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慕容傲正欲辩解,却被闾丘明月打断了:“陛下已经有多久没有上过沙场了,更不用说征战天下。自从陛下住进了稷都皇城,已经有多久没有射过箭、骑过马了?陛下贪图安逸享乐,恐怕早已经忘了当初的宏远之志了吧。” “不过,陛下如今有了一个很好的继承人。他完美地继承了陛下的血脉,甚至在某些方面比陛下更为出色。他一样嗜血好战,野心勃勃,而且与陛下相比,他还很年轻,更有力量与潜力,比陛下您更适合天下之主的位置。” 慕容傲眼中闪烁着暴戾的光芒,他粗声道:“所以你选择了他?” 闾丘明月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不错。我认为青莲才是能助我完成梦想的那个人。哦,不,不只是我,这同样也是陛下当年的志向。所以为了陛下的千秋基业与北梁的未来,请陛下莫惜头颅啊——”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迅疾如电,双掌翻飞,竟是向慕容傲击去。与此同时,慕容青莲手中夔龙剑剑势如秋水,凛然生威,目标同样是慕容傲。 那小太监仍然跪在一旁,吓的牙关打颤,屁滚尿流,眼睁睁瞅着这臣弑君、子弑父的一幕发生。 可是这一掌一剑,还未落下,便被人拦下了。 “你们过分了……”血无常竟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殿中,他横刀站在慕容傲身前,冷视眼前两人。 闾丘明月一击不中,便不再出手,温言笑道:“多年不曾动手,你倒是愈发精进了。” 血无常默然不语。 慕容青莲持剑在手,微笑着看向血无常道:“先生当世之材,又何必为一个将死之人效死呢?先生若是能转而效力于我,不管是何条件,我皆能应允。” 血无常摇摇头道:“可惜,太早了。” 慕容青莲一愣:“什么太早了?” 血无常道:“当年慕容傲将我们‘十大罪者’自岩冰岛上救出,条件是让我们十人效力于他。可是这具体的条件却是各有区别。比如那头陀答应的条件是为他出手三次,你闾丘明月辅佐他征战天下,让他帮你完成平生之志,像陆瑶姬辛可那些人则是发誓终身效命北梁。但是我与你们都不一样。” 闾丘明月心生好奇,十大罪者当年脱出岩冰岛,确实都答应了慕容傲的条件。除了杀卓天来之外,其余条件却各有不同。 “你答应的条件是什么?” 血无常脸上浮起一道笑容,那笑容干巴巴地,看着甚至有些诡异:“我答应保护他十年……” “十年?” “不错,今天距离十年的期限还有最后三天。如果殿下能三天后再问我这个问题,我必定能应允。现在嘛,我只好对殿下说抱歉了。” 慕容青莲脸色一僵,道:“只是三天而已,先生当真不能通融?” 血无常冷冰冰的道:“殿下又是否可以通融,三天后再对慕容傲动手呢?” 慕容青莲面色一寒,他固然不愿意与这位十大罪者中只在罪头陀之下的高手动手,但是谋反篡位这种事,素来只有一次机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外面禁卫军与护城军已经杀得血流成河,又怎么可能等到三日之后再动手。 “既然先生不肯相让,那青莲便只好得罪了。” 慕容青莲挺剑而出,再次攻向慕容傲。 血无常挡住他,对慕容傲道:“此处交给我,陛下先走……” 慕容傲心中五味杂陈。乘明殿中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宫外,本是大周李氏所留下。他初时觉得天子坐明堂,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又何须用此密道逃生,曾命人将入口封住。可是后来认识卢菀香之后,为了出宫方便,又重新将密道凿通。血无常身为他的护卫,对这一切自然知情。 可是对他而言,在此刻逃走,无疑是自认失败,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 他少年时便有英武之名,纵马疆场,连卓天来这样的当世之雄都败在他的手下。即使是面对千万敌人,他又何时当过逃兵。 然而这里是血无常、闾丘明月、慕容青莲这些江湖人的战场,并不是他的。他自幼学习骑射,到青年之时方才涉及武道,已然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限,穷尽半生,如今也不过是九品而已,无法突破上三境的界限,甚至连慕容青莲的一剑都无法躲过。 他若在此,只能成为血无常的累赘。 外面传来千军万马的呼喝声、厮杀声,他才恍然想起,他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 他原以为,成为这方宫室的主人,他才算遂了平生之志。到此之时,他才明白,这一方禁宫是他最大的囚牢。 摧折志气,消磨精神,将他变成如今的老朽形状。 从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变成一个逃兵。 不,他并不应该只是这样。他想到了慕容泽,在慕容泽的手中,还有一枚虎符。凭借这枚虎符便可调动驻扎在幽燕边境的幽州铁骑,如果幽州铁骑南下,哪怕慕容青莲掌握了整个稷都城他也未必会输。 *** 眼看着慕容傲从地道离开,闾丘明月却并不阻拦,而是看向正在与慕容青莲动手的血无常,叹道:“想不到,世人眼中冷血嗜杀的血无常倒是有如此重义守诺的一面……” 血无常刀出如疾风,将慕容青莲逼得左支右绌。他道:“没有办法,我的底线虽然不高,但还是比你要高一点。” 闾丘明月轻轻一叹:“当年脱出岩冰岛的十大罪者,如今只剩一半,我本不欲对你出手。只是可惜了,刚才是你最后的生机——” 血无常傲然道:“你想杀我?就凭你们?” 可是他话音未落就呆住了,闾丘明月真气猛地暴涨,周身散发出炽热的光芒,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他双手结掌,掌劲在空中化为金色的炽烈火焰,这烈焰又幻化成一只浴火的火凤,向血无常飞去。 与此同时,慕容青莲手中夔龙剑光闪烁,竟是已封住血无常的退路。他的眼中闪过一道悍勇而决然的厉光,此人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只有毁去。 看到闾丘明月掌法的那一刻,血无常发出不可置信的嘶吼:“你竟然已是洞微境巅峰,你竟一直隐藏实力……啊……”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呼。 火凤透体而过,一股焚骨灼心的剧烈痛感让他无法自持,那掌中所蕴含的炎力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焚透他的五脏六腑。 血无常倒在地上,他血红的眸子怨毒地盯着闾丘明月,无力地道:“灼阳掌,你竟是魔教中人……” 闾丘明月掸了掸袖子上沾染的灰尘,淡然道:“不错,我的真实身份便是魔教的辉月使。” 此言一出,就连慕容青莲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自卓小星被“伶仃夫人”带走之后,慕容青莲就知道自己私藏卓天来之女的消息迟早要被慕容傲知情。他不得不再次与闾丘明月商议,闾丘明月给出的答案竟是“弑君”。 事已至此,慕容青莲亦明白除此别无他途。自上次从闾丘明月所居住的水华阁回来,他心中便演练过不下千次万次,唯一的问题就是常年暗中保护慕容傲的血无常。可是闾丘明月却淡定自若地表示,只要他下定决心,血无常由他来对付,不足为惧。在那一瞬间,慕容青莲才明白这位蛰伏在稷都城多年的北梁帝师恐怕在武学方面亦是足堪与李空花、诸葛希夷等相提并论的武学宗师。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闾丘明月竟然出身魔教,还是魔教大名鼎鼎的辉月使。 血无常死死盯着慕容青莲,惨笑道:“想不到你为了篡位夺权,竟然不惜与魔教勾结,就不怕成为江湖公敌吗?” 血无常此言绝非夸大,魔教当年势大之时,罪恶累累,罄竹难书。不但正道门派深受其害,就连黑/道势力也是饱受欺压,是以当年莫耶山之战,虽是三大剑宗为主,实则是整个江湖的大事。十八年前魔教东征,卓天来号召江湖义士共同拒敌,黑/道诸多派门也曾派人共襄盛举。魔教这些年一直远避域外,鲜少派人涉足中原。若是慕容青莲与魔教勾结之事传出,不管黑/道白道,只怕立刻便要成为江湖上人人声讨的对象。 慕容青莲微微一怔,很快镇定了下来,他薄唇勾起一道邪肆的浅笑,道:“怎么,难道我不与魔教勾结,那些江湖门派,白道黑/道的那些山主门主就会支持我、拥护我,听我号令吗?慕容傲这么多年对江湖世家只有打压霸凌,早已积重难返,就算我现在改弦易辙,他们就会相信我吗?我慕容青莲,永远只会选择能令我更进一步的人与事。其他人如何看我,从来就不在我的眼中。包括你,血无常……” 他手起剑落,冰冷的剑锋刺入血无常的胸膛。血无常为闾丘明月灼阳掌所伤,早已失去了反抗之力,登时便断了气。 “啪啪啪……”他身后传来一阵掌声,闾丘明月颇是赞赏地看着他道:“青莲,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慕容青莲恭谨道:“青莲能有今天,离不开师父您的栽培,今后必不负恩。” 闾丘明月哈哈一笑道:“我出身魔教,难道你不怀疑我扶持你另有目的?” 慕容青莲拿起一块白布,轻轻拭去剑上的血迹道:“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关系?这一条路本就是我自己选的,就算老师你另有目的,也不会动摇我的选择。更何况老师您也说了,我才是那个能助你完成梦想的人,不是吗?” 他语速沉缓,声音亦不大,可是目光森寒,不自觉间便流露出一股极是摄人的声势,竟是让老谋深算如闾丘明月亦觉得心神一凛。 他面上却是不动神色,依旧噙着一抹笑意:“这个是自然。只是你当真不介意我出身魔教吗?” 慕容青莲也报以微笑,走近道:“师尊难道当年曾经介意过我母亲出身低贱,自幼便不受宠爱吗?”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笑容均是发自肺腑,可是在这已染血的金色大殿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味道。 外面的战斗已接近尾声,虽然守卫皇宫的禁卫军乃是慕容傲最为信任的精锐,但是人数却远远不及护城军的人数。而且战斗偌久,始终未曾获得慕容傲亲下的谕令,外加上护城军打着的是进宫勤王的名头,士兵们心中狐疑,军心早已散乱,很快便溃不成军。 慕容青莲望着地道入口,眼神复杂道:“只是可惜让那老贼跑掉了,眼下,恐怕还要劳烦师父您亲自出手……” 虽然皇宫之内的战局大抵已定,但让慕容傲逃出,局面只怕还有莫大的变数。而且,稷都城的骚乱已经有一阵了,这时间想必稷都城的达官贵胄们都已经知晓了消息。 无论慕容傲是因为叛乱而死,还是因为久病沉疴受到惊吓而亡,只有一个真正死了的慕容傲才能证明稷都护城军进宫勤王的合法性,他慕容青莲才能因为“勤王”之功受到朝臣们的推举,成为北梁新一任的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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