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谌停下脚步,神情肃穆,“怎么突然想起买宅子了?” 盛耘眸似晚星,嗔了他一眼,“你见那个女子是从夫家的宅子里出嫁的!” 嵇谌这才明白盛耘的意思,他掀唇一笑,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攥住,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轻松淡然的打趣起她,“终于肯嫁给我了?” 盛耘伸手抱住他的劲腰,仰望着他的面容,沉声道,“以前,我对婚假从无半点期待,甚至并不介意独生独死、独来独往一辈子,可现在,阿谌,我想和你生同衾,死同穴,喜相庆,病相扶,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耘……”嵇谌低低的呢喃着,他一直都知道盛耘不是普通女子,她的情感一定是炙热浓烈、坦白直率的,可此时此刻,听她将自己的心意一一道来,心中还是觉得震撼,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在发热,胸膛在发热,脑中炸裂的光胜过今晚最轰烈夺目的烟花。两人四目相对,望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赤诚,他喉结上下滚动,再也忍不住低头吻向她的唇。 男女之间的情感,总是来的又急又快,最浓烈时,天雷地火也不过如此。 云收雨散,盛耘已经累得睡去,嵇谌下了床榻,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走向轩窗。 他望向外头的圆月,手搭在窗棱上,清冷的眼里含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这晚,他想了很多。 想到自己多年来的抱负,碎叶城的局势,以及娶了盛耘之后要面对的种种,末了,他长叹一口气,既然舍不下她,那就不舍了,将她还给江擎不过是暂时的,等到成了大事,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子! 这样的安排,嵇谌知道盛耘心中会有怨,甚至会恨他,用最嘲讽的话将他贬低进泥土里,可他相信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毕竟她对他的爱是那样浓烈。 感情这种东西,一旦发芽就会生生不息的生长,直到长成参天大树。盛耘也许会恨他一阵子,但嵇谌相信,她不会永远的恨他。 想明白这一切,已经是破晓时分,床榻上,盛耘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摸到身边的床铺已经冰凉,她睁开眼睛,缓了片刻后,掀开帷帐下了床榻。 一抬眼,她就看见站在轩窗边的嵇谌,唇角浮起一抹浅笑,朝他走去。 嵇谌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向盛耘,“醒了?”
第150章 要当爹了 盛耘含笑点头,本想去抱嵇谌,但在碰触到他微凉的中衣时,她的动作突然僵住,皱眉道,“身上这么凉,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嵇谌还未开口解释,盛耘又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嵇谌掀唇一笑,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颈,“怎么会,我方才是在想燕王。” 说到燕王,盛耘皱起眉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对太子妃和两个太孙动手,太子妃能不能带着两个太孙逃过这一劫。” “太子妃是国子监祭酒梅忠亲自教养大的嫡长女,当年才名冠绝上京,以她的聪慧定会保护好自己和两个孩子。” 听嵇谌这么说,盛耘微微松了口气,接着两人去了净房洗漱,又一起用了早膳。 用完早膳,嵇谌要去进奏院,盛耘将他送到了太尉府门口,看着嵇谌离开后,她正要转身离开,一道怯怯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在叫她。 盛耘朝东边看去,只见绿鹦提着一只篮子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她下了台阶,几步走过去,站定后问道,“寻我有事吗?” 绿鹦将手里的篮子递给盛耘,欢喜道,“我家姨娘昨日生了,是个小公子,她早上一醒来就吩咐奴婢拣上一篮子的红皮鸡蛋,早早的给您送来。” 盛耘犹豫片刻,收了下来,“替我跟你家姨娘道一句恭喜!” 绿鹦含笑应下,她看着盛耘身上如水一般丝滑的白色披风,还有露出半截刺绣精致的裙裾,“看样子,盛姑娘也要好事将近了!” 盛耘抿嘴一笑,眼中漾着几分神采,“到时候请病坊的人吃糖。” “那奴婢就提前恭喜盛姑娘了!” 盛耘又跟绿鹦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离开后才回了太尉府。 前院药房,绿霜看盛耘提着一只精致的篮子进来,问道,“姑娘手里拿的是什么?” “红皮鸡蛋!”盛耘解释了一句,然后说道,“你在府里认识的人多,回头给想要的人分分。” 一旁的白蘅突然开口,“红皮鸡蛋,这不是添丁进口时给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送的?” 盛耘看向白蘅,“是先前诊治的一个孕妇平安生产了。” 白蘅一直跟着在药房中帮忙,转念之间反应过来盛耘口中的孕妇正是江擎的妾室,她低下头,没有再开口。 盛耘收回目光,开始做自己的事,同时想着,有时候老天真的挺不公平的,江擎这一生作恶多端,玩弄人心,玩弄权术,却能求仁得仁有了后,而嵇谌这一生行善积德,为黎民百姓殚精竭虑,散尽家财,却注定一生无儿无女。 江府,霍姨娘刚开始发动的时候,绿鹦就回府传了话,但江擎始终没有出现,直到霍姨娘平安产子,有报了一回好消息到府里,江擎才吩咐人去了春生病坊一趟。 病坊客院,霍姨娘满心欢喜的等着江擎,但是最后只等来了途安和两个奶娘。 “大人没来吗?”霍姨娘靠在床上,头上带着抹额,虚弱的问道。 途安躬了下身子,解释,“大人公务繁忙,特命属下将小公子接回去。” 霍姨娘捕捉到途安话里的深意,变了脸色,“只是将小公子接回去,那我呢?” “姨娘身子弱,大人的意思是,您再在病坊养上一段时间,等身体彻底好起来再回府,也省的过了病气给小公子。” 霍姨娘从小就在平康坊长大,哪里听不出途安话里的敷衍,她沉了脸盯着他,“你可别诓我,我不是个傻的,大人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接我回去,要将孩子交给其他人抚养?” 江擎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但途安不敢直说,当下只道,“这是大人的意思,”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属下想,就算姨娘身子一直调理不好,大人也不会对姨娘弃置不理,定会好好安顿您的。” 霍姨娘咬了咬牙,这意思不就是,她要愿意一拍两散,那就两厢毫无瓜葛,她所不愿意,那就继续将她当外室养起来。 “姨娘好好歇着,属下先退下了。”途安交代了一声,便抱起孩子往外走去。 孩子倒是个心大的,离了熟悉的环境也不哭。 途安觉得极为省心,出了客院,他将孩子紧紧裹在怀中,生怕他受风。 屋子里,霍姨娘气坏了,途安前脚刚抱走孩子,她后脚就抓起床上的另一只枕头往地上砸去,“真是气煞我了!” 绿鹦哆嗦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敢动,她看着刘小石熟练的捡起枕头走到床边坐下,轻声劝慰起霍姨娘,“我知道姨娘心里觉得委屈,可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撒气,这月子里养不好,惹出病来,回难受一辈子的。” 霍姨娘听到刘小石的安慰,白嫩纤细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愤愤道,“可我不甘心,我费尽心思、不顾一切生下这个孩子就是为了母凭子贵,要早知道大人会去母留子,我早把这冤孽打了!” 她可没有忘记,当初天天躺在床上保胎有多闷、多艰难!快临盆时更是要时时刻刻关注孩子胎位,一察觉到不对,就叫帮她接生的嬷嬷扶着她练习盛耘教给她的扭转胎位的动作。再想到昨日从鬼门关走的那一趟,霍姨娘越想越气。 刘小石将霍姨娘的反应看在眼中,适时道,“我曾听人说过,江侍郎打算迎娶上京新上任的典仪邵通的女儿,姨娘若是真想回府,不如先在邵小姐面前过个明路,这样江大人总不好再阻拦你。” 听刘小石这么说,霍姨娘却犹豫起来,可“倘若大人是因为邵小姐才不许我回府,那不意味着孩子将来是要交给邵小姐抚养的,这样她定然会将我视作眼中钉,又怎么会帮我!” 刘小石眼中有精光闪过,温柔道,“姨娘别忘了,那邵芸芸才十六七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满脑子都是情深义重,哪里甘心替别人抚养孩子,只想生下自己的孩子。” 霍姨娘想了想,觉得刘小石的话还有几分道理,态度软和了一些,“罢了,你让我先想想。” 刘小石力度适中的帮霍姨娘锤着小腿,“嗯”了一声。 此时,邵家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争吵。
第151章 等着做新娘子 皇上让张玉明搜罗几个长得像盛耘的女子送去玉露殿,张玉明还要伺候皇上,便将这事交给了曾在凤仪宫当差,如今管着乾元殿一应杂事的孙姑姑。 孙姑姑伺候了先皇后多年,对燕王向来爱屋及乌,眼下一听是为燕王办事,次日一早就出了宫带人搜寻与盛耘画像相似的女子。 说来也是巧,邵芸芸晨起正好去看了姨母和妹妹,回来的路上就被孙姑姑给撞上了。 孙姑姑当即吩咐人将邵芸芸拿下,情急之下,邵芸芸只能报出邵通的官职。 孙姑姑也没想到一身普通衣料的邵芸芸竟是官家千金,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想清楚了,看眼前女子的打扮也不像是嫡出,只是舍了一个庶出的女儿,就能攀上燕王,这买卖划算大了!邵通不过一个五品官员,不会不答应。 于是,她便借着送邵芸芸回去,向她赔罪的由头,跟着去了邵府。 到了邵府,邵夫人一眼就看穿孙姑姑不是平常人,她让婢女将邵芸芸带了下去,亲自招待孙姑姑。 孙姑姑也不绕弯子,她神色高傲的出示了乾元殿的令牌,然后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顿了顿,又道,“邵夫人若是觉得事关重大,做不了主,可与邵大人商量商量。” 邵夫人早在邵芸芸离开同州,跟着邵云挥进京时就觉得愧对了这个女儿,明明是她的亲生骨肉,真正的邵家小姐,本该千娇万宠的长大,结果却只能在庵堂里度过童年,又在乡下长到及笄,好不容易被家里人找回来,他们这些家人眼里却只有卿卿。卿卿已经占尽了芸芸的机缘,如今却还要芸芸再牺牲一回。这不是全家都扒在芸芸的身上吸血吗? 邵夫人这样想着,不轻不重的放下茶盏,冲孙姑姑道,“芸芸是邵家的嫡长女,我和夫君的掌上明珠,家里还想再留她几年!” 孙姑姑心中难掩失望,但面上却没有半分变化,“邵夫人可想过你拒绝燕王的后果?你确定邵家承受的起吗?”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芸芸给人做侧室。”邵夫人眼神坚定,孙姑姑冷笑一声,“我不跟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请叫邵大人出来。” 邵夫人微微皱眉,只一瞬间,孙姑姑便将她的担忧和不自信看的分明,她慢悠悠的端起一盏茶,啜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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