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岐抚着胸口,没想到眼前之人武力值竟然这么高,随即反应过来,质问道:“你也是陛下的人?” “霍岐,你脸皮之厚,简直超乎我的想象。”姜肆深吸一口气,握住疏柳的手,从她背后站出来,一双眼沉着疏离,看得霍岐心头一凛。 “你到现在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我为何这样讨厌你,只会把一切过错都推给别人,这样你心里就能好过吗?” 霍岐脸色铁青,想要说什么,姜肆厉声道:“给你三日时间,放妻书交到我手里,不然我不介意跟你走一趟衙门。” 说完,毅然决然地转身上了马车,疏柳瞥了他一眼,也跟了上去。 姜肆看到马车里的阿回动作一顿,随后坐过去,忍下心中悲愤,却不知该怎么跟阿回解释。 阿回听到那些话会怎么想呢? 马车驶向西城,在永安街尾停下,姜肆一路沉默,抱着阿回下了马车,此处是之前她托闻杏购置的一处宅院,三进的院落,住她们几个绰绰有余了。 这还是姜肆第一次回来,本应该兴致勃勃,好好看看这个她今后的落脚之处,可因为宫城前发生的事,她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 刚一进去,正好看到闻杏走出来,见到姜肆,面露喜色,过来行了一礼,问道:“夫人怎么今日才回来?奴婢还以为将军又将你们关起来了呢。” 一听到这句话,姜肆更觉心烦,疏柳在后面给闻杏使了使眼色,闻杏立刻闭嘴了,给姜肆让出一条道,让二人进去。 姜肆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一进是正厅,旁边有个小书房,因为她所有的行礼都还在将军府,所以书架上都是空的,姜肆看到桌上摆了文房四宝,似是想起了什么,走过去抽出一张纸,挥毫泼墨。 阿回扒着桌子边看,露出一双大眼睛,抬头问她:“阿娘在写什么?” “在写药方。” “给谁的?” “昨日在将军府,有一个夫人津液枯少,有些微的筋肉失养,恐有后患,娘亲写个温养的方子,让她调理调理。” 阿回眨了眨眼:“是那个秦夫人?” 姜肆抬头,笑了笑:“你知道?” “孩儿也觉得她有些不对,”阿回抿了抿嘴,“可她对娘亲不好,娘亲为何还要帮她?” 姜肆搁下笔,将信纸封好,递给疏柳,疏柳看眼色便明白了,点了点头便出去。 姜肆绕到案前,摸了摸阿回的头:“别人怎么样我不管,阿娘只是想自己图个心安,既然看出来了,提醒一下也无妨,人有很多面,不能光凭自己喜恶断人,尤其是医者,但也不必太过强求,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阿回低头想了想,似是想通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娘,阿回知道了。” 姜肆捏了捏他小脸蛋,正要直起身,阿回又道:“阿娘特别好,所以不管别人说了什么,阿回都不会相信,阿回自己有眼睛,自己会看,所以阿娘不用担心,阿回永远站在阿娘这边。” 姜肆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她没想到阿回知道她心中所想,更惊异他会跟她说这番话。 所有烦闷都一扫而光,姜肆附身抱了抱他。 她何其有幸,会有这么懂事的孩子。 “阿回,阿娘想谢谢你。” 阿回下巴垫在她肩头,小手在她后背拍了拍:“阿娘,你以后叫我名字吧。” “我不想姓霍了,我想跟阿娘,姓姜,以后就叫,姜遂安。”
第三十五章 秦府 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横眉冷目的中年男子,发根已有些灰白,一双眼却仍旧凌厉,下人奉上茶,他无心饮下,接过茶盏放到桌上,扭头去看旁边的韩氏:“那日你去了将军府,不是见过那个姓姜的女子吗?她如何?” 秦栾语气过重,明明是问话,偏像埋怨似的,韩氏脸色有些不自然,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就是一个没有教养的村野农妇,能如何?” 啪地一声,秦栾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吓得韩氏一激灵。 秦栾站起身,对她横道:“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吗?陛下不近女色多年,偏偏对一个臣下之妻青睐有加,清心寡欲这么多年,陛下这次恐怕要‘破戒’了,你说她只是一个没有教养的村野农妇,那陛下是瞎了眼吗?” 秦栾突然发火,下人都没遣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韩氏没脸,她也有些下不来台了,抬头瞪着他道:“你对我发火做什么?一个将军的下堂妻值得你这么紧张?” 韩氏也是出身名门,秦栾多少要顾及她背后的家族,自知失态,给下人打了手势,屏退众人之后,他叹息一声,对她道:“夫人,你仔细想想,我们的绾儿将来是要进宫做皇后的,有太后照顾,她今后的路也不会难走,所幸陛下不贪恋美色,那不管是谁都撼动不了咱们绾儿的地位。” 他敲了敲桌子,提点韩氏:“可现在无缘无故出了一个姜氏,既为臣子之妻,陛下却丝毫不避讳,听说昨日宫城换防,姜氏错过出宫时机,陛下还特意为她在太医院安排了一个住处,以往他对谁这样偏爱过?以后若是真让她进了宫,就是绾儿最大的阻力,你说我紧不紧张!” 韩氏被他三言两语点醒,恍然大悟,也跟着认真起来,迟疑道:“你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那个姜氏,模样确系绝色,气度也的确不像小地方出身的,可她说到底都是再嫁之身,后面还跟了一个拖油瓶,单凭这个出身,就算进了后宫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怎能比得过咱们绾儿?” 秦栾摇了摇头,若有所思:“我这个好外甥,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么多年来他隐忍蛰伏,连太后作为他生母都看不透他,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这些外物阻挠,于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正说着,二门槛忽然闪过一抹衣角。 “爹!娘!” 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女子匆匆行进,脸上洋溢着欢笑,她腰上束着革带,衬得身形颀长,着干净利落长靴,头发高高束起,腰间配着一把宝剑,英气逼人。 韩氏一看来人便从椅子上起身,高兴地迎上去,握住女子的手:“绾儿,你怎么这么就回来了?仆从呢?护卫呢?” 秦姝绾将头发撩到背后,满不在乎地道:“他们都在后面,我急着归府,快马加鞭就回来了,放心吧娘,我没事。” 她正要说什么,韩氏身后的秦栾冷哼一声,张口便是一句训斥:“名门闺秀,你看看自己穿得什么样子?哪一点像秦氏嫡女。” 秦姝绾一怔,不知父亲的气从何处而来,韩氏护着女儿,转头对他道:“绾儿一路奔波,回来连口热茶都没喝上,你就开始摆架子教训人了,好歹让她喘口气儿。” 秦栾现在是看秦姝绾哪里都不顺眼,秦姝绾也不想在这时触父亲霉头,便没看他,而是从胸口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韩氏:“对了娘亲,方才女儿回府时,看到门房那里有个女子有东西要交给你,我见了,就直接将东西收下了,你看看。” 韩氏一头雾水,将信封拆开,上下看了看,眉头渐渐皱起:“是谁送来的?” “她说她家夫人姓姜。” 秦姝绾说完,两人俱是一怔,韩氏瞬间变了脸色,嫌弃地将信纸篡成团丢掉,低声咒骂一句:“晦气!” “怎么了娘?这写的什么啊?”秦姝绾说着就要蹲下身将那团信纸捡起来,韩氏赶紧去拽她,道:“你别管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秦栾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秦姝绾道:“真是从小让你娘给你惯坏了,遇事不长脑子,什么东西你都能收下吗?如果有人要害你娘呢!” 秦姝绾小声嘟囔:“一封信能有什么危险……” “混账!”秦栾大骂一句,将两人俱是吓了一跳,韩氏知道秦栾是真的生气了,走过去想要安抚住他,秦栾却无视韩氏,命令道:“赶紧回去把这身衣服脱下来,这几日那也不许去,过些天便进宫去陪你姑母,丢了的礼数给我一点一点学回来!” 说完,秦栾拂袖离去,秦姝绾不情不愿地甩了下袖子,抱怨道:“我才不想进宫呢……” 皇帝表哥那么可怕的一个人。 “这两日别惹你父亲了,先听他的话吧。”韩氏也劝她,担忧地看着秦栾离开的方向。 “哦。”秦姝绾应了一声,踱步到后面,脚上踩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飞快地拿起来塞到怀里。 转眼三日过去,姜肆没有收到将军府的任何消息,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跟霍岐耗不起也不想再等了,便亲去府衙递了诉状,可京兆尹一看状告的人竟然是霍将军,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便随便找了个理由给姜肆搪塞过去了,让她回去等消息。 姜肆害怕京兆尹是个和稀泥的主,如果他找到霍岐,霍岐仍是不愿意和离而故意拖着她,两个人沆瀣一气的话,姜肆没有任何办法。 除非,她找那个人帮忙。 这不更遂了那人的意吗? 姜肆心中烦闷,却也知道自己一旦选择这条路,就注定走上一条荆棘丛生曲折坎坷的路,早就做好觉悟,所以也不曾后悔,就是有时会觉得精疲力竭。 她这些时日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脖子上拴着一条绳子,绳子不停收缩,勒进她的肉里,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那绳圈又松开些许,给她喘口气的机会便再次收紧,这样循环往复,像是故意捉弄她一般。 等她费力转过头,沿着绳子一路看过去,就会看到绳子末端被一个男人攥在手里。 那个男人,有时候是霍叔叔,有时候是霍岐,有时候是陛下,有时候又是看不清样貌的一团黑雾,发出残忍又顽劣的笑声,但她就是无比确信,那是一个男人。 连续几日从噩梦中惊醒,姜肆的精神不足,白日里也经常打瞌睡,这日在皇宫的养心殿里,她奉命前来问诊,陛下案头还有一些政务尚未处理完,便让她在一旁稍作等候。 姜肆站着站着就觉得眼皮子沉甸甸的,脚底打滑,她身子倏地一歪,瞬间有一阵风直冲头顶,她立刻站稳了身子,再一抬头,竟然发现萧持正看着她,一双黑眸如无底深渊。 她脸上一热,慌张垂下头:“民女失仪,陛下恕罪!” 为什么她总是在他面前出糗? 萧持手心摊着奏疏,看了她半晌,忽然将奏折合上,起身走到她身前。 “身体不适?” 姜肆摇摇头:“没有……” 萧持沉默半晌,抬脚往内殿走,姜肆见状,用力晃了晃头,这大殿里到处点着沉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让人心如止水,困意也如潮水般袭来。 她拍了拍脸颊想保持清醒,抬脚跟上前去,到了后殿才发现萧持已经坐在榻上了,青色榻帐一半放下一半收起,男人坐姿有几分随意,见她进来,便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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