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林中灵动而易受惊的小鹿。 林揽熙的唇边噙了一丝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可他又旋即想起来,这只小鹿早已不知跑到哪个林子去了。 他蹙蹙眉。难道李家真的不打算把人送回来吗?这都已经三日了。他莫名觉得哪里不舒坦,像是心痒,又像是被钝刀子刺进肉里。 林揽熙不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担心李清婳?胡扯,她虽然胆小,可却精得很。否则这等聪慧又貌美的姑娘,在书院里一定会成为被众人嫉恨的人物。但她偏偏讨喜得很,可见是机灵的。 林揽熙想想,又笑了。聪慧?貌美?他甚至不明白这些词是怎么从自己的脑袋里钻出来,用以形容她的。该是蠢笨,瘦小才对。 他忽而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一慌,赶紧将那两页摘记拂到一边。 想她做什么,李家的妖孽。 李清婳走后的第四日。夫子在前头提到孤陋而寡闻。睡梦中的林揽熙忽然有些恍惚,他似乎想起谁背过这句话来着。 绵软的声音在耳畔莫名响起来。林揽熙蹙蹙眉,发觉自己的目光又盯在李清婳的座位上了。李桃扇无意中回头,恰好又把这一幕收在了眼底。 她有些恼火地看着李清婳空下的座位,死死咬住了嘴唇。太子爷不会真的在记挂婳婳姐吧,她不敢想,也不敢信。 好在再一回头时,林揽熙已经恹恹睡去。 绿竹馆外,祝宝荣正等着林揽熙下学,坐在马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昌宁说着话。“近来太子爷如何?” 昌宁撇撇嘴。“不瞒宝荣公子,爷最近不太对劲啊。昨晚我在守夜的时候,发现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时不时还要骂一句什么狐狸精,祸国殃民之类的话。可最近李贵妃并未招惹咱们爷啊,您说咱们爷是不是中了邪了,我要不要找个法师来驱魔啊?” 祝宝荣听完也有些犯愁,叹气道:“太子爷心怀社稷,真是深以李家为恨啊。” …… “主子,该起了。”几日后,昌宁蹙着眉头,站在万字不断头的楠木榻前,低声唤道。他有些纳闷,这位小祖宗虽然恣意懒散,却从来不是懒床的人。今儿倒是有些稀奇。 昌宁一边纳闷一边掀开帘帐又唤了一句,却发现原来里头的人早醒了,正没精打采地坐在榻上发呆。 昌宁扑哧笑了。“爷怎么眼圈都黑了?” 连往日傲慢的眼尾今日都有些耷拉。 林揽熙骂他一句找死。 昌宁不再应声,心里却有些纳闷。其实林揽熙虽说看似难缠,实则好伺候得很,很少有像这几日这般,动不动就要发脾气的时候。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昌宁想不通,懒懒摆手吩咐下人们送上早膳。 氤氲的甜香味很快传到鼻子里。林揽熙蹙蹙眉。 昌宁赶紧往桌案上瞧,嗯,没有林揽熙一向厌恶的桂花味,他放了心。 可林揽熙的眉头依然舒展不开,直到他看见桌子上的一碟栗子糕。他想起来上回闻到这个香味是什么时候了。是李清婳饿肚子的那一天。 想起那个妖孽,林揽熙莫名没了食欲,随手抿了几口熟水,便要昌宁去告假。不去书院了,心烦。昌宁惹不起这位祖宗,一边去告了假,一边找人求宝荣公子前来看看这位祖宗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宝荣来的时候,林揽熙正望着桌案上的书带发呆。其实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时不时就会想到李清婳那张羞煞春华的面容。
第22章 特别是最后一次见她的场景,简直像是刻在脑海里一般。 他甚至怀疑最后那根书带上有什么南方来的巫.蛊之术。可他细细检查了,确实只是一根普通的书带而已。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林揽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见不着她,会这么难受? 再说,若真是李家以退为进,现在不应该赶紧把人送回书院吗?林揽熙每堂课都盯着门口,盼着那清丽的面庞出现。 林揽熙不知道是李家疯了,还是自己疯了。让堂堂太子惦记一个小姑娘?李家真是混了头了,李诚业真不是个东西。 “太子爷?”祝宝荣瞧见林揽熙,富贵宝气的脸上带着喜人的笑意。他是能想开的,早就不惦记李清婳了,却不知道太子爷眼下陷进去了。 “你怎么来了?”林揽熙懒懒收起面前的书,“走,去御射台。” “心情不好?”祝宝荣知道他的脾气。一贯烦躁了就要去御射台使使力气。 “没有。”林揽熙不承认。可转瞬又看了一眼祝宝荣,见他面容愈发俊俏,便道:“你娘亲给你说亲事了?” 祝宝荣毫不避讳道:“是,是忠勇将军家的孙女,听说虽是武将家的,但却温和得很。而且几回诗会都有才名。” “不错。”林揽熙对忠勇将军印象很深,此人纯厚善良,想必门风不错。但他很快又想起李清婳,便又道:“太傅府那,可是彻底回绝了?” “清婳姑娘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我又怎么会做违背她心意的事。不过听说她马上就要到国子学府读书了,我便来求你给我寻摸个官职,让我提早避开她才好。” “那是国公爷的事。”林揽熙不好擅专。 “得了,我爹那性子,我得挨多少骂,才能让他张一回嘴?”祝宝荣挑眉撇嘴。可实际上,他来找林揽熙,却是与祝国公一道商议的结果。 抱住太子爷的大腿,将来才有国公府的前途。自然这些事,宝荣不说,林揽熙也明白。 “我也要问过老头子再说。”林揽熙算是答应了。 祝宝荣放下心来,又想起李清婳的事,不由得笑道:“跟你说个有趣的。那位清婳姑娘,我跟她辞行的时候,你猜她说什么?” “说什么?”林揽熙很快问。 “说咱们两个都是好人。”祝宝荣笑笑道:“这事说不清哪里好笑,可我真没见过这样心思简单的姑娘。胆子又小,简直是生来让人护着的命。” 说罢,他又撞了撞林揽熙的肩膀。“你怎么就没瞧上呢?我爹后来说,太子妃的位置,陛下还是属意李家,幸亏我当初没把事闹大。” 林揽熙笑着摇摇头,一如既往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娶李家人为妃。更何况,她有什么值得喜欢的,笨得厉害。” 祝宝荣看着林揽熙神色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林揽熙很快搭上他的肩膀,一道往御射台去了。 御射台恢弘大气,一向专供皇帝所用,自然太子爷也用得。 林揽熙胳膊上缠着织锦护臂,手上带着白玉扳指,身后的箭囊已经空了不少,而面前的靶子的红心上插着不少箭矢。 祝宝荣的力气不大,特意让人把靶子向前移了三十米,这才勉强与林揽熙打个平手。 俊美无俦的脸上微微泛着汗珠,林揽熙一向傲慢懒散的眼眸在御射台上变得杀气蒸腾,与祝宝荣的翩翩模样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只见他伸手用力一拉,弓箭顿时被扯到极致,微微颤抖的弓弦似乎也畏惧他的威严。 偏偏在这会,身后有个御射台的小宫女捧着熟水,娇滴滴唤了一句:“太子爷,您喝水。” 林揽熙的手一松,那箭矢飞也出去,竟晃晃悠悠落在了箭靶旁边的地上。 与此同时,旁边响起祝宝荣的声音。“李清婳?”他诧异地回过头去,只见小宫女虽然长得娇小精致,却并不是那位江南美人。 只是声音像极。 “呀。”小宫女见箭矢歪了,娇滴滴喊了一声。 祝宝荣越发觉得这声音像李清婳,于是抬眸便看向林揽熙,本以为二人念叨几句也就罢了。没想到林揽熙竟好像有火气一般,冷冷道:“抬头。” 小宫女许是早有人授意,不慌也不乱,稳稳抬起脸来大大方方让太子爷看。但祝宝荣还是瞧见她喉头用力咽了咽,到底还是紧张。 “爷喜欢就领回太子府去。御射台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样好的姑娘别在这雨打风吹的了。”祝宝荣笑道。如今他屋里也有两个通房了,但似乎太子爷一直还素着,他自认作为兄弟,得给太子爷铺一些台阶。 那小宫女也有些欢喜,竟是微微抖着双睫,水灵灵的一双眼情意绵绵道:“太子爷……” 半是试探半是引.诱。 这声音太像李清婳,以至于祝宝荣都皱了皱眉。不过,李清婳可从来没这般撒过娇。 几乎已经笃定林揽熙会把此女收入囊中了,祝宝荣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儿,说给太子爷听听。” “回公子的话,奴叫春宁。”小宫女垂下眼眸,终于有些脸红。 可她低下头的一瞬,却又慌张地抬起头来,而后指着林揽熙的手指道:“血……血……”她的脸变得扭曲而慌张,与那软糯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祝宝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大概是刚才失手的缘故,弓弦并未搭在林揽熙的扳指上,而是直接勾在了他的手指上,所以他的手指此刻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此刻鲜血正汩汩流出。 “太子爷……”祝宝荣蹙着眉唤道。 “不要紧。”林揽熙的声音低哑。他的目光还盯在那个宫女的脸上。 祝宝荣以为他喜欢,便叫春宁跟着一道走。可林揽熙却道:“叫她滚,滚得越远越好。” 小宫女愈发花容失色。 “凭你这幅嗓子,就该死。”林揽熙厌恶地看着她。“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否则你没命听了。” 叫春宁的小宫女原本以为自己就要一步登天了,没想到太子竟如此讨厌自己。一时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再不敢多嘴,赶紧手忙脚乱地跑远,再不敢露面。 祝宝荣没有吭声。便听林揽熙继续冲着昌宁道:“回太子府,不要在这疗伤。再想着把御射台的首领太监换掉。” 他是信不着这些人了。 祝宝荣暗叹做太子也不容易,也就放下了对春宁的同情,取了块帕子替林揽熙按住伤口,随他一道回了太子府。 之后,祝宝荣亲自去请御医。昌宁则取了多福轩的药箱来,暂时先替林揽熙止血。可药箱一打开,上头竟放着一块沾满血的锦帕。锦帕上绣着海棠花纹样,一瞧便是姑娘所用。 昌宁才要动手拿开,便听林揽熙幽幽道:“你出去吧。” “太子爷,还没敷药……” “我自己来。”林揽熙摆摆手。 昌宁不放心,但也不敢废话,一步两回头地走出去,便也去找御医。而林揽熙坐在云龙捧寿坐褥的圈椅里,神色恹然。 若不是看见这块锦帕,他都已经忘了那日在她的马车里撞破头的事。也因此事丢人,所以他自取了药箱上药,并未告诉昌宁。大概这块帕子就是那时落在里头的。 林揽熙望着锦帕上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又看着自己手上深深的口子,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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