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他,饶有兴趣的挑眉道:“你何处此言呢?我为什么要骗他,他确实是了。” “了!”墨雪夕凝起了双眉,“可是,半夏的确是有镇咳祛痰的作用……” 江月赞赏的点了点头,却打断了他的话,“但你可知道,这半夏,要是没有加热炮制的话,生服,是有危险的。还有另一种猜测,这药剂若是用错了量,抑或者是与川乌,草乌同用的话,也是有害而无一异。” 说到这里,墨雪夕已经明白了,这件事定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小姐,我在厨房里发现了这些东西。”苏叶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团白布,打开,里面是一些用完的药渣。 江月拿起了一粒药渣,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脸色微变,“是川乌!” “川乌!”在场的人皆是一怔,什么人,竟然会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稚童下手?深仇大恨,还是其他的嗯怨纠葛? 突然,有什么在苏叶的脑海里闪过,她连忙说道:“小姐,我去隔壁敲门的时候,发现他们很是可疑。一个小小的农户,竟然会大白天在家里睡觉没有外出务农。” “你确定吗?”江月问道,见苏叶肯定的点了点头,所有所思起来。那农户,定然是与狗儿爷孙有着莫大的关系了,不然不会平白如此的。难不成是…… 墨雪夕和江月想到了一起,心中微凉,他不禁感叹了一声,深宫里人人为争宠明争暗斗,宫外却依旧免不了争夺。面色一冷,他命令道:“晏婴,你且去药铺查探,务必将人在天黑之前找出来。” “是的,公子,属下定当完成任务。”晏婴双手抱拳单膝跪下,得到墨雪夕的首肯,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墨雪夕转过头来,看了江月一眼,然后对着苏叶说道:“苏叶,天黑之前我要得到狗儿一家与隔壁农户的关系和资料。” 苏叶只觉得心微凉,一种上位者的压迫力逼迫她险些喘不过气来。这才是真正的墨雪夕,全身上下散发着绝对的威压和高贵尊宠的气质。她不得不心甘情愿的屈服,道:“苏叶定然不负公子所托。”说完,也走了出去。 江月只觉得此时的墨雪夕,高高在上,站在她仰望的那个高度,受着万民的敬仰,一举手一投足,皆是皇家风范。那个他,尊贵得让她害怕,似乎是她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地方。 “对不起,月儿,是我吓着你了吗?”沉思间,墨雪夕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露出同样畏惧和敬仰的表情,他的心一阵微疼。他要的,永远都不是这样的。 他低低的略带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江月这才回过神来,她突然有些害怕看到墨雪夕,连忙低下了头去。其实,她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着什么。 他看出了她的想法,心下一片自责,看着她,语气越发的温柔起来,伴有着淡淡的无奈和忧伤。“月儿,你可知道,无论怎么变,我只是你认识的墨雪夕啊。” 我只是你认识的墨雪夕啊,只是我认识的墨雪夕。江月心里掀起了阵阵涟漪,记忆里那个永远浅笑的男子,温柔的凝视她的样子的墨雪夕,已经回来了吗?慢慢的抬起头来,她凝上了他的眼睛,那里面包含的情愫让她又惊又喜。双颊潮红,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嗔怒道:“我才不管你是谁呢。” “呵呵”墨雪夕低低的笑出声来,心里的悲伤一扫而光,是啊,这才是他的月儿,那个不会因为他身份而奉承他,巴结他。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调皮可爱的,古灵精怪的,甚至是美艳无可方物的女子。 江月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好比在这尴尬好得多了。若是自己会武功,哪会轮到这个地步,会武功?!呵,如果真会,自己也会像姐姐玉儿一般了吧。如果,这世间当真是没有如果的。 夕阳渐下,夜色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墨色,白术和连翘将晚饭做好端上桌上。这个时候,苏叶和晏婴也已经回来了。跟着晏婴回来的,还有一个提着药箱的老者。 晏婴把藏在后面的人一把拽到了前面,“公子,我把人带回来了,当日,就是他给诊治的。” 墨雪夕这才把视线移到那人的身上,不说话,继续等待着晏婴汇报。“公子,这个人叫刘三,是这杭州城里医药天的一名大夫,他交代前不久有人来请他看病,他便开了一剂治疗风寒咳嗽的药方。过了几天后那个人又来买了一些川乌和草乌,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可是后来也没在意,便忘记了。” “那个人是谁?” “隔壁的成大富。” “成大富。”墨雪夕愈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他转过头来看向苏叶,“苏叶,你了解到了什么?隔壁的那家人,便是成大富一家是吗?” 苏叶点了点头,义愤填膺的道:“公子,我首先在这方圆十里的人家打探了一些情况,知道了这狗儿的爷爷育有两儿,一个是大儿子成大富,一个便是小儿子成小虎。成小虎因病而死,他的妻子余氏便另行改嫁到了另一个县,剩下了狗儿和他的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可是成大富却连同妻子夺取了成小虎的田产,又对二人不闻不问。直至年前狗儿爷爷病重,不知出何原因到城里请了大夫回来为他治病,可是之后却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了。后来,有人曾经听到成大富酒醉时候说过,‘原以为那糟老头子还有几个钱,想不到连毛也没有一根,到叫我白白损失了几两银子,我定要给他们个教训不可’。” “太可恨了,想不到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白术握紧了拳头,气红了双眼说道。 “不过,照我看来,还真是有这一笔钱也说不定。”江月噙起了嘴角,心情大好的提起了筷子,有她最爱的酥鸡呢。她边吃边说道:“你们莫要再苦恼了,这事我们说了不算,得看他老人家肯不肯说实话,把他儿子送官法办了,我倒是觉得他的刻意隐瞒,定是舍不得了,毕竟虎毒不食子。” 看着她那样子,墨雪夕的眼睛里全是满满的笑意,心里也异常的满足。他也想尝一尝这味道,是不是真如想象中那么美好。想到这,他已经动起了筷子,把一块鸡肉放到了嘴里,慢慢的细细品味起来。 晏婴张大了嘴巴,刚想说什么却生生止住了,他看见了他脸上那种淡然闲适的神态,越加坚定了心中的决定。 “月儿说得有理。”墨雪夕突然说道:“不过,根据轩舞律法,不孝敬长辈,那可是要罚款,杖责三十下的。晏婴,你且去官府一趟,既然老人舍不得,我们却不能将这种人置之不理。若是乱了我轩舞的风气,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他转过头来,对着江月询问道:“月儿,你觉得如何?” 江月嘴里已是满满的东西了,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名字的杭州名菜,恨不得尽数装入肚中。听见墨雪夕说话,却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墨雪夕宠溺的一笑,才道:“既然月儿都同意了,你就照办吧,我不希望老人在治病期间听到任何的风声。” “是的,公子。”晏婴应允,带着刘三退了下去。 “咕噜噜……”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传来,江月抬起头,第一个就往白薇的方向看去,见她红了双颊,低头窘迫的样子甚是可爱,不由得笑了出来。“白薇,苏叶,连翘,白术。你们一同上桌吧。”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没有一个人敢走过来。江月知道她们的担心,看着墨雪夕说道:“嗯,你该不会是不同意她们一起吃饭吧。” 墨雪夕摇了摇头,委屈的说道:“月儿,我有名字,叫我雪夕好不好?” 江月的手一顿,心里如小鹿乱撞,险些捏不住筷子。雪夕?!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叫他的名字,瞬间是又急又囧,当下自然是叫不出口,只好佯装生气道:“你不同意就算了,我们换桌吃去。”但想一想不对,忙补充道:“这只有一张桌子,要走,你走。” 江月生气的样子可爱极了,像一只炸开毛的小猫,却不曾想有着小白兔的纯真外表。他笑了笑,有些无辜的看向四人。“我没有说不同意,月儿,我只是要你叫我的名字,这也不可以吗?” “这……”江月迟疑了,她底气不足的看向几人,却发现她们皆是点了点头,全部都支持墨雪夕。“好啊,你们都跟了他去了算了。” 白术对下午的事情还是很担心,忙说道:“小姐,我们没有啊,只是公子说的是实话。” “对啊,我可不想以后得罪我们的——”连翘微微一笑,用唇形说了两个字“姑爷”。 “好啊,连翘,你打趣我。” “我哪敢呐,你是小姐,我……” “你们到底吃不吃了。”白薇怒吼了一声,又加上她是一个习武之人,说话间不自觉加上了些内力,一时间噤若蝉声。 她自觉不好意思,忙走到了桌前,默默的拿起了碗筷,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 看见白术的这副样子,所有人皆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美食,当真是白薇的另一个致命伤。
第二十七章 谁伤害了谁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文廷式《蝶恋花》 墨雪夕已经决定了带他们两个人一同回府,就不会有任何更改的机会了。 狗儿的爷爷也不好再拂了他的美意,也欣然同意前往。一来可以和狗儿继续生活在一起。二来,也是有了一个报嗯的机会。在他的心里,墨雪夕不是施舍他,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在维护他的尊严。正如他所说,他做的,不过是提前用了他的月钱,以后再尽心尽力的替他打理好了府中事物,就不会辜负了他的一番心血了。 墨是皇家之姓,天下除了皇亲贵族,其他人也早已换了这个姓氏。墨雪夕只告诉了爷孙两人自己名为雪夕,以后唤他公子即可。他的身份敏感,若是哪天有了不测,他们还可以免受责罚。这身子,也不知道还可以撑到什么时候,但愿这屋子,可以让他们这辈子可以舒舒坦坦的过。 狗儿爷孙两人心里十分感激,他们不知道,墨雪夕早已经为他们这辈子打算好了一切。遇见了,便是一种缘。 墨雪夕居住的地方名为听月轩,听月,听月,意为明显。这是他离开相思谷后,南下江南,在这杭州西湖旁边买下的一座宅子。西湖不比半月泉有韵味,也没有一片桃林足以相衬。可是,除却相思谷,在他所到过的地方中,唯有这西湖的月亮是最美,最圆,最牵引人心魂。 尤其是现在,江月在,这儿的月亮,无疑是更美了。心里突然一阵翻涌,他忙用内力压下。不能现在,一定得撑住才好了。 他握紧了拳头,装作无事的样子,从这阁楼望了过去。月夜下西湖的美景一览无余,这让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诗,轻声念了出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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