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兄长没事,只是受了些擦伤。” 萧持看着睡得香沉的人,松了一口气。 两人摔下去时他一直护着他,虽然是出于本能,到他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受到别的伤害。 “娘呢?你有没有受伤?”萧持问。 “没事,娘没事。”秦归玉抚了抚他的脸,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 萧持别开眼,有些不习惯她这样碰触。 “我的腿……”萧持试着抬了抬,除了疼感觉不到别的,“是不是断了?” 秦归玉眸光一闪,却温和地笑了笑,对他道:“没有断,休息几天就好了。” “追兵呢?”萧持没戳穿她的谎言,而是问了别的问题。 秦归玉有些怔忪:“不知道……大概还在山中寻找我们。” 萧持转头看了看,这里似乎是一座破庙,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房顶破开一个洞,梁顶挂着蛛网,还有一个大蜘蛛在网上挂着,不用问也知道,这里距离他们摔下山崖的地方并没有多远,凭娘亲的力量,也没办法将他们带离这里。 萧持刚要说什么,旁边的萧抉突然醒了。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瞥到一旁的人正看着自己,转瞬露出欣喜的神情:“二弟,你醒了!”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都没留意到秦归玉眼中的犹豫和疼惜。 “持儿,你饿吗?” 萧持回头,看到秦归玉正满眼慈爱地看着他,肚子空空的,的确很饿,他看了看地上刚刚摔碎的碗,里面的白粥洒了出来。 虽说是白粥,却只有几粒米。 他们带着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呢?”秦归玉起身,去破旧的陶罐子里又探了探,火堆里煮着伤药,她换下来,倒上了所剩无几的米,又去外面接了一点雨水。 萧持的目光始终粘在她身上,神色微微惊诧,良久过后,秦归玉捧着一碗热粥过来。 “给兄长——” “张嘴。”秦归玉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嘴边。 萧持仍有些迟疑。 “吃了才有力气逃跑。”秦归玉道。 萧持一听,再无迟疑,张开嘴吃了一口。 他皱了皱眉,米没有熟,是夹生的。 可是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心里暖暖的,比热粥还暖,于是第二勺热粥递过来的时候,他又吃了一口。 秦归玉看着他,眼睛慢慢红了。 “如果我们逃不走,就算死,也不能落到那些人手里。” 萧持抬了抬头。 秦归玉还在喂着他,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咽:“你父亲筹谋那么多年,才有今日之功,如果他们抓住我们,以性命要挟你父亲,那么齐地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了,你知道吗?” “所以,就算他们抓住了我们,也只能是得到几具没用的尸体。” “嗯。”萧持点了一下头,咽下一口粥,“我知道。” 秦归玉笑了笑,眼泪却从眼底滑落。 “乖,持儿,喝了这碗粥,就不疼了。”她说。
第四十九章 “滚开!” 震怒的咆哮充斥在整个大殿之中,他挥舞的双臂,像是要驱赶开什么。 尖锐的声音如锋利的刀尖在琉璃上划过,让人奇痒难耐,他捂着耳朵,可不论怎么用力都阻挡不住烙印在记忆中的声音,像千万只虫蚁一样爬进耳蜗。 姜肆看到萧持摇晃的身躯,眼中震惊,就在刚刚,她通过三穴让他入睡,想通过催眠的办法进入困扰他多年的噩梦,弄清楚到底什么才是他解不开的心结。 她随他到了那天的雨夜,通过他的口得知那日被追兵追杀的凶险,进了天王庙,喝了那碗粥。 原本一切都按她所想进行,却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发狂。 这种医治的方法本是游老告诉她的,姜肆在这之前也查阅了大量古书典籍,虽算不上十拿九稳,也能说是胸有成竹。 可陛下忽然这样,让她坚定的心有了些动摇。 萧持拂开了案几上摆放的珐琅宝瓶,带刺的花枝散落一地,连同水渍和破碎的瓷片,他好像极度痛苦,理智全无,喉咙间溢出的低吼犹如一个挣扎着却逃脱不出囚笼的困兽。 姜肆看到他的手快要摁到地上的碎片,赶紧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她想将他拽回来,却没想到萧持一把甩开了她。 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姜肆猛地撞在背后翻倒的桌案上,后腰一麻,手心也传来刺痛,她低头一看,手心上扎了一块碎瓷片,鲜血流了出来,她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将瓷片拔出一扔,踉跄着爬起身抱住萧持的腰身,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到一旁,同时用脚扫开那些碎片。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姜肆做完这些尚且来不及喘息,赶紧翻身起来,扶住萧持的肩膀,低头唤他。 “陛下,你看看这里,这里是养心殿,不是天王庙了!” 姜肆接连喊了几声,急切的呼唤好像有了作用,躺在地板上的人似乎有一瞬的失神,猩红的双眸在空处转了一圈,在意识逐渐恢复的过程中,他不停地喘息着,直到视线落到姜肆脸上。 萧持脸色微顿,眸中的狂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望之无际的深邃。 就在姜肆以为他恢复理智之时,萧持忽然伸手一把掐住姜肆的下巴,半坐起身将她拽到自己身前,厉声质问:“是谁给你胆子让你查这件事的?” 姜肆下意识把住他的手,看他前后的转变也知道是另一个他又出现了,心中默念不能激怒他,越来越艰难的呼吸却让她几乎不能思考。 “不是谁……是我……为了……为了医治好陛下的病……” 那人的眼神一顿,像是听到了让他不能忍受和理解的话,手心向上一提,他贴在她耳边:“你是说,我的存在是一种病?” 姜肆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忽然感觉到背后扫过一阵凉气,涌遍全身的寒意直达心口,剧烈跳动的心猛然一缩,某一瞬间,她好像连害怕都忘了,就是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怜。 “不……不是。” 她扶着他的手,发现他已经在渐渐撤去力道了,只是没有放开她。 前殿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有人跑了进来,惶急中奔进后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狼藉又混乱的画面,张尧顿住步子,眼中布满震惊,殿内昏暗一片,只有一盏残灯亮着,陛下掐着女人的下巴,脸上戾气未退,他心中暗道糟糕,刚要说话,耳边就炸开一声冷漠到极致的呵斥。 “滚出去!” 张尧看了看姜肆,在陛下再次传来怒喝之前,只得道:“是……” 他只是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害怕陛下出事,想要进来一探究竟,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景,虽然担忧姜娘子的安危,但他害怕激怒陛下只会让姜娘子的处境更加艰难。 “出去!”他转身催促同他一道赶进来的宫人,快速退了出去,大殿门“咔咔”声响,两壁一合,彻底关上。 萧持从始至终都未挪开过视线,目光一直锁在姜肆的脸上,他伸手拔掉身上剩下的针,拿在手中看了看,唇边的冷笑有几分锋利,声音更是嘲讽。 “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你明知在他身边很危险,还是坚持想要治好他的病?” 姜肆抬着下巴,眼睛只能看着他,她轻轻地呼吸着,不知为何,觉得鼻腔发酸,连喉咙也似被堵上了东西,难受地泛上来一阵阵酸意。 她还记得眼前的人醒来之前,痛苦问出的那句话。 “娘,这碗粥,你下了毒吗?” 人被困在绝望无助的深渊中时,一定有两种念头最为强烈,一个是死,一个是活。 脆弱的人想死,坚强的人想活。 而一个人如果真的从深渊中逃匿了,再次沐浴阳光下的那个人,披上了盔甲,变得无坚不摧,得以站在此处,是因为有人替他承受了那些不见天日的折磨。 姜肆摇了摇头,张口,语气坚定:“不是他,是你。” 怕他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治好你。” 萧持眼中错愕一闪而过,俯下身时气息灼烫,带着浓浓的警告:“你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 他时时刻刻暴露出他的危险,仿佛恐怕别人接近,她想起平时看到的那个陛下,虽然也经常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他会温柔地笑。 可他不会。 因为所有困守于心的梦魇都留给他了。 “一样,是一样的。”姜肆轻轻重复着,眸中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而那份坚定似乎刺痛了萧持的双眼。 “你治好他,无异于杀了我,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萧持贴着她的面,浓浓的威胁意味如绕藤的蛇纠缠而上。 姜肆还是那副神情,认真而又坚定,她对他说:“救他,也救你。” 救他,也救你。 萧持的眼瞳微缩,胸口处的跳动停滞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呼吸也牵动着疼痛。 她说,救他,也救你。 在她眼中,他不该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坏东西吗? 萧持低眸轻轻笑了一声,笑意里毫不掩饰的嘲弄,抬眸,他看着她,颤动的烛火投来昏黄的光,影影绰绰的人影少了几分真切。 他凑近来,用气音道:“朕告诉你,我们为什么不一样。” 说完,他俯身吻了下来。 姜肆的唇瓣不经意间一凉,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口中的气息就已被他虏获,吞进,咽下,她猛然间睁大了双眼,伸手捶打他的肩膀,他却顺势握住她手臂,翻身将她压在地板上。 身上覆着难以撼动的重量,她犹如置身水中,再多的推拒挣扎都一一被无形化解,久而久之,侵吞呼吸变成救赎,唇齿相依变成濒临溺死之人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思绪停滞了,理性退却了。 暗影浮动,香意缭绕,昏昏沉沉的空气中带了微醺的醉意,连同醉死的人一起沉沦在海底不肯醒来。 直到腰侧传来热意,姜肆瞬间睁开眼,下意识按住腰上的手,隔了几层衣物,那只手犹自向上,她便也跟着向上,却因为太用力按到了伤口,疼得她闷哼一声。 只是轻轻一声,萧持却抬了抬头,见她紧咬红唇,眉头紧锁的模样,微微皱起眉,顺着视线向下一看,发现了她手上的伤口,连衣服上也都是血迹。 萧持似是很烦躁,重重出了一口气,手从衣服中拿出来,将她从地上抱起,轻轻放到床上,半跪在床边,抬起她的手看了看:“什么时候弄伤的?” 姜肆脑子还有些昏沉,刚刚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她却好像不能从自己沉溺的那一刻中回过神来。 一切都发生地猝不及防,就好像她在催眠他之前没说明真相,他在亲吻她时也没经过她的同意,她把他引了出来,又送不回去,越过了那道界限,再想收回迈进的脚,当做无事发生,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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