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月脸色一沉,目光锐利地死盯着闻人雨棠,在她面露不屑时,猛地抓着发钗朝她脸上刺去。 闻人雨棠反应慢,锐利的发钗将刺到脸上,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退后,惨白着脸向闻人惊阙求救。 “怎么了?”闻人惊阙不负所望,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与六妹开了个玩笑。”江颂月轻松道,“六妹真不经吓。” 闻人雨棠打心底受到了惊吓,她可还记得江颂月曾经拿刀砍伤人的事情,这下不敢乱说话了,只用眼神与兄长卖可怜。 可惜兄长是“瞎子”。 闻人惊阙笑了笑,道:“六妹,你五嫂不计前嫌带你出来散心、哄你开心,你可要记得五嫂的好。” 闻人雨棠收回哀求的眼神,瑟缩地望着他俩,觉得这对夫妻比地底下的恶鬼还要可怖。 吓唬过不听话的闲人,江颂月坐在竹林中静心思考了很久。 毫无疑问,余望山就在菩提庙里,他让人粗糙地伪装成他,又故意露馅,是在嘲讽和戏耍他们,也是在挑衅。 他知道他们的计划,但还是来了。那又如何?他们找不出他。 江颂月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 她想了又想,借口累了,与人要了两间厢房。 闻人雨棠单独一间,他们夫妻一间,外面均有侍卫把守。 房门合上,江颂月给闻人惊阙宽衣,将人扶到榻上,她躺在外侧,道:“我想起来我是怎么得罪的余望山的了。” “说说。”闻人惊阙配合着询问。 “你应该听说过,那年我祖母重病,需要千年灵芝……” 年少的江颂月为寻找能救命的灵芝,翻墙离家,在京郊迷路,被马儿带到树林深处的乱葬岗,遇见了三个贼寇。 贼寇是想杀了她的。 “他从背后勒着我,想把我掐死。”江颂月说着,侧过身子,拉着闻人惊阙的手臂环在她腰间,将他另一手卡在自己脖颈下。 “我挣脱不了,慌乱中,摸到了袖子里藏着的簪子。” 她那时年仅十一,没有多少银子,念着买灵芝需要钱,就拿了祖母的簪子。 一共三支,一支拿去换成碎银子,买了一匹消瘦的马儿,余下的分开藏在身上。 最为贵重的簪子,一支藏在袖中,一支藏在鞋袜里。 意识朦胧时,是袖中的簪子救了她一命。 “我喘不过气,快窒息过去了,摸到簪子就冲腰上的手臂刺了过去,不知道有没有刺中。”江颂月指尖抵在闻人惊阙小臂外侧,一路滑到手腕部位,道,“现在回想一下,应该是刺中了的,不然他不会记恨我这么久。” “然后呢?” “然后……”江颂月绞尽脑汁回想,想起漆黑夜色中的怒吼声、被掐住脖颈的窒息感……接着是剧烈的疼痛感。 她记起了后续。 “然后我被摔进了一个深坑里,砸到一个人。” “嗯。之后呢?” 之后江颂月手中死死攥着的簪子被人夺走,余下的就不知道了。 她狼狈地趴在深坑里,捂着剧痛的喉咙喘气,想爬起来时,不慎摸到了几个冰冷的骷髅,惧怕得浑身颤抖。 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听见了烟火声,空旷的夜幕下,璀璨烟火接连炸开,将漆黑的乱葬岗照亮。 那个满身血水的少年将手递来,把她拉出了死人堆。 那支簪子也被塞回江颂月手中,她的手发抖,没能拿稳,让血淋淋的簪子坠入了尸骨缝隙中。 江颂月把能想到的,都与闻人惊阙说了,然后一把扯开他的胳膊,道:“就是这么回事。累了,睡觉。” 两人规矩地躺着,各自睡下。 待到身侧呼吸平稳,江颂月睁开眼,蹑手蹑脚地下榻,穿好衣裳出了房间。 叮嘱侍卫守好闻人惊阙兄妹俩,她轻声出了禅院。 余望山多疑谨慎,待在安全环境中,他定然不会现身的。 确认自己曾伤过他,江颂月肯定了余望山对自己的恨意,决心冒险一试。 她丢下侍卫,独自去了最大的弥勒殿祈福,虔诚叩拜后,走出了殿门,挨个打量擦身而过的行人。 未见异样,她将七大殿重新叩拜一遍,而后独身去了后山。 江颂月很怕,手放在胸前压着衣裳里的菩萨玉牌,装出淡然模样静静等候。 她袖中藏着一支发钗,这次,她要将发钗刺入余望山的心脏,彻底了却他的性命。 后山有一大片竹林,江颂月听着风吹过竹林的飒飒声音,屏息观察四周的响动。 不知等了多久,有一道很轻的脚步声传来,就在江颂月身后。 她捕捉到了,抓着袖中发钗,大气不敢出。 缓慢的,那道影子到了她身后。 日光不算强烈,但足以将人影拖长,江颂月看见那是一道细长的影子。来人踮着脚,正鬼鬼祟祟地靠近着她。 江颂月回忆着案卷上记录的余望山的体型,确信这是余望山无误。 她不动声色,在身影到了背后,看见它的手抬起时,猝然转身,手中发钗直直向着身后人刺去。 “啊——”尖叫声起。 江颂月堪堪停住刺下的发钗,以拳头抵着心口,艰难地按着狂跳的心脏,有些崩溃,“怎么是你!” 闻人雨棠腿快被吓软了,捂着心口,惊魂未定道:“你还说我!你是干什么来的!” 她胆小,怕江颂月两人丢下她回京,不敢闭眼,一直偷偷注意着隔壁的动静。 看见江颂月丢下闻人惊阙偷跑出来,想看看她在搞什么鬼,就跟了上去。 跟了一路,什么都看不出来,见她停在竹林中不动了,这才走出,打算当面问清楚。 “你不是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吗?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江颂月心力交瘁,横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她这一路警惕性提到了最高,被闻人雨棠戏弄了下,腿也软了,干脆坐在厚厚的竹叶上歇息。 闻人雨棠逮着机会又与她吵了几句,两人你来我往,没一会儿,忽听不远处有孩童的啼哭声。 “是不是谁家顽皮小孩走丢了?”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听那孩童啼哭声凄惨,两人循声过去,见一七八岁小姑娘捂脸大哭,问了问,说是趁家人在禅房小憩,跑出来玩耍,找不着路回去了。 江颂月两人无事,干脆送她回去。 . 厢房中,闻人惊阙双目紧闭。 “……你是谁啊?” 在那个秋风瑟瑟的夜里,满身狼藉的小姑娘战栗着,怯生生地问他。 月亮从乌云后露头,他看着那张惨白的幼稚面庞,瞧见她脖子上的淤青,猜想她也看见了自己脸上的血迹。 这小姑娘衣着富贵,多半是京城里谁家走丢的千金。 少年闻人惊阙不想被人认出,于是他被鲜血染红的脸上露出了个阴森的笑,道:“我是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 瞧见小姑娘身子颤抖,他问:“害怕吗?” “害怕。”小姑娘眼中噙着滚滚欲落的泪水,小腿颤抖着退了一步。 这正和闻人惊阙的意。 他捂着肋下伤口,扫了眼脚下。 脚下除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妇人,还有两个贼寇的尸体,一个被发簪刺穿咽喉,一个被从后脑刺死。 最厉害的那个人身材矮小,手臂被小姑娘刺伤了,但武艺高强,出手狠辣,杀了他只是时间问题,是远处升起的烟火信号,让他有了急迫感,这才不耐与他纠缠,愤然离开。 闻人惊阙随身带有伤药与救命药,现在只差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看向小姑娘骑来的那匹马。 很瘦、很小,但驮两个人不成问题。 他再望向这莫名出现在京郊密林中的小姑娘,商量道:“稍带我一程,我给你……” 话没说完,小姑娘一头撞到他怀中,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呜咽着道:“害怕,可是我不想害怕……” 被撞到伤口的闻人惊阙脸一白,差点晕死过去。 闻人惊阙用最后的毅力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感觉到肋下有湿热的液体流出,不知道是他的血水,还是小姑娘的眼泪,亦或是二者混杂。 小姑娘在他怀中哭嚎:“……我祖母要死了,她要变成鬼了……我不要害怕她!” 不想害怕将要变成鬼的祖母,所以先拿他练练胆子? 少年闻人惊阙后悔不及,早知是这么个情况,就不说自己是鬼了。 忍着痛哄小姑娘放了手,问清原委后,闻人惊阙拿出随身带着的救命药给了她,“或许可以试一试。” 那药是族中秘制的,不知混了多少名贵的稀罕药材,他半只脚进了阎罗殿都能救回来,一个濒死的老人家,应当不在话下。 “是我从阎王爷手里偷来的。”他胡编乱造。 小姑娘双眼含泪,满面彷徨。 他想借人家的马,想起从贼寇口中听见的地上那女人的身份,道:“不信,你可以先给她用一粒试试。” 小姑娘打开药瓶喂了那女人一颗,很快见她呼吸明显起来,顿时喜出望外。 马儿瘦弱,幸好他年岁不大,幸好小姑娘身板更小,才能驮得了他们三人。 后来闻人惊阙偶然在云州见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觉得挺稀奇,就多关注了段日子,再久了点,断断续续,又在京城碰见。 每次见面,他都会想起那个漆黑的秋夜。 那晚的夜色很重,月亮时不时躲入乌云后,陪着他的除了伤口处的疼痛、小姑娘偶尔的询问与担忧,就只有那哒哒的马蹄声了。 “哒——” 细微的声响传入闻人惊阙耳中。 他不为所动,继续闭眼,装睡。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床榻边。 在银光从面前闪过时,闻人惊阙睁眼,道:“好久不见。” 榻边人影顿住。 许久,他问:“你就不怕我是跟着江颂月出去的?” “不会的。”闻人惊阙坐起来,笃定道,“你的目标从来都是我。” 余望山不回答,狭长的眼睛眯成缝,盯着闻人惊阙沉静的双目,脚步缓缓向左偏移。 见闻人惊阙目光未动,他眉头一皱,警惕的神色分毫不减,问:“你真瞎了?” 闻人惊阙道:“我说装的,你信吗?” 余望山戒备地后退一步。 闻人惊阙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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