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姑眼珠子转了转,舔了舔唇,“其实老奴早上一出宫,就看到一个跟盛耘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只可惜已经定了人家,就是皇上最近最宠信的江侍郎。” “江擎?”燕王脸色阴沉,他可没忘记,芒山秋猎时,这个人当初是怎么踩着他获得父皇的宠信的。 既是他的未婚妻,又跟盛耘又五六分的相似,他就更感兴趣了! 盛耘住在太尉府,嵇太尉又将她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他不好下手。但邵芸芸不一样,她还未跟江擎成婚,邵通的官职又低微,他府中的守卫还不都跟摆设一样,他想进就进。 这般想着,燕王眼中浮现出一抹极恶的光火来。 次日,上京传遍,吏部侍郎江擎的未婚妻邵芸芸被燕王带人给侮辱了! 这件事,若是偷偷摸摸发生的,邵通也许还能忍,但偏偏,燕王是带着人明晃晃打上门去的…… 邵通只得应着头皮去找了江擎,两人一同入宫状告到乾元殿。 乾元殿中,皇上听闻此事,脸色一片铁青,调息几息后,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余失望,“两位爱卿的陈情,朕都知道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会好好的责罚燕王,至于邵爱卿的千金,就破格封为县主,赐食邑三百户!” 本朝女子晋封不比前朝,大抵都是虚名,皇上这次为了燕王,可以说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江擎和邵通都是老狐狸,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谢恩后就退出了乾元殿。 出宫路上,邵通问江擎,“江大人,你和小女的婚事……还作数吗?” 江擎反问邵通,“邵大人觉得呢?” 邵通沉默半晌,道,“燕王已经废了,说到底,大人还是芸芸唯一的男人。或者,大人觉得卿卿如何?” 江擎从未见过邵卿卿,只听邵芸芸提起过,似乎是一个极其病弱,相貌如同白蔷薇一般的女子,清瘦、脆弱又惹人怜。 “本官觉得,芸芸极好。” 江擎这么说,邵通顿时懂了他的意思,“江大人高义,下官佩服!” 太尉府,盛耘也听说了邵芸芸的遭遇。 这件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发生在元宵节后,盛耘不由怀疑,邵芸芸是不是受了她的牵连。 这般想着,待嵇谌从进奏院回来后,她便多问了一句。 嵇谌替盛耘抚平微皱的眉心,沉声道,“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燕王当日对你下手不成,反而牵扯到了旧伤,皇上许是感应到他寿数将近,便让孙姑姑出宫仿着你的模样找了几个穷人家的姑娘供燕王祸害,可燕王并不满意那些农家女子,便将目光盯向了邵芸芸。” 盛耘眼皮轻颤,气的发抖。 嵇谌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中,“你的事只是一个引子,真正让燕王下定主意带人强闯邵家的,是芒山秋猎江擎踩着燕王上位一事。” 盛耘知道嵇谌说的是真的,可她还是觉得愧疚,“我想去看看邵小姐。” 嵇谌想了想,提议道,“你的身份敏感,不如我让齐九走一趟,你要带什么东西,什么信,都交给他。” 嵇谌的话让盛耘打消了亲自去邵家的念头。这个时候,她出现在邵芸芸的面前,的确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我去药房一趟。”盛耘朝嵇谌点了点头,转身朝药房走去。 一个时辰后,等她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几瓶药,一封书信,“有劳你替送去邵家!”盛耘看着嵇谌身边的齐九说道,齐九应了一声,接过东西便转身离开了。 “要不要去园子里走走?”嵇谌看出盛耘的心烦意乱,询问道。 盛耘挽上他伸过来的手,两人沉默的朝园子走去。 刚到梅园,天上忽然下起雪来,开始还很细碎,不过一刻钟,就如鹅毛一般。 “你还没看过我练剑罢?”嵇谌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盛耘。 盛耘一路上都在想邵芸芸的事,此刻听到嵇谌询问,她才分出些许注意力给他,点了点头。 嵇谌朝她轻轻一笑,然后走入红梅之间,猛地一震手臂,从腰间拔出一把精钢软剑,白雪映衬下,那冷幽幽的剑身如同灵蛇一般。 盛耘不由看呆了,这一刻,她心无旁骛,眼里心里都只有面前一人。 嵇谌学的本是杀人的技艺,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偏偏又因着他的气度和身段,多了几分美感,盛耘的嘴角不知不觉就扬了起来。 大雪之中,玉冠紫袍的男子凌风舞剑,身侧是开的正艳的红梅,当真是人间盛景,美不胜收。 剑招将近尾声时,嵇谌突然跃起,朝着梅树颠上的花蕊连连挑刺,接着轻身飞至盛耘身边,将盛着一排梅花的剑横在她面前,“盛姑娘,请笑纳。” 盛耘捻起一朵冰凉的梅花,脸上有了几分笑模样,“阿谌,谢谢你哄我开心。” 嵇谌抖掉剑身上其余的梅花,将软剑收回腰间,然后捧起盛耘的脸,吻上她的唇。 “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肯为你做。”一吻过后,嵇谌帮盛耘拿掉眼睫上的一片雪花,轻声说道。 盛耘低下头,双手环住嵇谌的腰,靠进他怀中。 嵇谌的手落在盛耘的肩头,摩挲了片刻,状似无意的说,“若是有一日,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可不许轻易就恨我、离开我!” 盛耘将嵇谌的劲腰抱的更近了一些,汲取他胸膛的温暖,“怎么突然这么说?”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怕我有一天也要犯错。”嵇谌眼底一片暗沉,徐徐说道。
第154章 走出自己的路 盛耘没有松口,“那要看你犯的是什么错了,若是平常的错,我自不会跟你计较。” “那要是触犯到你的底线了呢?”嵇谌微微低头,看着她的鼻心笑着反问。 “我相信你不会的,”盛耘站直身子,望着嵇谌的眼睛,认真说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向往,唯一的欢喜,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残忍。” 盛耘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嵇谌知道,他再问下去就过了,眉眼舒展开来,容色端重,“你是我此生挚爱,就算负了自己,我也不会负了你,阿耘,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粗茶淡饭,我也满心欢喜。” 两人再次相拥在一起。 邵府,邵芸芸抱膝坐在床上,任邵夫人怎么劝,都不肯让人碰她,也不肯喝一口汤吃一粒米。 邵夫人昨夜是眼睁睁的看着惨剧发生的,她心里的难过不亚于邵芸芸,一夜之间,鬓边已经添了许多的白丝。 “夫人,大人回来了,是和江侍郎一起。”忽然,外面传来婢女的声音。 邵夫人看到床榻上邵芸芸的眼皮动了动,她长叹一口气,“我出去瞧瞧,等会再来看你。” 邵芸芸没有说话,木然的盯着床沿,任由邵夫人离开。 邵夫人一出锦心院,就和匆忙赶来的邵通和江擎撞上了,当着江擎的面,邵通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蹙着眉,紧张不已的询问,“芸芸如何了?” 邵夫人叹了口气,“从昨夜事发后,就不许任何人靠近她,也不肯吃东西,我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愣是没有半点用处。”说着,红了眼眶。 邵通心疼的摸了摸邵夫人的发鬓,“辛苦你了,皇上听闻燕王的行径,异常暴怒,答应会下旨严惩燕王,另外,他封了我们芸芸为县主,赐食邑三百户。” 邵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夫人,也知道食邑三百户是多大的诚意,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不然他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随后她又看向江擎,试探着问,“江侍郎,不知您今日上门是……” 她已经想好,江擎若不是来退婚的也就罢了,若是来退婚的,她就算不要所有面子里子,被当成泼妇,也要求他认下这场婚事,不然芸芸就活不成了。 江擎目光如炬,哪里瞧不出邵夫人眼中的慈母之心,温和的说道,“我来看看芸芸。”顿顿又道,“我既然已经认定芸芸为我的未婚妻,那就永远不会改变。” “好孩子。”邵夫人听了江擎的话,一双妙目如水,感动的热泪盈眶。 “刚才听说芸芸的状况不是很好,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按理来说,女子闺阁就连父兄也要避让,但你是她的未婚夫,现在情况又是这样,就讲不得这些规矩了,进去看看她罢!” “多谢伯母!”江擎拱了拱手,朝正房走去。 在婢女的指引下,江擎跨入了邵芸芸的寝房,这也是他第一次踏足女子的寝房,和盛耘曾经住过的西屋布置风格很像,极为朴素。 江擎环视一周后,眼神和坐在床榻上的邵芸芸对上,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脸上有巴掌印,一截袖子不知去了哪里,手臂上有挣扎的擦伤。 江擎眼中浮起一抹怒色,继而是心疼,他朝床榻走去,用力的将邵芸芸抱进怀中,脸贴着她的额角,歉疚道,“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被心爱的男人揽进怀里,邵芸芸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出来。 江擎轻声哄着她,帮她擦泪。等邵芸芸发泄够了,他再次将她抱进怀中,“总有一日,我会让燕王跪在你面前向你赔礼。” 邵芸芸缩在江擎的怀中,听到燕王的名字,浑身哆嗦了一下,嗓音哑的不成样子,“别、别再提这个人。” “好,我不提,”江擎轻抚了下她的发心,“我听伯母说,你还没有用膳,我陪你吃点好不好。” “身上脏,”半晌后,邵芸芸呢喃着说道。 江擎抚摸着她缎子一般的发丝,“要我帮你,还是让婢女帮你沐浴?” 邵芸芸到底不愿意让江擎看到她身上那些污浊的伤痕,眼皮轻轻颤了颤,“让婢女准备水,我自己洗。” 江擎应了声“好”,朝外面吩咐了一声“去备水”,又问邵芸芸,“想吃什么,我让人煮些粥水给你?” 邵芸芸默认。 趁着邵芸芸沐浴,江擎朝外走去,到了明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齐九也注意到了江擎,他朝江擎拱了下手示意,然后才朝邵通道,“邵大人,属下乃嵇太尉身边的侍从,我家盛府医去年在芒山曾跟令嫒有一面之缘……特意让我送了些药膏过来,另外还有一封书信。” 邵通没想到邵芸芸还能认识太尉府的人,当即起身道,“多谢盛府医的关怀,我一定将盛府医的心意转交给小女。” 齐九将东西呈上后就离开了。 邵通见江擎一直盯着托盘里的药膏和书信,挑眉道,“可是这东西有什么不对?” 江擎眸光浮动,“眼下芸芸正是脆弱之时,为防万一,这书信可否让我过目后再给她。” 邵通从同州刚进京没多久,并不是很了解上京先前发生的一些事,也就不知道盛耘和江擎之间的渊源,他示意身边的长随将信递给江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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