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午时了”, 醉禾将盖在颜清辞半身的被角掖了掖, “老爷说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雨, 路不好走, 待明日天晴了再出发, 还特意嘱咐小姐好好休息。” “哦……”颜清辞轻声回应着。 醉禾打量了她几下,见没什么大碍后转身要离开, 刚走至门口便被颜清辞叫住了。 “哎……醉禾……” 醉禾停下,回过头去看着颜清辞:“小姐怎么了?” 颜清辞顿了顿, 动了动嘴唇, 却只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没事。” 醉禾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觉得小姐从昨晚开始一直都奇奇怪怪的。 “小姐……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颜清辞瞧着醉禾一脸刨根问底的样子, 轻轻叹了口气, 犹豫着开口:“有没有人……来瞧过我……” 她多希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待她醒来,还能见到沈寒那双温柔的眸子,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同她说些不打紧的玩笑话。 “当然了,小姐你不知道,你昨晚的样子可把我们吓坏了,我和老爷还有初一都在床边守到半夜呢。” 醉禾说着的时候,颜清辞的眸光就渐渐深深暗沉了下去,她本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那样真真切切的,真实地让她窒息。 难道沈寒真的不在乎自己了吗?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见到沈寒……” 醉禾这样小声嘟囔了一句,却一字不落地落进了颜清辞耳中。 “管他做什么,他爱去哪去哪……” 颜清辞带着怒气甩出这句话,然后重重翻了个身,背对着醉禾躺了下来。 除非沈寒来向自己好好道歉并且承认昨晚是吃错了药,否则自己再也不要理他了!! 晚些时候醉禾端了药来,颜清辞喝下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得却并不安稳,无数梦魇缠绕着,脑中都是沈寒那双冷漠寒凉的眸子,说着挫骨绝情的话,还有她用尽全身力气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手……然后便一下瘫倒,向后坠进了万丈深渊,周遭一寸一寸被黑暗吞噬,好像没有尽头,无休无止的冰冷向她袭来,割裂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而她感觉不到一丝疼痛,跳动的心好似都麻木死寂了,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绝望,彻头彻尾的绝望…… 终于,这场骇人梦魇在醉禾的轻唤声中消散了,所有的冰冷黑暗如退潮般一下子消失了,耳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颜清辞抬眸,就见窗外雨已经停了,院内一片雨后清明的模样,绿意直愣愣扑了满眼,时辰尚早,无云天上只晕有熹微日光,幸而空气很清新,颜清辞昏胀的头得到了些清醒。 “小姐,我们该出发了,老爷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醉禾拿了衣裙和洗漱的东西进来,轻轻催促着颜清辞。 颜清辞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头上的疼痛好多了,身上的痛楚就如小虫子般满爬了上来,躺了这么久倒是要把整个身体躺得散架了。 醉禾扶着颜清辞坐下,手脚麻利地快速梳妆打扮,心中却越发难受起来,只觉得颜清辞憔悴地不像样子,纵是那日失足落水,也不似现下这般颓唐失魂。 颜清辞拖着酸软疲乏的身子出了府,抬头定定瞧着大门上方正中高悬的墨色牌匾,上面题着明晃晃金色的四个大字“定南侯府”。 这是当初定南侯在上京为官时的府邸,当时他权倾朝野,无限风光,真正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宅子也是圣上亲赐,无比大气奢华,如今,瞧着这依旧富丽堂皇的大院,倒真生出些物是人非之感,上京这短短数月着实改变了很多,父亲一夕之间由侯爷成了庶民,自己摆脱了进宫的宿命,淮宁王也成了婚……人言常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如今算是真正有了些体会。这宅子已经被朝廷收回,也不知下一个住在这里的会是哪个公卿王侯,又会有哪般的身不由己。 颜清辞回转过身,见父亲立在马车边朝她招手。 “快上车吧,我们该出发了。” 话落,众人便各自上了马车,颜应麒独乘一辆,颜清绾和初一共乘一辆,而颜清辞与醉禾同乘。 沈寒呢?? 颜清辞脸上不由自主涌上一抹慌乱,抓着醉禾问道:“沈寒呢?” “我也不知道……从前日夜间到现在谁也没见到他,方才出发时去他房间喊他也没见人,我和初一满府上下找了好久,都没有见到。” 颜清辞手死死抓着车身,指甲都要抠进了木架里,努力压抑住心中杂乱的情感。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从那场梦魇里醒过来,心中所存的一切幻想猛然破灭,冷汗从背后蔓延到她身上每一处毛孔。 “因为你颜清辞不值得我喜欢……” 沈寒寒气透骨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那场大雨中的对白便一点点清晰起来,慢慢占满了她脑中的每一寸。 所有的逃避和自我欺骗一下轰然倒塌,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沈寒走了,不辞而别。 颜清辞咬了咬牙,直直就上了马车。 原来都是自己一片痴心错付,你若弃我,我又何苦纠缠,对于无情无义之人,还是早些相忘于天涯的好! 醉禾上车挨着颜清辞坐下,马车就疾跑向前了,定南侯府在身后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然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颜清辞窝在马车一角,心中止不住地翻涌,素白玉手微微颤抖着,眼眶也泛起了红。 决然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好似一下子打翻全部洒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愤怒的,她全心全意不顾一切爱着的人原来是个薄情负心郎……但她又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她心里并不满是愤怒的,甚至有个很小的声音一直在告诉她沈寒不是那样的人……她紧紧克制着这种矛盾的感觉,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疯子,到了这般田地还要帮他找些借口托辞来解释他的绝情和不辞而别。 一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是自己遇人不淑,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一边在脑中却不停地闪过过往的种种美好…… 那日上京大雪,他隔着漫天雪幕缓缓走来,那一刻,她便再也瞧不见雪花如何飞舞、坠落、融化,也听不到周遭的寒风呼啸,见不到脚下的素白或是暗黄,包括远方的群山都渐渐离她远去。 她所见的万物,都是他。 她原本是不知爱不懂爱的,可偏就有那么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了,他在她荒芜的心上开垦、播撒、浇灌,最后生出了花…… 可是后来,他亲生将那株花掐断了。 颜清辞眼角落下一串泪珠,她知道自己对于他是有气恼,但更多的还是难过心痛。 他会不会只是突然有事出去了……他回来见我们离开了会追过来吗…… 到现在她还在这么想着,她实在无法接受她那样心爱又那般爱她的人,会如此薄情寡义。 颜清辞伸出手卷起了车窗的帘子,向后面望去。 十里长街,行人寥寥,她来来回回望了好久,终是不见那个玄衣少年。 颜清辞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几滴眼泪洒落在风中,随风飘散。 颜清辞转回头,一下好像被抽干了全身的气力,瘫坐在那里。 “小姐,你看——” 醉禾没注意到身旁人低迷的情绪,轻轻推了一下颜清辞,手指着车窗外的天。 颜清辞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就见一道彩虹兀自横在蔚蓝的天上,两相衬托,美得很是耀眼。 “哇,小姐,这真是太美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彩虹呢。”醉禾在颜清辞身后止不住发出阵阵赞叹。 是啊,真美,就和那日一样…… 许多天以前的那日,沈寒自己锁在房中,她站在门口同他说了好一阵的话,一抬头便见了雨后初晴的绝美长虹。 “天色阴晴雨雪,四季如此,未免枯燥乏味,若得见了彩虹,方才知世间万物的珍贵,你于我而言,便如若彩虹,有了你才有色彩。” 这是她那日万分认真地说给沈寒的话,现下突然便窜进了脑中,怎样也挥不去。 颜清辞定定瞧着那道彩虹,突然就大声喊了出来:“停车……停车!” 醉禾一脸错愕:“小姐,你怎么了?” “停车!” 马车缓缓停止。 颜清辞立刻起身,就跳下了车。 车上的人都下了来,颜应麒迎了过来。 “阿辞出什么事了?咱们要快些赶路呢,不能多耽搁。” “我要回去。” “什么?!” 颜清辞目光如炬对上颜应麒疑惑的双眸,沉声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定南侯府。”
第40章 、枯等 沈寒未留一言不辞而别, 这算什么?! 若真的如他说的那样,他不喜欢自己了,不愿意再同自己在一起, 那也要说清楚的好,她从来不是那种哀哀戚戚的女子, 若真没了情分, 她自然拂袖而去,绝不纠缠他半分,可如今他就这般不明不白抛下一切, 她不同意! 她要回去等着他, 等他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他为何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为何突然不辞而别, 又是何时厌弃了她, 她要他堂堂正正告诉自己, 他不喜欢了, 他要离开。 她不要一切结束得这样不清不楚! “阿辞, 别任性, 快上车。” 颜应麒扯过颜清辞的手, 想将她扶上马车,触到她手尖的一刻却不由一怔, 她的手竟凉的出奇,再一打量她的脸色, 颜应麒心下便明了, 她该是哭过了。 因为沈寒罢, 他的女儿, 他很清楚。 颜清辞放开颜应麒的手, 依旧坚定着说道:“爹,我不能这样不清不楚地离开,不论结局如何,我总要讨个说法,否则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心。” 颜应麒叹了口气,瞧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这般模样,心中不由一阵苦楚,那是他捧在手心悉心呵护十六年的人,他怎么舍得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阿辞,这世间之事本就皆有因果命数,你们若是无缘,自不必强求,南州城的英姿好儿郎多的是,爹爹定会为你觅得一段佳缘……阿辞听话,和爹回家吧。” “爹,我不是要强求什么,我只是要听他一句明白话。” “可他已经走了……这不已经是答案了吗……” 话毕,四周一下安静了,颜应麒说出了颜清辞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沈寒不辞而别,落在谁眼里都知道这是何意,可颜清辞偏是不信,她就是觉得他一定会回来,他也该回来,将一切讲清楚。 “爹,我已经想好了,你知道我的,我做的决定谁也不能更改。” 颜清辞的话很轻,却掷地有声。 颜应麒动了动嘴,想再说些什么,心里却知道是没用的,所有劝诫终是化为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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