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鹂心中慌乱,脑子里哪还想得起梁晏,只想立刻脱身去找魏玠求助。 赵统见薛鹂一张娇颜被吓得发白,不禁好笑道:“我当真有这般可怕?” 薛鹂摇摇头,瞧了眼他的脸又在脑海中回想,终于有了几分熟悉感,似是在何处见过,却又始终记不起。 赵统也不再逼她,提醒道:“在下乃钧山王赵士端,娘子在淮阴之时,于我有救命之恩。” 此话一出,薛鹂立刻便想起来了,却仍是压下面上的惊讶,装作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薛娘子为人良善,助人无数,记不清也是应当的。当日我遇到了仇敌,落难时与下属走散,混入流民之中,多亏了娘子相助,否则今日的我必不会好生站在此处。” 赵统目光锐利如鹰隼,薛鹂一瞬间感觉自己好似是被他盯住的猎物,站在他身前可谓是百般不适。 赵统的目光停在薛鹂的朱唇上,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缓缓道:“为报薛娘子恩情,我想设宴请娘子去府中一叙。没有旁的外人,仅是我的两个犬子,还望娘子莫要推辞。” 薛鹂心乱如麻,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只是举手之劳,钧山王不必在意,何况我近日实在……” 赵统的语气不容拒绝。“不急,待薛娘子不忙,我会命人上魏府接娘子赴宴。娘子若一再推辞,叫我实难心安。” 赵统的面相看着实在严肃刚正,以至于她到嘴边的推辞都说不出口,只好点头应了,而后立刻寻了借口回到宴上。 薛鹂离开时再顾不上仪态,说是逃也不为过。 薛鹂与母亲的坐席并不显眼,因此她悄无声息地落席也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唯有姚灵慧注意到了她面色仓皇,皱眉问道:“你方才撞见什么了,吓成这副模样?” 她已经逐渐平静,随口胡诌道:“没什么,就是有只虫子落到了肩上。” 这件事她不能告诉阿娘,否则阿娘必定第一个将她推给钧山王。 钧山王看向她的目光哪里是面对晚辈和恩人,分明是赤|裸到毫不遮掩的情意,是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一想到钧山王口中的赴宴,薛鹂脑子里能想到的人只剩下一个魏玠。 想到此处,她又不禁后悔当初的举动。 薛鹂默默几杯酒下肚,又将少许酒水洒在衣袖上,直到惹得一身酒气,姚灵慧见她喝醉气愤不已,低声咒骂了两句,让银灯送她回去歇息。 她腹中发热,脚步也变得虚浮不稳,意识却还算清醒,走到半途便挣扎着推开银灯,执拗地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银灯慌忙跟上去扶她,无奈道:“娘子!娘子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去找表哥”,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说到:“表哥在等我。”
第18章 钧山王是最不想挑起事端的人之一,往日里也鲜少与世家望族往来。他虽性子冷酷,对待亲友却极关爱,事关河间王与楚王性命,又关乎齐国的安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坐视不理。魏植不知如何开口,左右思虑后才托付魏玠一同去与钧山王商议。 夏侯氏把持朝政,日后迟早要对几位封王下手。钧山王深知其中利害,只好暂且应下此事。将刺客的事推到他身上,太后一时间不仅不会对他下手,反会找借口为他开脱。 等说服钧山王后,酒宴已经快散了。前来拜见魏玠的人如同流水,还有各世家的王孙贵女想要同他共饮,魏玠不能失了礼数,只得一一推脱,待人散后,天色已经逐渐昏暗。花树上挂满了灯笼,满树芳菲映着光晕,地上的花影随风而动。 梁晏还想缠着魏玠饮酒,却被平远侯从后拍了一巴掌,只好讪讪地放下酒盏。 “天色已晚,兰璋要回去歇息,你还拦他作甚?若你多学学兰璋,为父也能少操些心,整日追逐华而不实之人,何日才能有所作为?”平远侯自夫人过世,自己又重伤再不能征战沙场后,性情便有了极大的变化,意气风发纵马过长街的少年人,最后竟也成了严肃冷漠的大家长,以至于连严厉著称的魏恒都要比他和善几分。 梁晏被几句话训得低下头,再不敢吭声,摆摆手和魏玠告别。 不等魏玠回到玉衡居,一个侍女便从昏黑的小道中蹿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薛娘子的侍女。”晋青看了看她,又回头去看魏玠的表情。 魏玠面不改色,问她:“你找我有何事?” 银灯觉得此事说出来实在难为情,无奈道:“还请大公子去看一眼我们娘子吧,她……” 晋青一听便皱起了眉,先魏玠一步说道:“天色已晚,你们娘子又有何事,非要来寻我们大公子?” 魏玠轻飘飘地训斥了他的无礼,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显然是同晋青一般的想法。 银灯都想要退缩了,然而想到薛鹂那不肯罢休的样子,只好说:“我们娘子喝醉了。” 魏玠温声道:“府中有医师,你回去让薛娘子好生歇息,再替她煎一碗醒酒的汤药。” “大公子又不能醒酒,不让你们娘子去歇着,寻我们大公子又有何用?”晋青见天色已晚,说话时便有几分急切。 银灯也不知怎得,一见魏玠便浑身发僵,脑子里一片混沌,半晌还未将话说清楚,如今见魏玠要走了,才忙不迭地说:“娘子喝醉了一直哭,非说大公子在藏书阁等着她,奴婢怎么劝都不管用,只得任由娘子去,可是……可是天色晚了,娘子还是不肯出来,奴婢也进不去藏书阁,一来二去那侍者便不理会奴婢了。” 银灯说着都要哭出来了,魏玠敛了敛眉,说道:“既如此,我会命人送薛娘子回去,无需担忧。” 银灯也听说魏玠夜里歇息的早,必定是不肯为了薛鹂亲自去一趟了,一时间也为薛鹂感到失落,闷闷道:“我们娘子是个命苦的人,大公子若对娘子无意,不如早些说清,叫她死了这条心,以免日后愈陷愈深,平白添了苦恼心事。” 一旁提灯的侍者听了不满,说道:“对大公子一厢情愿的女郎如此之多,难不成都要去说明一番,薛娘子如此不知礼数,一再纠缠不清,日后岂能怨到旁人身上?” 银灯被说得哑口无言,心中也有了些委屈,苦着脸再不吭声。 “不可背后议人长短。”魏玠出声斥责,而后才看向银灯,淡淡道:“既如此,我会如你所愿,与薛娘子说清。” 或许这侍女说的并无不对。 薛鹂这样的人,不该与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世人皆污浊不堪,薛鹂尤其如此,他最不喜变数,更不愿因她生出波澜,与其再被她扰乱,不如早些撇清干系。 藏书阁到了夜里更加昏黑,魏玠拾级而上,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他的脸,晋炤也在一旁提着灯为他照亮阶梯。 藏书阁中安静到只剩沉闷的脚步声,一直到了第四层,有冷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进来,将书页吹得哗哗作响。 晋炤看到了窗前的身影,知趣地停住脚步不再上前。 那个所谓哭着要等魏玠来的人,如今已经趴在窗前的桌案上酣然入睡。 今夜正是月中,月亮圆而亮,幽幽月光漏进窗子,落了满地白霜。薛鹂的玲珑身躯仿佛也罩了层朦胧白纱,连发丝都泛着莹莹的清辉。 魏玠缓步走近,坐在她对面的位置,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酒气。 “薛娘子”,他出声提醒,“该回去了。” 薛鹂没有任何反应,他依旧没有任何不耐。“薛鹂,夜已深,你该回去了。” 这一次桌案上的人终于有了动作,迷迷蒙蒙地抬起头,嗓音还带着初醒的微哑。 “表哥……” 魏玠黑沉沉的眼如同一汪深潭,明净的月光也照不见底。 薛鹂睁大眼望着他,面上的惊喜一闪而过,紧接着眨了眨眼,泪水便接连滚落。“你怎么才来……” 见薛鹂哭了,魏玠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温和道:“为何而哭?” 她抽噎道:“姚氏的人……还有阿娘,他们要我与人议亲……” 魏玠对此有所听闻,二夫人似乎也知道了些传闻,今日托叔父旁敲侧击地同他说起了薛鹂,而后又提及了四房的魏缙,应当是有意为他们二人议亲。 “魏缙一表人才,父亲时常夸赞他聪慧守礼,若是你能与他议亲,并不算什么坏事。”要说起来,薛鹂若能与魏缙定下亲事,也算是她高攀。 魏玠语气和缓,薛鹂听了却恼火不堪,而后哭得也更伤心,衣袖上满是泪渍。“表哥当真不曾……不曾察觉鹂娘的心意吗?” 薛鹂满面泪痕,哭得肩膀都在轻颤,头上的步摇也晃晃悠悠的撞在一起。 “薛娘子醉了,今日的事,我会当做不曾听过。”魏玠态度疏离,平静到让她心冷。 似乎察觉到薛鹂不肯罢休,他终于起身,不愿与她再有牵扯。“薛娘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我命人送你。” 意识到魏玠是真的要与她撇清干系,薛鹂松开掐着掌心的手指,猛地拽住他的衣袖。 魏玠回头去看,发现她正在擦去面上的眼泪,而后仰着头看他。 昏暗之中,他不能将薛鹂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却听得出她的强颜欢笑。“能与表哥相识,已是鹂娘一生之幸,不敢奢求更多,我不难过……不该难过” 清辉落在月白衣裙上,暗纹如同摇曳的花影。与此同时,窗口的风吹得她衣衫与裙带都在舞动,朦胧月辉洒落,有如流风回雪。 “表哥……我头晕。”她撑着桌案起身,娇躯微倾,居高临下地望着魏玠。 黑发如墨,唇红如血,月光照着薛鹂的影子也像在轻颤。她好似一只摄人心魄的精魅,湿润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魏玠,被风吹起的发丝时而从他颊边擦过。 魏玠察觉到不对,正想起身,薛鹂却猝不及防地晃了晃,身子一歪朝地上摔过去。 他下意识伸手将人扶住,薛鹂却如同一根藤蔓攀附而上,微热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而后不等魏玠将她推开,她便似一只向他示好的动物,脸颊贴在微凉的颈侧轻轻蹭了蹭,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喃:“好热……” 魏玠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也无人敢如此轻浮地对待他,以至于一时间惊愕到浑身僵硬,往日里的理智也在此刻被薛鹂搅得一团糟。 微热的呼吸,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他颈间的皮肤。薛鹂略显得意地闷笑一声,温软的唇瓣在他的脸颊一触即离,轻得像是落花拂过,好似一切都是她酒醉后的无心之举。 魏玠像是触到了一块热炭,瞳孔骤然一缩,连扶着她的手臂都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不等魏玠发火,薛鹂装作若无其事地抽身,小声地对他道谢,而后嘀咕道:“要回去了……阿娘还在等我。” 薛鹂踉踉跄跄地离开,几次险些摔倒,魏玠没有前去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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