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的脸色亦是不好看,原来她觉得就当没有这门亲戚了,可眼下这番话,气得脸都有些红了。这徐铭洲拿婳婳当什么人了? 不过,她虽然生气,但是更担心婳婳的感受,于是赶紧侧过头去看婳婳。其实不光是她,徐铭洲也又惊又悔地看着李清婳。他虽然没想到自己新娶的妾室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添了这么多乱子,不过他觉得以李清婳的性格,生气肯定是会生气的,但应该不至于从此就彻底不喜欢自己了。 二人毕竟青梅竹马那么多年,自己也对婳婳好了那么多年。 但下一刻从李清婳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徐铭洲彻底惊呆了。 一向性情软糯的婳婳,此刻看着徐府一团乱麻的景象,竟认认真真地说出一番入情入理的话。她是看着徐氏说的,并没有针对徐铭洲或者卢氏的意思。 “娘亲,徐府毕竟是您的娘家,以这样的家风,若不严加整治,将来迟早要闹出事端来。到时候徐府怎样都跟我们没关系,但要是影响您的名声就不美了。您应该跟舅父说,要么把这些人都关起来狠狠禁足几载,要么就让舅父出一份文书,证明您已经与徐府毫无瓜葛。” 一阵风吹来,让众人的神智都清醒了许多。卢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呆滞地看着李清婳。徐铭洲则是捂着胸口,似乎又有些难受的样子。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看着李清婳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婳婳表妹?”徐铭洲觉得自己听错了,几乎想掏掏耳朵。 只有徐氏带着欣喜看向婳婳。她之前一直就担心婳婳胆小又心软,将来撑不起大局来。但现在她发现,或许是自己从前低估婳婳了。更准确的说,是婳婳如今的确进益了。 徐氏很高兴,看着婳婳低声问她心里真的不会难过吗?李清婳摇了摇头。她不傻,徐铭洲的心昭然若揭,自己要是再为了他难受,那真是一点都不值得。 徐氏脸上便带了些笑意,十分赞同地冲着李清婳道:“就照婳婳说的办。不过即便你舅父出了文书,人家也不会信。倒不如让你舅父把人关起来一年半载的,让她们长长记性。走,咱们回府。” 李清婳点点头,耳边的月牙蓝宝石随之晃动,美得不可方物。 徐铭洲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一阵强烈的悔恨涌上心头。卢氏拍着大腿,在院里嚎了起来。 李清婳在下台阶的时候脚软了一下,燕儿一把将人扶住了。徐氏见状不由得有些心疼,拍着女儿的手道:“傻孩子,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娘亲懂你的心思。”毕竟是喜欢了数年的人。 李清婳微微摇头,脸上虽然渗出几滴汗珠,但是难掩自豪的神情。“娘亲,我喜欢今日从容的自己,不喜欢从前那个胆小怯懦的自己。” 徐氏看了她一眼,觉得婳婳的书没有白读。国子学府还是不一样的。 但徐氏并不知道,李清婳方才脑子里想的,全是林揽熙那日断案时的场景。她在尽力像他一样,从容不迫。除了父母之外,那是自己见过的唯一一个什么都不惧怕的人。 “婳婳今日受惊了,娘亲一会回府亲自下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炙鱼片,再做一道龙井虾仁,还有蟹籽酱。”徐氏对婳婳的宠溺从来都不会少。李清婳点点头,笑着对娘亲说谢谢。 后来的事李清婳根本没有再问,徐氏也没告诉她。徐安慎亲自来了一趟李府,与徐氏一道商议徐府的事。徐氏什么都没说,只是要他清白做事,严谨治家,求实做人。 徐安慎不傻。徐氏说完这几句话,他就已经知道儿子和夫人错在什么地方了。他答应以后不会再让卢氏管家,更不会让她出门。至于徐铭洲,国子学府也不必再去,在府里苦读便是了。 而之后,徐氏也问了李诚业,是不是他早就知晓什么,才特意让自己领着婳婳去徐府。李诚业嗯了一声,说徐铭洲新娶的那房妾室已经来盛京城许久了,好几位年轻官员家里都被媒婆问过几次,没想到最后竟然被铭洲那孩子娶了。 对于这件事,最为震惊的是李桃扇。当金静萍把徐府近来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遍,李桃扇简直不敢相信。 “这么说,徐府和李府彻底分崩离析了?”李桃扇有点烦躁。这样一来,徐铭洲就不能吊着李清婳,而自己也不能借徐铭洲拿捏李清婳了。 “你伯母手段不俗,传出来的话没多少,但大致是这样的。因为卢氏给铭洲娶了个小妾,所以李府绝不会把婳婳嫁过去了,两家的关系也没从前那么好。”因为事不关己,所以金静萍的语气十分轻快。 “好端端的,他娶小妾做什么?”李桃扇咬着牙道。 “谁知道呢,反正跟咱们没关系。”金静萍剥了一粒葡萄吃。 “怎么没关系?没了徐铭洲,谁缠着李清婳?伯母要是真想把婳婳姐嫁给太子怎么办?”李桃扇说道。 金静萍这才一怔。她忘了这一茬了。现在李桃扇提起来她才反应过来,李清婳现在可是名花无主了…… “太子爷现在都给李清婳单独授课了,谁知道怎么回事。”李桃扇别别扭扭说着。 金静萍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心里也是很不明白,为何女儿生得这般娇艳,可太子爷却一眼不看。那李清婳整日畏首畏尾的,偏偏太子爷还真放在心上了。 “我看眼下,你还是得在这次女子科举中多费些心思。皇帝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太子适龄的时候提起女子科举一事,没准真是要为太子选妃呢。哎,可惜宫里贵妃娘娘那什么话都传不出来了,要不然咱们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一提起读书,李桃扇就觉得头疼。不过她也知道,对自己来说,眼下的路可能只有这一条了。只有在女子科举中进入殿试一轮,才能有所指望。 她又一次羡慕起李清婳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太子的喜欢,这种滋味多美好啊。如果自己是李清婳,现在一定会主动跟太子示好,然后早日成为太子妃,将来再稳稳当当地成为一国之母,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还考什么女子科举。 李清婳却不这么想。她有种预感,只要努力完成女子科举的事,那自己一定会变得更加自信胆大,也会更有能力照顾身边的人。 从小到大,她受了别人太多的关爱。为什么不能把这种关爱也还回去呢?李清婳也想在遇到事的时候大胆地站出来,替爹娘,替舒玉她们说话。 到那时,日子一定与现在还不一样。 所以此刻,李清婳坐在房间里,认认真真地捧着一本书在读。她已经安排好了,每日下午用一个时辰练琴,剩下的时间便可以读书。这样两不耽误。 燕儿把房间弄得亮亮堂堂的,连硕大的镜心屏风都用上了。除了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打瞌睡外,算是十分合格的小丫鬟了。 今日从林夫子的茶室出来前,林夫子还给了李清婳一本琴谱。这本琴谱据说是前朝一位女琴师留下的,她游走乡间江湖,写下了这样一本与宫廷的靡靡之风浑然不同的琴谱。 李清婳试了几曲,虽然弹得并不熟练,但是别有一番疏朗旷达之意。她很是喜欢,所以此刻,原本该是读书的时辰,她还沉浸在曲谱里头。 这本曲谱虽然精妙,但是里头还有一些晦涩难懂之处。比如说有的符号,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李清婳自然不舍得在这样贵重的琴谱上圈圈画画,所以便另外拿了纸笔把自己不理解的地方记录下来。 她打算在后天琴艺课的时候去问问林夫子。 听说李清婳都快戊时了还没睡,徐氏领人端着桂圆银耳羹来了一趟,但看李清婳学得太认真了,又没忍心打扰,把银耳羹交给了燕儿,便又走了出去。 回到卧房里,徐氏跟李诚业念叨:“这孩子为了女子科举一事也太辛苦了些。上午去国子学府还不够,下午又要练琴,晚上还得读书。她身子骨本来就单薄,这样下去不是累坏了吗?” 听见这话,正在更衣的李诚业也有些心疼,拈着胡须叹道:“要不你领着孩子没事出去散散心,别总窝在府里了。” “光是散心也不成吧。”徐氏卸下簪环,换上一件粉红折枝的寝衣,脸上的脂粉已经褪去,眼角微微有些细纹,但依然是不俗的江南美人,李诚业上前亲手帮她梳头。 夫妻两依然惦记婳婳的身子。李诚业梳着妻子乌黑的鬓发,忽然道:“那琴艺不是要等到殿试时才要考教吗?你说现在学起来,是不是有些早啊?” 徐氏也没想到这一节,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府试是明年六月,国试是明年七月,殿试是明年八月。这样说来,殿试是最末的,也就是说,这琴艺是最不要紧的。婳婳要等到府试和国试过了,再抓紧研习也可。”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徐氏的美目泛起光彩,愈发增添了整个人的柔美。“等过两天休沐我就跟婳婳好好说一说,让她先不学琴了,或者说,一旬练个七八日的琴就成了,先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嗯,这样最好。”李诚业也十分赞同。 徐氏有些高兴地拉着丈夫坐下来,又道:“对了诚业,太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单独给婳婳授课啊?会不会……” 李诚业摆了摆手。“你想多了,贵妃娘娘旁敲侧击问了,皇帝说是他为了考教太子授课本事……”说到这,他自己有些不信了。好好的太子,考教什么授课的本事啊。 李诚业又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但,贵妃娘娘不会害我们,她要我们不必多管,一切随缘。婳婳那孩子自有她的福气。” 徐氏听完也沉吟一会,但她对小姑子还是很有信心的。当初入宫,李贵妃不过是一介贵人,而今不过十几年便走到了贵妃的位置,自然是因为聪慧过人。既然小姑子这么说,那自己就信她。 不过,自己可以不管太子爷单独授课的事,但不能不管婳婳的身体。她还是决定过两日就跟婳婳商量,先不学琴了。 另一边的林揽熙并不知道李府两位未来的岳丈和岳母正合计着一件对自己追妻不利的大事,他正听昌宁回报徐府之事。 身为太子爷,想打听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 …… 这一晚,昌宁不但听见了小祖宗久违的鼾声,甚至在梦里还笑了两下。第二日祝宝荣来的时候,林揽熙也是眉眼含笑,连听说他把一件差事办砸了都没生气。这会,祝宝荣已经得了林揽熙从皇帝请得的实缺儿,太常寺丞。 隔日早,林揽熙如常去了琴室。如今国子学府里头众人愈发向学,让林揽熙觉得皇帝提出女子科举一事的确意义匪浅。 琴艺课后,李清婳如约进了林揽熙的茶室,捧着手里厚厚的七八张纸。这些纸上都用娟秀的楷书写着她对于那本琴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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