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万象惊道:“你也知道叛徒之事?”她随即了然,盛天飏一向掌管鸣沙寨的情报,很多事情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盛天飏道:“当年岩冰岛位置唯有我们兄弟七人知晓,又如何会被慕容傲得知?不瞒三哥,多年以来我最怀疑的人就是你,可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只是如今想来,我们都搞错了方向。” 陆万象闻言,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荒谬之感。这些年,她与唐啸月、盛天飏三人共掌鸣沙寨,其中大部分的事务都由她与盛天飏分别管理,两人已逐渐失和,常常针锋相对,原来是因为暗地里彼此怀疑对方。 陆万象神情苦涩道:“你既然跟着我到了这里,想必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盛天飏道:“我当然不愿意相信,但见三哥与李放会面之后便向西南而行,想必是已经确定了。” 陆万象无法隐瞒,沉默半响道:“不错。” “想不到他真的没有死。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盛天飏同样恍惑,一个浪头打来,他才发现沉思之间,渡船已经偏离了航向。 陆万象一声叹息,望着他道:“老五,老四武功已是半废了,鸣沙寨还需要人坐镇,渡河之后,你便回转吧。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告诉阿星,就由我处理。” 盛天飏摇头道:“三哥,这些年来寨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你承担,我不但没能帮上什么忙,还总是惹你生气。这次就让我来帮你,而且自从大哥去世之后,我们兄弟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在江湖上行走了。” 陆万象斩钉截铁道:“不行,他当年既能背叛大哥,建立生死楼,恐怕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人了。此行吉凶难料,我怎能让你陪我涉险。” 盛天飏目光中透着坚毅,毫不退让道:“正是因为有危险,所以我更要同你一起去。此事既与大哥身亡有关,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三哥难道忘了‘惩恶扬善谓之侠,守望相助谓之义’,这两条信念,本是我们鸣沙寨立寨之本,我又怎能不管——就算三哥你不让我跟,我自己也能去——” 望着盛天飏坚定的脸庞,陆万象知道无法劝动他,叹息道:“每次我都说不过你,罢了,既然如此,便一起去吧。” *** 陆万象离开之后,各路大军在休水河畔修整了一日,于次日清晨向稷都城发起进攻。卓小星一身骑装,遥望着城高池深的稷都城。而在她的后方,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军。 她虽然历经数次大战,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恢弘壮观的场景。她转头望向一旁的李放,却见李放也在遥望稷都高远的城池,面容萧瑟而又落寞,似乎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忍不住问道:“李放,你在想什么呢?” 李放的声音透着几分低落:“十年前,慕容傲入主稷都,遇到大周军民的殊死抵抗,不知多少人死于兵燹之下。而今日,十年前的一幕或许又将重演。又会有多少百姓被战火波及,多少英魂埋骨他乡呢?” 卓小星心知李放看似冷酷独断,实则内心敏感、柔软多情,不由出声安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论如何,这也是最后一战了,只要攻下稷都城,一切就将结束了。” 李放点点头道:“是啊,就要结束了。” 两人并辔向城门而行,直到看清城门才停了下来。 只见城楼之上刀枪如林,无数守军站在城上神情肃穆。而在九层楼阙的最高之处,慕容青莲负手而立,一袭青黑色的衣衫在肆意飘扬,尽显桀骜之态。 他傲然冷笑道:“李放,你以为倚仗大军之盛,就敢进犯我稷都城吗?还有你……” 他转目望向卓小星:“阿星,昔日你明明答应我,只要我帮你报仇,你就愿意原谅我,重新和我在一起。没想到竟然翻脸不认人,真是好生绝情啊。” 卓小星勃然大怒,此人厚颜无耻已是到了极致。明明是他自己逼宫夺权,说得好像是为了替她报仇一般。明明是他欺骗自己在前,却说她翻脸不认人。 她正要答话,李放已催马向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道:“慕容青莲,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地很,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如今大军北上,伪梁各地已望风归附,就连你的兄长渤海王慕容泽也已经上表向我大周俯首称臣,你又何必负隅顽抗,自取其辱呢?如果你能自缚出城请降,平息干戈,我可向父皇进表,以王侯之礼相待——” 在他身后,不论是谢王臣、史经武等南周大臣还是江秋枫、李梦白等武盟之人都惊异地望着他,慕容青莲数次想要置李放于死地,几次南征,造下无数杀孽,而庐阳一战,更是伏尸百万,甚至连累广陵王战死。如今南周五十万大军围城,稷都早晚不过一座死城而已,没想到李放仍然愿意放慕容青莲一条生路。 卓小星亦是一愕,但她瞬间明白了李放的意思。他并非是想放过慕容青莲,而是不愿意眼前的稷都变成另外一个庐阳,她催马向前,轻轻按了按李放的手掌,表示自己的支持。李放回头望向她,微微一笑。 此情此景,城楼之上的慕容青莲怒火中烧,他冷声道:“李放,你以为你必胜了吗?你难道忘了,我慕容青莲手中,还有一张最大的王牌——”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诵佛之声:“阿弥陀佛——” 却见城楼之下,不知何时来了一名头陀。那头陀手持禅杖,容貌凶恶丑陋,虽然他口宣佛号,可是却丝毫不像修持之人,倒像是地狱之鬼。 慕容青莲高声道:“头陀,只要替我完成这最后一件事,你与我慕容家的约定就此一笔勾销,从此天涯海角,任你去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十九年了,我等到了这一天,我终于自由了——”那头陀仰天长笑,他手中禅杖重重杵在地上,大地也微微皲裂。 他持杖向前,仿佛携着天地间最无匹的威势与最磅礴的力量。他每向前一步,地便裂去一步之地,转眼之间,大地已是满目苍夷。 卓小星心中倏然一冷,这头陀正是当年在风波狱一招重创李放之人。 也是十大罪者之首的,摩诃业者罪头陀。 当年足以与卓天来并称于世的乘化境高手。 感应到那具躯体里的恐怖力量,想起当日在稷都城的惊魂一夜,她的骨血都颤栗起来。她不由望向李放,却见李放目光凝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武盟的弟子们,亦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劲的威压。九品之上,一步一山,他们尚未跨过第一座山峰,此刻看到已经站在群峰之巅的那个人,内心震撼可想而知,竟是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可就在此时,南周大军边上,突然有一队人马冲了上去:“呔,那头陀,好狗不挡道,你挡着兄弟们升官发财的道了。”
第161章 天生恶根 乘化境对于习武之人固然是高山仰止, 但是对于未曾习武的普通人而言,这头陀不过是一个普通和尚而已。 李放率大军北上,一路之上收容了不少沿途的义军。这些义军部分是因为北梁暴/政而失去生活来源的饥民, 亦有不少是地方豪强,眼见即将改朝换代,想着挣一点功勋,倒也无可厚非。义军们一路跟着南周大军北上, 一直没有捞着什么建功的机会, 眼瞅着这便是最后一战,又看到这头陀如此嚣张, 竟然连南周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可不正是在太子殿下面前邀功的大好机会? 虽然这头陀看起来有些武功,但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啊。这些义军一个个摩拳擦掌,一拥而上。 可就在离那头陀一尺之前,人潮生生止住,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空间。 罪头陀望着他们, 问道:“你们想进稷都城?” 义军们想也不想, 便点点头。若是能第一个攻入稷都城,金银封赏自不必说,说不定还有厚禄显爵。 罪头陀道:“回答我一个问题, 若是答案能让我满意, 便可过去。” 义军们原以为这头陀厉害, 少不了一番生死相搏, 眼下听闻答对问题便可过去, 一个个喜形于色:“好, 好……” 罪头陀道:“你们可知道何谓天生恶根?”他抬眼望向眼前的义军们。 队伍前列的一人正是这一支义军的首领, 他闻言一脸茫然:“天生恶根,这是什么东西?” 罪头陀眉目敛然道:“看来施主你毫无慧根啊,不如往西天极乐去吧——” 他话音刚落,那义军首领已然气绝,倒落尘土。 他接着望向第二个人:“何谓天生恶根?” 第二个人见到首领死亡的惨状,心知自己的回答若是不能让眼前之人满意,恐怕就要落得一样的下场,仓促之间颤声道:“恶根……恶根就是坏人,天生恶根就是生来便注定了是个坏人……” 罪头陀点点头道:“说得不错,我既然生来便是十恶不赦之人,自然天下间谁人都可杀得——” 话音一落,第二个人而亦倒地身亡。 他望向第三个人:“何谓天生恶根?” 第三个人吓得简直要哭出来,答不出是死,答得出也是死,好在此人天生擅长拍马屁,结结巴巴地道:“根本没有什么天生恶根,佛爷您是佛门之人,是天下间大慈大悲的大善人……” 可是他还未说完,便闻罪头陀冷笑一声,接着道:“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最是该死——” 转瞬之间,已有三人毙命,没有一个人能看清罪头陀是如何出手。排在后面的人心中大骇,一一跪了下来:“佛爷行行好,佛爷饶命,我们……我们不进城了……” 罪头陀看着眼前这群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心中只觉索然无味,“既然怕死,又何必活着——” 随着他话音落下,围在他跟前的一整列义军人马竟然同时倒地,失去了呼吸。 如此骇人的武功,顷刻之间竟致无数人丧命,不提那些不懂武功的人,就算是武盟的弟子们也一个个吓得牙关打颤。 罪头陀却似是毫不在意,跨过一地尸体,直接朝李放走了过来,问道:“听闻南周国师清徵真人学究天人,太子殿下乃是清徵真人的高徒,可否回答头陀的问题,何谓天生恶根?” 卓小星再也按捺不住,高声喝道:“难怪当年幽州台之上,阁下会被列为天下十大恶人之首。阁下如此武功,却只会虐杀毫无武功的普通人,又有何可足称道之处?那么多无辜之人因你一念而死,何谓天生恶根,你便是天生恶根——” 罪头陀抬起头,那倒三角的双眼顿时露出摄人的凶光,他看了卓小星一眼道:“原来是卓天来的女儿,小小年龄便已到了洞微境,倒是颇有尔父当年的风采。不过你父亲也杀不了我,你又能奈我何?” 他顿了一顿,又道:“若说那么多无辜之人因我一念而死,便可算天生恶根。那么站在你身旁的这位南周太子,难道不也是罪孽深重吗?这些年以来,死在竟陵王一念之下的无辜之人还少吗?”他指向倒在地上的那一列义军尸体,狞笑道:“这些人若非是追随太子殿下,又怎么会死在我的手下呢?还有,难道卓姑娘不知,当年落日关下,他也出了一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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