸,却见一人着黑色曳撒,面容清致如玉,笑吟吟望着他,正是已恢复着装的容语。 “谢王爷相救。” 朱赟牙呲目裂,一扇朝她手敲去,震怒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为何害我小侄儿?” 容语一愣,知他误会,神色凝然道,“小王爷误会了,二殿下这是贼喊捉贼!” 朱赟一惊,“什么意思?” 容语遂将自己猜测告之,朱赟一瞬间脸色千变万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真是这么回事?” 他虽出身皇家,平日却从不牵扯入这些党争里头来,乍然听说五皇子与二皇子合伙围杀朱承安,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容语没功夫与他解释,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街上的情形,“小王爷随意寻一处地将我放下,我自行离开。” 朱赟犹豫了下,问道,“你要去哪里?” 容语斟酌了一会,昨夜她与王桓等人将朱承安出宫并回程的路线过了一遍,也清楚知道今日城防布局,王晖此人还算谨慎,在朝阳门布了人手,如果朱承安在城外出事,最有可能打东面北三门朝阳门而回。 “我要去朝阳门。” 朱赟闻言却摇了摇头,“我今日在太马场附近打马球,回王府途中,发现朝阳门附近四坊设了不少路障,原先还奇怪,听你这么一说,怕是有人故弄玄虚,如此,可能朝阳门并不安全。” 容语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阴沉,看来五皇子这回是铁了心要把朱承安弄死,她骂道,“混账东西!” 朱赟想了想道,“此处离东便门最近,不如我送你去那里,若是运气好遇见熟人,或许我帮得上忙。” 朱赟实在不放心容语一人在城中乱窜,五皇子与二皇子的人撞上她,绝不会留手,可如果他在场,对方定会掂量着些。 容语深深望着朱赟,心中百感交集,当初处处刁难她的人,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助力。 虽是如此,容语还是摇了摇头, “小王爷好意心领了,你终究是皇室中人,插手太多,会牵连端王府。” 朱赟闻言哈哈大笑,一面吩咐侍卫往东便门走,一面回眸与容语解释道,“我爹当年可是跟随乾帧皇帝征战四海的人,这江山有我爹的功劳,给朱靖安和朱佑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端王府动手。” 乾帧皇帝? 容语身在宫墙,多多少少听过这位皇帝的传闻。 乾帧皇帝乃今上的兄长,是位气吞山河的盖世雄主。可惜他膝下只有一子,被立为太子,奇怪的是,后来这位太子不知何故被废黜,乾帧帝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那位尚在襁褓的皇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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