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易先生的眼睛扫向赵襄敏:“这个么……” 言双凤看他的神情,回头,却见赵襄敏面沉似水,并没有想要上来拜见的意思。 “敢情,是有事找吉祥?”言双凤试着问。 朱先生含笑:“二姑娘善解人意,不知可否跟这位……借一步说话呢?” 言双凤道:“您客气了,他毕竟是军中的人,您请随意。” 朱先生松了口气,忙进门走到赵襄敏身旁。 赵襄敏看看他,又看看言双凤,言双凤正也打量他,目光相对,她便笑道:“你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也不用担心这儿,有张大人跟戴掌柜的在,我难道能吃亏么?” 赵襄敏闻言才向着她微微一笑,又特意看了戴涉一眼,这才负手往外去了,朱先生亦步亦趋地跟着离开,竟全不理其他人。 剩下这些人在厅中,张守备总算能放松了些,便问:“这儿是怎么了?” 王庄主被晾了半天,赶忙凑过来诉苦:“张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今儿他们联合起来想要讹诈我呢。” 张守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戴涉:“这位……” 王庄主告状似的:“他说他是骁行堂的人,我看他却像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张守备倒吸一口冷气:“是、是吗?” 言老太爷杵了这半天,头晕目眩,又怕事情不妙,赶紧道:“不不,这只是个误会,那二百匹马我们本就没打算要……” “二百匹马?”张守备疑惑。 王庄主以为事情转机,急忙将昨日找马的事情说了,又道:“是那管事奴才背着我跟他们的那个吉祥许下的,我根本不可能答应!而且带了五百两银子的谢礼,连老太爷都说已经足够,他们却竟要敲我五千两的银子,张大人您说,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奇事?!” 张守备屏息,脸如雪色:“你说……‘吉祥’给你找马?” 王庄主道:“是啊,就是那个小……”他突然想起赵襄敏刚才一掌拍裂桌角的事,又想起朱先生竟陪着他进了门,那个“小白脸”才没有说出口来:“那个面嫩的后生。” 言老太爷还想解释,言双凤拉拉他:“爷爷,您别出声。” 她这会儿已经看出来了,事情未必就真的会糟糕。 此时,戴涉走过来几步,似笑非笑地说道:“张大人,您确实来的正好,我们正缺一个能一锤定音的人呢。您是地方官儿,而且这位王庄主跟您仿佛是旧识,就更好了。” “不,”张守备赶紧否认:“也没什么旧识,就是……先前因为买马而见过几次罢了。” 王庄主咂摸出一点不妥当:“张大人?” 张守备在听说赵襄敏给他们找马的时候,已经魂飞天外了,又听戴涉故意地要往他身上泼脏水,他如何能不知道?这王庄主摆明得罪了赵襄敏,这会儿还敢跟他攀交情,他又不是嫌命长,如何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有守备大人出面,事情确实好办了,不过对王庄主而言,则像是吃了满口的黄连。 他没想到,自己以为是救星的张大人,却不由分说给了他一记闷棍。 “既然是约定好了的,岂能反悔,王庄主,你要么给虎啸山庄二百匹马,要么五千两银子。” 张大人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肃然,公正严明,不留情面。 言老太爷目瞪口呆,有点喘不过气。 老富贵看看戴涉又看看张守备,暗暗叹气,对言双凤道:“我先扶老爷子回去歇息。” 老太爷确实撑不住了,这场面对他而言太过于刺激。 王庄主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大人,可可……” 张守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王庄主,你本是个聪明规矩的,怎么就糊涂一时,若不是虎啸山庄施加援手,你一匹马也到不了手,人家只要你二百匹,已经是义薄云天、天大的恩典了,你不思感激,还敢带人过来胡闹!劝你见好就收,不然本官也帮不了你。” 王庄主惊呆,戴涉在旁边慢悠悠地,继续火上浇油:“果然张大人很护着自己的旧识,先前这王庄主在此大放厥词,可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连累庄子里的妇孺老幼都受了惊,如今只叫他按照约定行事,真真便宜了。” 张守备心一震,他在意的是那句“说了许多不中听的”,万一说到了小魏王头上那可就…… 守备大人目光转动,看到桌上的银子,灵机一动:“不错,你提醒了本官,王庄主,那五百两银子,就权当作赔罪吧。” 王庄主几乎要昏死过去,他不知为什么张守备竟一点不偏向自己,整个人几乎瘫软:“张大人!这、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张守备冷笑,转身背对着言双凤等,他趁机恶狠狠地看着王庄主,低声道:“糊涂东西,本官正是看在昔日情分上,在救你的命!你要真是舍命不舍财,我也只能成全。” 王庄主窒息,呆呆地看着张守备凛然的脸色,直到此刻,心头才泛出了一点莫名的寒意。 言双凤虽料到张守备不至于偏向王庄主,可却也没想到他竟如此偏向虎啸山庄。 又听说判那五百两给庄子,她忙道:“这倒不必,我们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只收自己该得的就是了。” 戴涉突然问道:“既然如此,王庄主可愿听从张大人的建议?” 张守备使了个眼色,王庄主打落牙齿和血吞:“当、当然听。” 戴涉道:“那么,那二百匹什么时候送来?” 言双凤刚要说“不急”,突然意识到这位戴掌柜的如此相问,必有缘故。 王庄主耷拉着脑袋,早知道今日如此,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来,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尽、尽快吧……” 戴涉却向着言双凤:“姑奶奶,我也借一步说话。” 言双凤同他走到旁边,戴涉问:“二百匹马在庄子上,是不是有些难以照料?” 他这么快问到症结,言双凤也不瞒着:“先前毫无准备,短时间内确实难办。” 别的不说,二百匹马的草料,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去?总不能让王庄主把草料也一并奉上,那就太欺负人了。 戴涉道:“这样吧,姑奶奶信得过我,这二百匹马里,姑奶奶留自己想留的,剩下的都卖给我,就按照二十五两一匹的价格,如何?” 言双凤耳畔轰隆隆地,因为太过错愕,脸都要红起来:“掌柜的,你当真?” 戴涉微笑道:“姑奶奶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也该明白我并不是趁火打劫。” “当然!”言双凤点头:“您是为了庄子着想。” 言双凤当然不笨,如今张守备做主,王庄主答应给马儿,但是二百匹马送到虎啸山庄,实在太过引人注目,而且都是北镇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原先是万马山庄的马儿落在他们手里,对于王庄主始终是一块心病。 如今戴涉愿意接手,至少情形可有所缓和,同时也免了山庄里一时照应不到的窘境。 言双凤转念很快:“我只留五十匹,如何?” 戴涉一点儿停顿都没有的:“成交。” 他们三言两语,就把王庄主的马儿都瓜分了,王庄主那边跟失了魂似的,呆若木鸡。 戴涉商议妥当,回头又跟张守备说明白,他是个雷厉风行的,立即跟王庄主出门。 李顺去叫了老富贵,跟戴掌柜的一起去万马山庄。 快刀斩乱麻,言双凤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转变,连她也觉如在梦中似的。 打发了李顺去告诉老太爷事情已然解决,言双凤有心去看看赵襄敏跟那朱先生说什么,望着那断了半截的桌角,却轻轻地叹了口气。 张守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此刻便道:“事情都妥了,姑奶奶怎么还愁眉不展?” 言双凤抬头,突然问:“张大人,您这次来,是为了吉祥?” “啊……”张守备张口,目光闪烁:“怎么?” 言双凤道:“他的真名字当然不是这个,您该知道他叫什么吧?” 提到赵襄敏,张守备格外的谨慎:“呃……他、难道没告诉姑奶奶?” 言双凤道:“先前他受过伤,忘了好些事呢,近来才逐渐想起过往。” 张守备不敢让自己的表情太过于丰富,尽量地肃然道:“是么……这个,我想您还是再问他比较妥当。” 言双凤笑问:“怎么,您难道不肯说?还是……不敢说?” 张守备一震,四目相对,他望着言双凤明亮的杏眼,却又赶忙移开目光,盯着那新鲜的桌角断裂处:“这桌子是怎么回事?” 言双凤看出他是故意回避:“是吉祥拍断的。” 张守备的眼中透出骇然之色:“是、是吗?为什么?” 他的惧意,无法掩饰。 言双凤心头惊动,下意识地有点不安:“没什么,是叫王庄主说的话气到了。” 张守备的嘴唇动了动,眼神闪烁,片刻才轻声细气地:“二姑奶奶,上次我来,也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这个……您可别放在心上。” 言双凤摇头道:“哪里,那不过是误会,我都忘了。” “这就好,就知道二姑奶奶是女中豪杰,自有心胸的,”张守备笑的刻意,又问道:“那、吉祥没记恨我吧?” 言双凤有点紧张地咽了口唾液,却笑:“他啊,您都说我是自有心胸了,难道他比我还不如?” “哈,哈哈……对对,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张守备干笑起来,仿佛是听见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却又不敢不捧场。 言双凤只觉着浑身不自在,张守备的表现太过于诡异反常了,很不如当初她头一次去守备府时候的自然。 还好不多时,朱先生出来了,心事重重的模样。 言双凤忙问:“吉祥呢?说完了?” 朱先生道:“说完了。” “是为什么事,可能告诉我?” “是为了……”朱先生凝视着她,突然发现戴涉不在现场:“戴监……先生呢?” 张守备忙把戴涉跟着王庄主去提马的事情说了,一脸将功补过的表情。 朱先生只淡淡地点点头:“这也好,张大人,您先回吧,我还要在这里住两日。” 张守备吃惊,又不敢过于惊愕:“是么……呃,没有用我之处了?” 朱先生道:“不必了,若有其他事务,我自会派人前去告诉。” 张守备只好答应,往内看了眼,想再问几句,当着言双凤的面又颇为忌惮,只好道:“既然如此,二姑奶奶,我先告辞了!他日再来拜会。” 言双凤亲自送了张大人,回来的时候,却见朱先生已然不见,忙问李婶,却原来是朱先生叫如意领着,竟是去了戴涉先前住过的客房。 言双凤呆了半晌:“一个两个的,这是要在这儿过年呢!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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