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孙女不好,身子不适,要提前回来也没和祖母说,才叫祖母担心。” 老夫人皱起眉头,起身直视顾菀:“菀丫头,你说得可是实话?你真不要怕,即便说了什么,有祖母护着你,没人能将你怎样的。” 顾菀亦抬眸回看老夫人,含笑的目光中带着坦然:“祖母,孙女说的就是实话。” 她回挽住老夫人的手,乖笑道:“从小到大,孙女可是从来没骗过祖母的呀。” 说罢,顾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况且,孙女跟着靖北王妃和康阳郡主,怎么会受委屈呢?” 这话让老夫人注意到了顾菀身上的披风。 颜色是暗红色,不算鲜亮,可在烛光下泛着润泽的光辉,像是胧上了一层夜明珠的光辉。上头的花纹皆是暗纹,可从精细度与图样来看,一瞧就是宫中的出品。 就是有那么些过长了……靖北王妃,生得这么高么? 不然的话,这披风也有些太长了。 这一点疑问在老夫人心头转过一瞬,随即就消失不见。 今日的游园宴时间太长了,人情关系打交道得太多,又生出许多的意外,让老夫人有些心神俱疲的感觉。 见顾菀坚持无事发生,又面容红润,不似遭遇不测之事的模样,便在心头松了一口气,不再追究。 既然已经重新拿着想要的掌家权,老夫人也不想逼着蓝氏翻脸。 也实在追究下去,恐怕伤了体面。 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愿意看着家族和睦的,哪怕是表面上的。 “明日你们来寿梧园一趟。”老夫人看了眼明显心怀鬼胎的蓝氏和顾莲,嘱咐道:“我要好生教导教导你们——要向门楣兴旺,可不能从内里就出了裂痕。” 蓝氏和顾莲不意事情居然是这样发展,当即就诺诺应下,心中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对顾菀的轻视:当真是和袁氏一样,是个心软的主儿,竟然不趁此良机打击她们,反而替她们遮掩。 又或许是,老亲王办事前受了伤,没碰着顾菀就先回去治疗了。 所以顾菀真以为自己只是身子不适,先行回来了。 苏妈妈扶着老夫人先回去寿梧园了。 顾菀眨了眨眼,环视厅中一周,良顺笑道:“父亲母亲,可还有要和女儿说的?” “若是没有,女儿就随着祖母回去了。” “菀儿。”蓝氏见顾菀抬脚要走,赶忙急慌慌地开口,面上挤出难看的微笑:“菀儿,今日你不在我身边,我可担心得紧。” “祖母身子骨才好,若发生了什么,你不告诉祖母才是正确的。” “可如今祖母已经离开了,你向母亲我说一说,今日在宴席上,你可曾碰到过什么人,有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这样一边说着,蓝氏一边用目光上上下下的搜寻着顾菀的全身。 好似要从上面看出让她心满意足、证明计划成功的证据。 镇国公此时已经收敛了面上的怒容,一声不吭地看着蓝氏询问顾菀。 顾菀但笑不语,柔软的唇角噙着一抹冷漠的笑。 平静地看着蓝氏不死心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半晌后,她才婉转开口,嗓音娇软,遮掩住语气中的冷淡:“母亲,你怎么好像盼着女儿有事一样?” “女儿方才已经和祖母说过了,身子不适,拜托了靖北王妃先行回来的——若是母亲不信,大可去问一问王妃。” 这话说得蓝氏哑口无言。 她哪儿来的身份,哪儿来的地位,敢冲上去询问靖北王妃这样的小事情? “倒是女儿看着长姐的面色不大对劲。”顾菀眼波一转,看向今日颇为安静的顾莲:“长姐,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今日顾莲在游园宴上又去寻太子,被太子斥为“只求荣华富贵,不是真心爱他”的虚伪女子,并说“今生再不相见”。 本来就十分伤心的顾莲,又得知走老亲王的路没成功,反而是永福公主丢了脸。 心下就更是郁结和崩溃。 此刻抬头,看见的就是顾菀一张巴掌大的玉面,罩在宽大精致的披风之下。 容颊染着淡淡的润红,竟似是宫中高不可攀的贵人。 顾莲一下子就撑不住了,头一回不再是清丽温婉的模样。 而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菀,用帕子捂着面儿就走了。 还撞到了身边的丫鬟,让其摔了个屁.股墩。 蓝氏见女儿匆匆离开,心中焦急,却又不能离开,只好给身后沉默的儿子使了个眼色。 顾望便在蓝氏的示意下,动身追上去安慰自己的嫡亲妹妹。 临走时,还给了顾菀一个自以为具有威胁警告的眼神。 殊不知自己像瞪着眼睛的金鱼,囿于一缸清水之内。 只让看见的人发笑。 “菀儿,你长姐不也是为着你生气。”见顾菀笑容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蓝氏就捏了捏帕子,忽而幽幽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回带你去游园宴,还是你长姐给你说的好话呢。” “谁知你与靖北王妃交好,也不和家里通一声气儿。今日你转头就去坐了靖北王妃那一桌,将咱们都忘在身后头,你长姐可不生气么?” 蓝氏的口吻中带上了十足的失望和指责:“身为镇国公府长大的女儿,一举一动都要为镇国公府考虑才是——若是论这一点,你可不如你长姐多了。” “你怎么这样不识大体呢?” “是,女儿让父亲和母亲失望了。”顾菀眉尖轻蹙,面上蔓生出几分自责的神情,语气却是淡而轻快的笑意:“还请父亲和母亲体谅女儿——女儿自小在庄子上长大,自然是不怎么识大体了。” “长姐嘛……也的确只在这一点上胜过我。” 毕竟镇国公府的颜面和名声,可从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还是头一回,顾菀这样明显地呛声回去。 惊得蓝氏一时间忘了说话,只有手指因为生气,而下意识地颤抖着。 一直在边上当哑巴的镇国公此时站了出来,皱着眉头对顾菀怒斥:“你放肆!你是怎么对你母亲说话的!” 他声音这喊着多年来在家中积压的威严,此刻回响在正厅之中,便如雷霆乍然响彻在人耳边。 叫人听了觉得胆战心惊。 在正厅门口站着岗的管家,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胸口,再悄悄地往里头看:二小姐还没见识过国公爷发怒的模样,方才才敢那样说的吧?如今二小姐,恐怕都要吓得流泪了。 管家却看见顾菀不退反进,袅袅往前踏了几步,走到镇国公面前。 她的眼睛直直地对上镇国公的双眼。 “父亲,您是什么都知道的,对么?” 包括她的生母一直受到蓝氏无故刁难,她在庄子上生活得并不算如意,蓝氏和顾莲要将她送给老亲王,换取自己的前途。 镇国公都是知道的,甚至参与支持了最后一件事情。 顾菀的眼睛很美,尤其是眼尾,端的是上扬挑起的娇妩动人,灵动极了。 可她的眼瞳是清亮澄澈的。 像一面光亮干净的镜子,能一直看到人的内心里去。 看得镇国公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心虚。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顾菀等到了少年郎◎ 顾菀的一双眼睛, 是最像生母袁氏的。 也正是袁氏的那双眼睛,让镇国公一眼相中。 可惜彼时他已经求娶了蓝氏为正妻,袁侍郎自不愿意自己的嫡女入府为妾室。 于是, 镇国公想尽了千方百计,终于趁着袁家被抄家的时候,逼得袁氏入府为妾,换取一家平安。 可得到之后, 镇国公就觉得袁氏不过尔尔,太过安静,实在是无趣。 反倒是嫌弃起袁氏罪臣之女的身份,拖累了镇国公府门楣。 又只给他生了个女儿,怀不上儿子。 心中不喜之后, 镇国公在蓝氏折腾凌.辱袁氏的事情上, 就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横竖一个妾室,一个庶女,爱怎样便怎样罢。 等到袁氏病重过世时,他才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蓝氏。 ——都快到年关了, 怎么能出这样的晦气事情? 这些年,镇国公为了宦途苦心钻研经营,早已经将“良心”二字给吞吃得一干二净。 但此刻面对顾菀的清澈眼睛,他只觉得无法直视。 袁氏的死, 卖女求荣……着实是两件不大光彩的事情。 气势也就一下子变虚了。 “我知道些什么?”镇国公将自己的眼睛瞥开,嘴中反问道。 顾菀一下子便笑开了。 恍若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带着惊人心魄的美艳绽放。 “父亲这样学识渊博, 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软绵绵抛下这一句话, 顾菀便行礼告退:“女儿先回去服侍祖母了。” 只留下额头冒着青筋的镇国公和蓝氏在正厅之中。 在镇国公心中, 顾菀自打回府以来, 就是个柔顺乖巧的女儿形象。 又因蓝氏和顾莲的决意隐瞒,他对今日要给顾菀下.药之事,的确不大清楚。 但永福公主丢了大脸,老亲王又伤到了子.孙.根,让镇国公隐约有所猜想。 直到方才,顾菀的反应格外异常,才让镇国公有了几分确信。 他的目光扫到了正准备悄无声息退下的蓝氏,从嗓子眼中,硬生生挤出一句话。 “你和莲儿,究竟背着我做了什么!” * 小时子在寿康宫等待着谢锦安出来。 一边等,还一边止不住地搓手。 末了,他像终于等不住了似的,凑到李公公身前询问:“公公,公公,您不若帮我进去看看,里头的情形究竟如何了,太后娘娘会不会给肃王殿下赐婚呀?” 李公公瞥了一眼小时子,老神在在道:“这是主子们的事情,咱们等着就行了,可不能乱猜呀。” “哎呀,公公你就行个好吧。”小时子拉住李公公的袖子,不动声色地放进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耷拉着脸道:“若是肃王殿下不能如愿,恐怕又是要将我搓去陪他打马球了。” 小时子最不会打的,就是马球了。 “这你可就放心吧,以后肃王殿下顶多就支使你一天四五趟地来寿康宫跑腿。”李公公收了荷包,呵呵笑道:“肃王殿下有了心上人,恐怕就不会和从前那样行为纨绔闲散了,只怕要变得上进起来呢。” 毕竟有的男子娶妻之后,改头换面奋发用功的,也不是没有。 从前就有纨绔子弟为妻苦读,最后一路做成了宰相的事情呢。 面对李公公的安慰,小时子表示并没有心情变好。 现在他家殿下住在凌霄居,距离寿康宫可是有横穿大半个皇宫的距离呢! 这一天来个四五趟,还不如叫他去打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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