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一面抵挡慕容青莲攻击,一面还要分心防范其余三人各种阴招。稍不留神,已是数处染血。 在他身边不远之处,更多的南周士兵自杀一般地向北梁士兵发起进攻。他们往往一入敌阵,便为幽州军的漫天洪流瞬间吞没。他们利刃横身,亦是毫不后退,直至身死亦要拉一到两个北梁士兵陪葬。初时,尚可闻得呐喊厮杀,到最后竟是湮灭无声。 血红的夕阳斜铺在江面之上,欲沉欲浮,仿若最凄艳的英雄血泪,再有不甘,再有遗恨,终究随波东流而去。 李放铁甲已破,手中银枪已断,他抽出腰间的黑色重剑,且战且退。连番久战之下他早已身疲气损,不过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而已。 夕阳已沉,无月的夜,连天边的星子都黯淡无光。 慕容青莲微一抬手,陆瑶姬三人尽数退下,遥立四方,截断李放的退路。而剩下的幽州骑兵皆慢慢围了上来,手中弓/弩满弦,只待一声令下,便足以将眼前之人射成刺猬。 耳边是慕容青莲的冷笑:“堂堂竟陵王,竟会如斯愚蠢。你以为你拖住我,就可以挽回东线战事吗?我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有你,只要你死了,南周又有何人可堪为我的对手——” 李放抬起头,遥望向慕容青莲,他眼中暴裂出最锐利的光:“呵,淮北王以为我必死于此吗?我今日不死,将来必报此仇——” “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放箭——” 慕容青莲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如流星雨一样在半空中飞掠而过,射向李放。面对如此密集的箭矢,哪怕眼前之人有飞天遁地之能也必然无法幸免。 此时,李放终于动了。他手中墨色重剑发出一声轻吟,仿若机关一般弹开,瞬间变成一把黑色的巨伞,这柄黑色巨伞飞速旋转,箭矢砸在雨伞之上,一部分被折断落地,另一部分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弹射开去,许多士兵反应不及,纷纷被自家的箭矢射中坠马,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呼。 “你竟是伶仃夫人的传人?”侏儒辛可见到那柄黑色巨伞神色剧变,他大喊道:“全部都后退——” 接着他不顾尊卑之别向慕容青莲扑去,将慕容青莲死死按在地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柄黑色的雨伞在暗夜里暴裂开来,变成无数的飞剑向北梁军阵射去,无数人马躲避不及,惨嚎之声此起彼伏。 等到慕容青莲重新站起之时,五万幽州轻骑,加上之前在战斗中的死伤,竟已折损超过三分之一。 李放依然站立江边,他手中长剑只剩下漆黑的剑柄,他的身上到底还是中了数箭,其中一箭正中胸口,红色的鲜血顺着黑色的衣衫渗涌而出,在无光的夜色中看不分明。慕容青莲心下了然,李放已经到了极限。可是他的脸上却露出一副志得意满的笑容,似是在嘲弄着慕容青莲。 他的神情好像在说:你败了。 慕容青莲心中无来由的一阵狂怒,这一战的代价真的太大了。就算他现在杀了李放,这一战亦是惨败。 他蓦地夺过身边一名骑兵手中的弓箭,弯弓搭箭,一箭向江边那道黑色人影射去。 他要杀了他。 他定要亲手杀了他。 银白色的箭矢如划落夜空的流星闪出一条美妙的白色弧线,直接贯透李放的胸口。那一箭的威力犹未消歇,竟推着李放向前数米,直坠入奔腾的淮水之中。 此时正值汛期,江水湍流,转眼那道黑色的人影便消失在江面之上。 慕容青莲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一箭用力过猛,竟然直接将人射入江中,连尸体也不见。要是李放死了倒是好说,要是没死……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加沉郁了:“沿两岸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回过头来,却看到辛可手上正拿着一片三寸长短,薄如蝉翼的飞剑,喃喃道:“生不见,死不见,彼岸花开又千年。人伶仃,鬼伶仃,黄泉路上独伶仃。想不到多年过去,能够再见到昙华之招……” 慕容青莲问道:“你说的伶仃夫人又是何人?你为何说李放是她的传人?” 辛可道:“伶仃夫人曾经是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之一,她喜欢身着白衣,以檐笠遮面,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她身背一把白色的剑,剑法极其高明。有的时候,她这柄白色的剑会变成一把撑开的白色雨伞。在多年以前,我……曾见过她杀人,她杀人之时,那柄白色的伞剑就会变成无数薄如蝉翼的暗器,瞬间刺入要害,致人于死地。事后无论他人如何追查,只会得出死者是死于暗器,绝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我若非亲眼所见,也不会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剑招……不过,这些年来,江湖上甚少听闻她的消息……”自慕容傲入主稷都,四大圣使横行江湖,确实有很多高手不欲沾惹祸端而隐退,或许这位伶仃夫人亦是其中之一。 慕容青莲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当日化名沐青莲与卓小星行走在蜀山山道之时那名夺走卓小星佩刀的白衣女子,难道那便是伶仃夫人? 如果李放是伶仃夫人的传人,那日卓小星遇到的白衣女子与李放有着怎样的关系? 可惜这一切随着李放坠入淮江,或许都成为不解之谜。不过慕容青莲也并不看重这些小事,横竖龙渊剑之事早已尘埃落定。他带着龙渊剑回到稷都之后,果然受到父亲慕容傲的赞赏。那柄龙渊剑被供奉在太庙之中,以示尊崇,作为回报,他得到了北梁淮江一线全部的军事指挥权。只要将来他能登上帝位,龙渊剑一样在他掌握之中。 不过,如果李放是伶仃夫人的弟子——李放身死,她是否会出现为自己的徒弟报仇? 他正想着,又听到辛可道:“对了,那位伶仃夫人好像与生死楼有关。” 生死楼。 慕容青莲回忆起当日李放手中那枚“重光令”,那会是伶仃夫人之物吗? 杀死一个李放,如果牵扯出生死楼这样的庞大组织,也让人颇为头痛。 他想了想,吩咐陆瑶姬:“你这就前去巴蜀,调查生死楼与伶仃夫人、李放之间有何关系,若有消息,飞鸽传书向我汇报。” 作者有话说: 别慌,本文HE。
第72章 兰陵危城 兰陵城。 李昶坐在城主府中最上首的椅子上, 他眼眶深陷,唇色发白,显得面目狰狞。 “怎么样, 有没有消息,援军什么时候会到来?还有谢之棠呢,谢之棠滚到哪里去了?” 身后的侍卫颤抖着回应道:“回王爷,谢公子前去巡查城防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援军的消息。现在兰陵城四面被围, 消息无法传达, 一切都不好说……” 李昶攥紧拳头,指尖微微发白。听到谢之棠已经前往城墙督战, 他强自镇定了一番心绪,这才望向坐在下首的王府臣属们:“各位都是我南周的栋梁,可有方法能解兰陵之围?” 可这些世家子弟们一听援军没有消息,脸色比他还难看。他们平日吟风弄月,弄鸡走马还行,又哪里懂用兵打仗, 听到问话, 一个个畏畏缩缩, 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下。 开玩笑,连谢之棠都束手无策,他们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当初随军出征不过是以为轻轻松松来北梁走一圈, 就有大把的军功到手。开始连连得胜, 大家志得意满, 但自围城数日以来, 一听到北梁攻城的消息就吓得双腿发软, 又哪里能出什么主意…… 他们深恨当日没有劝李昶听从谢王臣收缩战线、防守为主的建议, 否则也不会沦落到如今死地。 李昶提高了音量:“诸位爱卿食君之禄,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他暗沉的脸色朝座下缓缓扫过,依然无人应声,他心中一阵恼怒,望向最上首的一位锦衣青年道:“王参军,你来说说——” 那锦衣公子听到叫他,只好站起来,可是半天却说不出半句话,半晌,才终于嗫嚅着道:“我爷爷可是南乡侯,我家三代单传,我可千万不能死在这里,我爷爷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回去的……”他虽然这么说了,似乎还不怎么确定,舔了舔嘴唇,道:“对,援军,一定会有援军的……” 他这一开口,倒是提醒了其他人。 有的道:“我舅舅是某某尚书……” 有的道:“我伯父是某某贵妃的舅兄……” 有的道:“我表兄是某某郡主的郡马……” 大家互相交换了一番自认为清贵无比的身份,有识一同地对李昶点点头:“对,王爷请莫心急,金陵必有援军到达……” 毕竟自己这般尊贵的身份,未来还肩负着家族的神圣使命,无论怎么说家族也一定会尽力挽救自己的生命。 李昶气极反笑,他竟不知道自己手下竟养了如此之多的草包。不错,这里的每一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显赫的士族,这些士族的支持正是自己对抗竟陵王李放的底气,他们亦是支持这次北伐的中坚力量。 他毫不怀疑,接到兰陵被围的消息之后,为了救援陷入重围的这一支孤军,金陵后方能动的一切都已经动了起来。可是能否调兵支援,连他心里都没底。 除了拱卫京师的御林军和沿江设防的一些地方常备军,这一次出征他已经尽起二十万大军,就算调兵救援,一时之间又该从哪里调兵。况且,就算能拉起援军,又该如何突破北梁的封锁? 说不定,在援军到来之前,兰陵城就会被北梁大军攻破,自己这些人都会沦为北梁的俘虏。 恐怕唯一有能力救援他的,便是西府的竟陵军。 他相信李放得知消息必定会出兵援救,可是—— 可是自己兵败却被李放所救,父皇与朝臣以后又会怎么看自己…… 李昶心里一股不甘的心绪倏然冒出,为什么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他?明明在他出现之前,自己才是丹阳王府唯一的世子,是世人眼中完美的储君人选。可是自他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人人对竟陵王交口称赞,将之誉为无敌的战神、南周的救星。街头巷尾都讨论着他的传奇,甚至京中那些大家闺秀,也将他视为完美夫婿的人选。而自己呢,空有嫡子的名分,人们心中完美储君的标准已经变成了竟陵王李放。 虽然世家和朝臣仍然站在自己这一边,可是人人看着他的眼神都仿佛在感叹“要是广陵王像竟陵王一样就好了”。 他每次看到这种眼神,都愤恨得想要杀人。 他做梦都想证明自己一次,证明自己比李放更强,事实却再一次打了他的脸。 …… 这时,一名士兵冲了进来:“王爷不好了,北梁军开始强攻兰陵城,谢公子说恐怕今日就要被破,让王爷准备突围……” 李昶头上青筋暴出,嘴唇发抖,拉着那名士兵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那个士兵吞吞吐吐道:“兰陵东南两处的城墙,在我们之前攻城之时便被破,这几日虽然进行了修补,但仍然有较大的缺口;现在遭到强攻,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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