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篱大脑混沌,感知却很敏锐,她试着动了动手脚,却发现四肢被什么东西绑着,牢牢固定在某处。 殷篱张口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一声轻吟,有什么东西从脚底蔓延到头顶,她浑身难受,冷热交织,像是有千万个小虫啃咬一般,偏偏她的手还触碰不到。 目之所及有一块光斑,像是出口,殷篱向前挣了挣,却发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忽然,有光的地方出现一道影子,那影子与自己眼睛上蒙住的黑布交叠在一起,看不清楚,她只知道他在靠近。 越来越近,就越来越看不清楚。 殷篱呼吸渐渐急促,莫大的恐惧笼罩着她,她好像一下子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落地,砸个粉身碎骨。 突然,她感觉脸上一凉,殷篱正觉热得厉害,情不自禁地靠近那个散发着凉意的东西,划到她嘴边,她便像久旱逢甘霖一般,伸出小舌舔了舔。 一声轻笑打破沉寂,殷篱一怔,意识在渐渐回笼,但也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她便又觉得冷热难耐。 香雾缭绕,芬芳的空气带着灼热的呼吸被吸进肺里,殷篱觉得窒息得到了缓解,她仰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攀上了她的身子,从腿侧到腰间,再到脸庞,一直是凉凉的,让她情不自禁惬意地蹭了蹭。 殷篱正觉浮沉时,忽然听到一声闷雷,大雨瓢泼而落,闪电将黑夜点亮,恍若白昼。 殷篱这才发现那光不是日光,而是一盏灯,她躺在床上,手脚被丝绸捆绑着,耳侧落下呼吸,她忽然全身僵硬。 “你……你是谁……放……放开我!”殷篱张口,声音却变成了软侬的媚音,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已经用尽了力气。 可是身上的人比她清醒,他看她像一直漫无目的的鱼在水中游,怎么都游不上岸。 指尖勾着衣带,殷篱觉得束缚少了些,心底却更加恐惧,触感由想象渐渐变成真实,她想大声呼救,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却不是求救声。 意识快要消失的那一刻,她好像抓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那东西嵌进她掌心,硌着骨头,钻心得疼。 骤雨未歇,烟尘却消散得无影无踪。 恍惚中,殷篱好像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阿篱!阿篱姐姐!” 殷篱倏地睁开眼,空气从口中灌入,她坐起身,后知后觉地看着眼前蒙泪的人。 是阿蛮。 殷篱思绪好像断裂了,她不知道阿蛮为什么在哭,直到她抬起手想要替阿蛮擦眼泪时,看到了手臂上的勒痕。 她忽然顿住。 那一瞬间,所有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画面充斥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殷篱瞪大了眼眸,骤然转身,看到自己躺的床上散落的衣物,而她则赤条条地坐在旁边。 殷篱低头,看到脖子上垂着一条衣带,黑色的,是男人的衣带。 那一刻,殷篱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开,她一把推开阿蛮,径直朝着一处冲,阿蛮瞪大了眼睛,动作比脑子快,一步上前,她拽着殷篱的胳膊,紧紧抱住她身子,眼中被泪水弥漫,她却不哭出声来。 阿蛮咬了咬舌尖,抱着殷篱说:“阿篱姐姐,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你不要害怕,我不会骗你的。” 殷篱像是失了魂一样,身子渐渐软了下去,阿蛮将她拽到床边,用衣服遮住她身体,她看到她眼泪一滴滴滚落,就用手替她擦去,看着她说:“阿篱姐姐,我们这就回去,旁人若问起的话,你就说回程遇上大雨,便在驿馆住了一夜,知道了吗?” 十四五岁的年纪,竟然有着超脱常人的冷静,她替殷篱穿好衣服,却从床尾掉下了一个物什,阿蛮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块玉佩。 殷篱也看到了,她发疯一般捡起那块玉佩,便要狠狠抛掷出去,阿蛮赶紧把东西抢过来。 “把它拿走,我不想看到它!快拿走!我求求你了!”殷篱哭嚷着,见阿蛮只是把东西收起,情绪更加崩溃。 她扶着阿蛮的手臂,满眼希冀地看着她:“阿蛮,你知道我对你最好了,我说什么事你都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阿蛮点头:“对,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不能死。” 殷篱一怔,眼中流露出绝望。 “阿篱姐姐,我们的命是用阿刁换来的,你曾说过今后要替她活那一份,你怎么能忘了呢?如果你也死了,我就跟你一起去死,可这世上就没人记得阿刁了,她从世上走过一遭,那样轰轰烈烈的一生,我们不该忘了他。” “还有金槛,金槛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没有人庇佑,他就会跟五虎山下的亡魂一样,成为孤魂野鬼。” 殷篱发现她也有牵绊,她不想让阿刁的死变得毫无意义,也不想让阿蛮和金槛成为孤魂野鬼。 一夜之间,遭逢巨变,殷篱好像掐断这个噩梦从此一了百了,可是阿蛮不准她死,她威胁她好好活着。 “你听我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死是最容易的事,我们吃过了那么多苦,倒在今日多亏啊,不论发生什么,有我陪着你,阿篱姐姐,我永远陪着你。” 她抱着殷篱,顺她的背,抚着她肩膀,摸她头顶,用一切可能的方式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你相信我,什么都不会发生,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别人就不会知道……” 殷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的玲珑居,只记得自己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她支着身子坐起,阿蛮正好端着托盘进来,冲她笑道:“阿篱姐姐,你真有口福,我刚做完的灯芯糕,快过来吃一块!” 殷篱有些恍惚,她走下榻,到了桌子让,阿蛮把她按到凳子上,拈了一块递给她。 殷篱尝了一口,甜意流到心坎里,她吃了一块又一块,心里告诉自己,或许那就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她总要醒来,日子也总要过去。 阿蛮看着殷篱低头吃糕,笑意渐渐僵在脸上,等到殷篱抬头时,又换上一副甜人的笑脸。 ** 清河山庄,燕无意从外面回来,脸上没有笑模样,到了一处偏僻静谧的小筑,看到院中饮茶的人,他忽然有些烦躁,想要转身离开。 “怎么样了?” 刚踏出一步,就听到背后传来声音。 燕无意叹了口气,匆匆行过去,坐到李鸷对面,拿着茶壶对嘴喝了起来,灌了满满一肚子水,他蹭了蹭嘴角,道:“没死。” 李鸷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茶杯外壁,良久之后,才道:“派人监视她,我回来之前,不准她出入玲珑居。” 燕无意抬眼:“是监视还是保护?” 李鸷唇角漫开一丝笑意:“这有什么分别吗?” 燕无意觉得喉咙一哽,莫名觉得更加烦躁,就好像那个雨夜,仅仅隔着一门之遥,他在廊上徘徊时的烦躁一样。 “我会派人好好保护她的。”他应了一声。 眨眼间,两月过去。 殷篱在玲珑居看账目,阿蛮挑帘看到她坐在窗下,眼中稍微柔和些,她将饭食放在桌上摆好,都摆放整齐了才唤她。 “阿篱姐姐,用饭吧。” 殷篱放下账本,看到阿蛮笑了一下,她起身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晕,从胃里泛起一股恶心,忍不住干呕一声。 阿蛮脸色一变,急忙跑了过去。 殷篱的脸瞬间就白了,她抬起头看着阿蛮,眼中的惊诧慢慢变成绝望:“我明明……明明喝了避子汤……”
第九章 事发 殷篱忽然觉得双腿一软,跌坐在软榻上,她抬头看过来,眼中有惊惶和无措,双手不知该往哪放。 阿蛮赶紧握住她的手,紧紧攥着,一边轻声安抚她:“不会的不会的,也许就是身体不适,不会是你想的那样,阿篱姐姐,不要着急,我们得去看看大夫。” 殷篱又想起那个雨夜,缠绕在身上的体温,深入灵魂的疼痛,一切未知的触碰让她的感观放大,她是尝试着要忘掉,可是两个月过去了,她连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那样清楚。 殷篱全身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她现在谁都不敢想,谁都不敢求助,只有阿蛮是她的人,只有阿蛮会真正在乎她的死活,殷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阿蛮的手,绝望道:“阿蛮,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阿蛮弯下身,双眼直直地看着她,她那双讨喜的杏眼,从来都蕴着甜美的笑容,但她现在无比冷静从容,她告诉她:“阿篱姐姐,我们要看大夫,不论怎么样,我们要先看大夫,如果是真的,我们就把它打掉,如果不是真的,那便是我们虚惊一场,这是最好的结局。” 殷篱手心里都是汗,眼眶也被泪水填满,她就想啊,盼了三年才来盼来的好消息,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倘若真的有孕,那必然是那人的吗?有没有可能是兄长的呢? 好像每一种可能都让她束手无策,殷篱放开阿蛮,呆呆地坐在那里,她忽然不哭了,阿蛮却有些害怕。 “阿蛮,你说我这样活着,心安吗?”她忽然问。 阿蛮蹲下身,她要看到她的眼睛。 她握住殷篱的手,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殷篱有了温暖,抬眸看她,阿蛮就说:“阿篱姐姐,你为什么不能心安?你做错了什么吗?你让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得体地下葬,为他们安魂超度,你做过那么多善事,无愧于心,你不过是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了不测,这是你的错吗?” 殷篱那双眼睛,笑起来像弯月,可她很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她觉得自己呼吸都是错。 但阿蛮一字一顿地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 阿蛮就像照进黑暗中的一束光一样,带给她力量,也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 她反握住阿蛮的手,无声地回应着她的良苦用心。 阿蛮出去一趟,回来跟殷篱道:“把大夫请到府上来太招摇,我们出府去看。” 阿蛮将一切事都安排妥当了,冷静得不像从前那个眉开眼笑的妹妹,她给殷篱戴上帷帽,随她一起出府。 马车在一处偏僻的医馆停下,阿蛮扶着她下来,脚刚落地,忽然听到头顶打了一声闷雷,已经九月还打雷,天气实属罕见,殷篱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心头发毛。 阿蛮握住她的手带她进去,医馆的大夫今日很闲,坐在柜台后面打扇,口中喃喃:“这天真怪哩,都什么时候了还打雷?怕是哪里又有冤情,降天罚呢吧!” 阿蛮进去后便往柜台上放了一锭银子,大夫出溜一下从柜台后面站起身,扫了一眼二人:“是要看病吗?” 阿蛮也戴着帷帽,看不清里面表情,她开口便道:“我家夫人身体不舒服,劳大夫给号号脉,看是哪里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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