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一松手,让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开始加深加固。 但其实那非绝路,倘若那刻方守恒肯放下身段赶去往北镇,他当然仍有挽回之机,毕竟那会儿言双凤正左支右绌,挨着世人的冷眼跟老太爷的质疑而勉强支撑,若他伸手,她未必不肯心软回头。 偏偏方守恒过分自信,偏偏这时候又出了一个小魏王…… 于是,方守恒跟言双凤间,便似天高海深,永不可能了。 上天曾给过他力挽狂澜的机会,可惜他没放在眼里。 如今再想,只换来一抹高远鄙薄的冷笑。 等方家的人一路寻来的时候,方守恒早已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早在大婚之前,宫内已经专门派人告知了言双凤流程种种,并做了相应演练,幸亏如此,言双凤才有所准备,并未出什么纰漏。 不过从寅时起身一直过了正午,就算强健如她,也有点儿吃不消了。 进宫之后向着皇帝皇后行礼,相见齐王等皇亲贵戚,又去太庙行祭祀礼,各种繁琐且不得出错,虽有宫内嬷嬷们指引扶持,言双凤依旧累的腰肢酸麻,双腿发软。 从养心殿退出,往午门回的时候,赵襄敏走到身旁,将她半扶半揽地拥在怀中。 言双凤怕给人看着不像话,轻轻推了他一把,赵襄敏道:“累得很么?抱你出去便是。” “不要,”言双凤忙道:“我可不想再招人恨。你也别干这种事儿。” 赵襄敏笑问:“招什么恨?” 言双凤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瞎子,有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妲己褒姒的呢,我知道是我糟蹋了魏王殿下这样的神仙人物。哼。” 赵襄敏忍笑:“你还有闲心去看别人的眼神?” 言双凤倒是没闲心打量,只奈何那些眼光太过明晃晃,意图也坦坦荡荡一看便知。 不过言双凤说这话却并非在意,而只是闲话磕牙罢了,毕竟她知道赵襄敏对自己的心意,只要他们两情相悦两心相向,自然不会再受他人的浅见影响。 言双凤索性把头靠在赵襄敏肩头,哼道:“当然了,他们越是嫉恨气恼,我便越是高兴……谁叫他们没本事捡着宝呢,我捡着的就是我的,凭我怎么样呢,你说是吧?” 赵襄敏的眸色如同此即泛起云霞的天色:“是。” 言双凤很满意这回答,抿嘴笑了,转头看了他一眼。 和风浩荡,吹动赵襄敏玄金礼袍的宽袖,他凛然而立,玉带裹着的腰身越显得劲窄柔韧,在他的身后是随风烈烈的王旗,红色宫墙如同巨大的喜色的幕帐。 小魏王就在面前,如同才赴过天庭宴的上仙,言双凤凝视赵襄敏俊美无俦无可挑剔的眉眼,本能地润了润唇。 色胆包天,她突然不知从哪里多了一点力气,言双凤站直了些,道:“咱们还是走快些。” 赵襄敏有些惊讶,疑心她有事:“怎么了?” 言双凤暗暗拧了他一下,斜睨过来:“我想早点儿……回去不成么?” 赵襄敏接到那个带几分媚的眼神,欲言又止,唇角上扬:“王妃的话岂敢不听?遵命就是了。” 如果不是怕坏了小魏王的名声,言双凤很想立刻拥住他,在他脸上亲个十七八下。 在赵襄敏定下大婚前,皇帝为昭显皇恩浩荡,先前特赐了一处宅子作为魏王府邸。 只不过今日因他们会耽搁在宫内行礼,所以老富贵、言如锦陶蛮众人还只在先前那处别院喝酒吃席,其实也并没有胆量就来此处聒噪。 所以这府邸竟显出一种别样的幽静,只有事先早就挂好的灯笼跟彩缎,透着静谧的喜气。 入夜后,王府格外安静,只有正院,有异样的热闹。 帐子半掩,赵襄敏披着一件外裳,小心扶着言双凤的肩,喂她吃了一块糕,又度了两口水给她。 言双凤散着发,懒懒地窝在他的怀中,在他喂水的时候才半睁开眼睛,突然笑道:“记不记得,当时你才到山庄不肯喝药的情形?” 赵襄敏把水喂给她后,自己才也喝了口,闻言微笑道:“怎么不记得。”指腹轻轻地摁了摁她的唇:“你为何会那样大胆妄为。” 言双凤哼哼道:“我只想着,在你身上已经花了不少银钱了,倘若死了就太亏本了,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救回来。” 赵襄敏问道:“那倘若那天救得是别人呢?也这么着?” “别人?”言双凤想了想,嗤地笑了:“那可未必呢。” “为什么?” 言双凤凝视赵襄敏的脸:“谁叫你生得好呢?我也舍不得。要是个丑八怪,我、我才不自己动手……嗯,兴许叫如意,或者叫……富贵爷爷……”她没说完,自己也觉着荒唐不堪,便埋首嗤嗤地笑了起来。 赵襄敏见她笑的肩头一颤一颤的,如白玉影动,甚是撩人,便伸手轻轻地抚过,又叹道:“听了姐姐这般回答,我是不是该觉着欣慰?” 言双凤抬头:“呸,你真以为我见谁都要嘴对嘴的喂?” 说起此事,言双凤也有些恍惚,她虽然行事大胆,但也不是会干那样惊世骇俗的,可偏偏对着赵襄敏的时候,想也不想就那么干了。 难道真的只是先因皮相,后算得失? 赵襄敏低头啄了她一下:“我不管,不过这辈子,姐姐只能对我……嘴对嘴的……”他一翻身,把人轻轻地压住了。 言双凤低呼了声,娇嗔道:“等等,再多歇一会儿,还酸的很呢。” 赵襄敏俯首往那芬芳洁白的颈间:“春宵一刻值千金……姐姐不是最会算计的么?那不如算算,倘若虚度一刻,会亏多少银钱……” “那可真是……”言双凤深吸了一口气,“贪财好色”的本能发作。 正欲好好想一想,不料身子一麻,刹那间满眼晕眩,语不成声,哪里还能再想什么别的。 窗外,何处还有零星炮竹响动,时不时,炫美的烟花冲上半空,绽放出一团耀眼灿烂的光华。 魏王府的侍卫们都退到了院子以外。 如意早拉着苍鹭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最近苍鹭越发惯着她,不像是先前一样口是心非拒人千里似的,白隼等人对此见怪不怪,只都准备等他办好事的时候痛宰一顿。 雨燕姑姑跟几个嬷嬷们在旁边房内随时准备听传,不料听了半宿的热闹,连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都不由红了老脸,又着实不好说什么。 而屋内帐子中,言双凤身心俱疲,好像连手指尖的力气都在这春宵之中耗尽了,软在赵襄敏怀中,呼呼而睡。 然后,她做了一个甚是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的她是她,又不像是真的她,梦中也有一个赵襄敏,但是那位殿下,却……并非是她熟知的“吉祥”。 梦境的最初,也是在虎啸山庄,她救了赵襄敏之后。 但是,赵襄敏没写信给张守备,而言双凤没能救下李顺,老太爷病重,一件惨事接着一件,万马山庄的四五百匹马也出了事,兔死狐悲。 而赵襄敏,却在年前便离开了虎啸山庄。 言双凤心中狐疑恍惚,她梦中的那个年,山庄过的何其之凄惨孤清,外头那绵延不断的风雪就好像永远没有止境,天气冷的连炭盆都不敢用,她甚至不敢入睡,心中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好像一睡过去,那无边的大雪就会把整个山庄覆盖,压垮,而那个除夕夜就是他们活的最后一夜。 那种感觉极其可怕,让言双凤在梦中也不由地哭了起来,她喃喃地想告诉自己:不对,不是这样,她记得……不是这样的! 明明那个除夕夜是很热闹的,非但赵襄敏在,连那个朱先生,对了,还有孟同甫都在,李顺也没有死,老太爷没有病……大家都在啊。 但她的梦还是不怀好意地继续往前。 是啊,并没有完,厄运似乎真的缠上了北镇跟山庄,在除夕过后不多久,想要重整旗鼓的言双凤在赛马大会上吃了大亏,再加上山庄的愁云惨雾,连向来坚韧顽强的言双凤也有些撑不住。 可就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一道旨意,把言双凤从北镇迅速地“传”到了京城,其实不是她自愿,也由不得她选择。 在京内,言双凤重新见到了那个不告而别的人——赵襄敏,或者说,是小魏王。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言双凤就知道命运果真没放过她,之前山庄遭遇的那些好像都是前菜,真正的劫难却早埋伏好了,现在正跳出来给她致命一击。 但她望着那个面上冷峻的少年,他不是当初落难被她相救之时的怆然落魄,而是玉带王袍,头戴金冠,甚是尊贵。 言双凤满心畏惧的同时喃喃:“不对,不是……” 她皱着眉竭力回想,所记得的,却是在一处简陋客栈,她于栏杆上俯瞰那一眼。 不容她追思细想,小魏王却冷然一笑。 赵襄敏负手踱步,气定神闲地走到她的身前,他的声音就像是丹江里的碎冰相撞,令人寒意滋生:“知道怕了?娘子不觉着……已经晚了吗?” 言双凤耐不住那种威压,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求王爷、王爷恕罪!我、我……” 耳畔,小魏王似是而非地笑了两声,然后,言双凤原本熟悉的那只好看的手探过来,他握住她的下颌轻轻用力,逼得她抬头仰视。
第93章 在言双凤于梦中发出第一声抽泣的时候, 赵襄敏就惊醒了。 他一贯浅眠,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或者说已经是一种本能, 稍有风吹草动,触感异常,便会立即警戒。 赵襄敏凝视着紧闭双眼却满面不安的言双凤,从她的神情上他看出了从未有过的伤感跟痛苦,但她却并没有醒来。 那到底是什么会让她如此?倘若是过去跟方家的事,倒也罢了,可方家那边已经解决了,按理说她不至于会沉湎于那点过往。 赵襄敏隐隐地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伸手握住言双凤的肩头, 下意识地想将她唤醒。可就在出声的那一刻, 小魏王停了下来。 假如,真的如他所猜的那样,那么就算这次把她叫醒, 只怕终有一日,仍是不免,她还是会想起,明了。 虽然他不知道、甚至担心倘若言双凤真的“记起”所有,就如他一样,他们之间又将会是什么情形。 赵襄敏天人交战一般,紧紧地凝视着言双凤, 生平头一次不知该怎么选择。 直到言双凤口中含糊地叫了声,然后她奋力抬手, 冷不防就打了过来。 赵襄敏正靠的很近, 被她一巴掌掠过来, 脸上便有点辣辣生疼。 他来不及管别的, 顺势握住她的手:“凤儿!” 连唤了三四声,言双凤才硬生生地给他“叫醒”了,但她仍是惊魂未定,甚至在看见赵襄敏的时候更加不安:“不、不行……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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