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未及细看顾萱手上的东西,就急慌慌地去取了炭火盆来。 三小姐是个动辄暴躁的脾性,若不如意,可少不得一顿好骂。 等取来了炭火盆,就见顾萱取过书桌上的烛台,也不顾险险就要滴下的滚烫烛油,当下取了一张纸点燃,放入盆中,再将剩下的纸张匆匆数过,以此放入。 盆中火光渐盛,红红地映在顾萱秀丽的面庞。 莫名地有些骇人。 手中的纸张越来越少了,顾萱的眼睛却是越瞪越大,瞪得眼珠子都要突了出来。 像是画中恶鬼的模样。 艾草有些瑟缩地想。 “你有没有动过我的东西?”忽然间,顾萱就朝着艾草扑了过去,狠狠地揪起艾草的衣服:“说!有没有动过我书桌上的东西!” 她的眼珠染上了些许血丝,神情因为濒临崩溃而不自觉地扭曲,进一步与恶鬼像重合。 艾草几乎被吓哭了:“小姐冤枉呀!您是知道的,奴婢没有您的吩咐,哪里敢动您的东西呢!” 顾萱摇晃着艾草,不死心地又逼问了两句。 见艾草只是不知所措地哭啼,顾萱只好放开艾草,转而扑去书桌那边,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从缝隙中寻找可能遗落的纸张。 她找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顾萱泄了气似地由趴着变为倒地。 她双手捂面,口中呜呜不绝:“怎么会!怎么会莫名丢了那纸!” 有几张临摹到后期,几乎和顾菀所练字迹一模一样的纸。 好像莫名其妙不见了。 艾草急得跪在地上叩首:“小姐,小姐,奴婢可以保证,这屋子除了您和我,还有大小姐,其他人是绝对没有来过的!是不是您记错那纸张的数量了?” “或许是……”听着艾草磕了三四次的响头,顾萱渐渐冷静下来,口中反反复复地安慰自己,是自己记错了纸张的数量。 只是面上的眼泪却是止不住。 让顾萱不禁回想起了顾菀方才的话。 ——“长姐还和我说了许多旁的话呢。”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认真地回想起顾莲对她说的那些话。 ……真的是对她好吗? * 顾菀对顾萱可能遭受的心理折磨混不关心。 她三言两语只为小小挑拨离间一下,若顾萱因此而痛苦,那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看见顾菀独自回来,琉璃和琥珀都惊讶了一瞬。 见顾菀眉眼间有明显的疲惫之色,二人默契地没先讲话,而是一个张罗着给顾菀打热水洗浴,另一个上来给帮顾菀脱下披风。 琥珀摸了摸披风料子,笑道:“这是靖北王妃给小姐的吗,摸上去可比咱们府上的料子要好多了。” 话还没说完,琥珀就看到顾菀身上皱皱巴巴,带着香汗的衣裳,微微一惊,又看顾菀一直掩着的右手掌被纱布裹住,登时升起几分不祥的预感:“小姐……” “等琉璃回来再说。”顾菀轻声叹了一句,又吩咐道:“准备些宵食的小盅汤,再将我上回买的那些药膏取一盒了。” 琥珀一一应下,随后有些不解道:“小姐准备这些是作甚么?” 顾菀却没有答话,只是转头望向窗外。 天边孤月低垂,似是挂在镇国公府不算高的墙头之上。 她低头轻轻弯了弯唇角,在心里小声道: 等一个,或许会翻墙来告诉她好消息的少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修) ◎(双更半合一)肃王是为了婚事而来◎ 那头谢锦安进了宫, 先回了自己的寝宫,吩咐小时子先打水来洗浴,换身衣裳再去见太后。 小时子尚且沉浸在对自家殿下和顾二小姐关系的猜测中, 嘴上就道:“是,奴才即刻就传人送了热水来。” 谢锦安却是面色一顿,俊面上带了几分克制的神色,耳郭微微染了红色。 “不必, 打了冷水来。” 他的嗓音沉沉哑哑,像压着许多东西。 “是、是。”小时子不明所以,转身去传召冷水,在心里只想:殿下真是悄悄勤勉,今日去了宴席, 送了顾二小姐回府, 还抽空去练习武功了。 从前殿下总是悄悄地练武,每回半夜再打些冷水来。 谢锦安望向天边的低月,手上取了玫瑰药盒来把玩,薄唇在沉思中微微抿起。 ……太后嘴上说着不会插手他的婚事, 实际上却悄摸儿地看好了人选。 要说服太后,对他也不算难事。 如今难的,是镇国公府的围墙,究竟高不高? * 时辰尚不算太晚, 太后却觉得有些熬不住了,早早地吩咐身旁伺候的李嬷嬷传唤热水。 “人老了, 实在是熬不住了。”太后手握佛珠, 长长地叹了一声:“恐怕今年年节的守岁, 哀家都要提前回去歇息了。” 李嬷嬷吩咐了人下去, 转头给太后倒了一盏醒神的浓茶:“太后娘娘瞧着还年轻呢, 怎么会呢。” 太后掐着手指一算,叹息声更重:“照着哀家这个年纪,正是含饴弄孙的时候,可哀家的孙儿们都没定下婚事呢。” 若要等抱孙儿,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李嬷嬷就道:“太后娘娘莫急,奴婢看着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都在给太子殿下和武王殿下相看王妃了,估计都快了。” “哀家还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太后和蔼的面上隐约露出几分讥嘲:“从当年进宫就开始争,如今儿子们长大,要争的除了儿媳,还有儿媳的娘家,估计一时半刻还定不下来呢。” 即便定了下来,两人还要争着比谁先生皇长孙,又哪个孙儿更得皇帝太后的喜欢。 说到这,太后的眼中流露出几分遗憾:“所以当年哀家和皇帝最看好罗氏,只可惜罗家……” “贵妃娘娘当年最是和气聪慧,只可惜肃王殿下倒是不像贵妃娘娘,也不像陛下。”李嬷嬷低了头,在心里接上了后半句:肃王殿下一副混样儿,整日无所事事,倒是养废了。 太后转了转佛珠:“这样才最好。” 在宫闱中,做个闲散无事的皇子,才是最安全的。 她抚养肃王长大,不求他如何出人头地,只要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是。 平安顺遂,是在皇家中最为难得的四个字。 这也是她当年答应罗氏的。 正说着话,外间就有贴身宫女墨香进来。 “今日热水比往日要快上许多。”李嬷嬷笑着开口,转头却看见墨香的神色不对劲,不像是来报备好热水的。 像是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又在太后娘娘面前难以开口。 李嬷嬷看出来了,太后更是。 她当下就面容微冷,淡声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香浑身一震,低头开始支支吾吾。 李公公就在这时进来,向太后行了个礼,笑道:“太后娘娘,肃王殿下求见您。” 说罢,他看了一眼墨香,又道:“肃王殿下很是焦急,见墨香进来后没动静,又推了奴才进来。” 李嬷嬷会意接口:“墨香,你也服侍太后娘娘许久了,怎么现在这样不稳重?” “太后娘娘赎罪,奴婢是怕打扰到太后娘娘……”墨香深深叩头请罪。 “太后娘娘,奴婢瞧着肃王殿下匆匆前来,怕是在宴席上相中了哪家姑娘,回来请您赐婚呢。”李嬷嬷回首对太后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 太后也不禁笑了起来,没追究方才墨香的异常,只说道:“那快些将肃王请进来,哀家可要看看他说些什么。” 谢锦安轻车熟路地进了寿康宫。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他认真又郑重地给太后请安。 太后道了免礼后,就细细地打量了谢锦安。 发髻整齐干净,面容英俊昳丽,神情肃正,且身上没有往日参加完宴席后微醺的酒气,泛着清凉凉的水汽,是沐浴过后再来求见的。 再看耳垂指尖都有几分羞红,可见李嬷嬷或许说对了。 ——肃王是为了婚事而来。 果然,谢锦安并未起身,还是保持着请安的姿势,慎重问道:“皇祖母先前答允过孙儿,若是孙儿有看中的闺秀,就立刻下旨给孙儿赐婚的话,可是当真?” 太后立刻乐开了怀,点头道:“自然自然——快些告诉皇祖母,你看中了哪一家的闺秀?” 口中虽如此询问,太后心中却有着期待的猜测。 今日她特意嘱咐了娘家人,给她的小侄女穿上谢锦安素爱的银朱色衣裳,再打扮得漂亮些,争取在游园宴上和谢锦安来一场偶遇。 如今京城中,太子和武王已有相争之势。 长宁侯府在后宫中无人,于前朝也只是一般,恐怕在她这把老骨头走后,就要一天不如一天了。 为保长宁侯府的长久富贵和平静,最好的办法便是和皇室保持姻亲关系。 且对方地位要高,又不会参与夺嫡。 所以在太后看来,自家侄女给谢锦安当王妃是极好的。 而且彼此都是有人品保障的,不是那等心计恶毒的人。先前又见过好几回,也不算盲婚哑嫁了。 谢锦安也知道太后的想法。 他虽见过长宁侯府的小姐好几面,可至今都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不似阿菀。 只初见那一眼,就让他魂牵梦萦、神思不属。 打心底里,就是特殊的那一个。 “孙儿请求皇祖母,将镇国公府的二小姐指给孙儿做王妃。”谢锦安垂下眼帘,桃花眸中似沉起波涛,一字一句坚定道。 他心尖上泛起隐秘的、欢喜的颤抖。 他话音未落,太后手上不停转动的佛珠便停住了。 一向波澜不惊的太后,在面上显现出明显的惊诧:“镇国公府的二小姐?” 这名号她并不熟悉,只听李嬷嬷在念游园宴名单时听到过。 她也记得,镇国公府似乎只有一位嫡长女顾莲,没有第二个嫡女的。 “是,请皇祖母赐婚。”谢锦安的语气如泰山之石,不可动摇。 太后的手稍稍捏紧了佛珠,蹙眉唤了谢锦安的名字:“锦安,你先起来。” 谢锦安没动,只抬起眸子,一向潋滟的眸光中含了几分暗沉:“皇祖母,是不愿意,要出尔反尔?” 清亮的少年嗓音中,带着沮丧与失望。 太后疼了谢锦安十余年,最看不得谢锦安这副模样,当下就和缓了语气:“锦安,哀家可没有这么说。” “只是哀家总要问一问这位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哀家从前,还没听过这号人呢。” 说罢,太后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让李嬷嬷下去打听。 转头见谢锦安就要开口,太后赶紧截断:“你要求娶人家,自然看人家是千般万般的好,哀家可不要从你嘴里听那位顾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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