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季任由旁边的人拖着他,还以为终于到了杀他的时候,从京城到安南,他有所期待的心也不再期待了。 也许从明白过来的那一刻伊始,他就存了要死的心了。 此时,乍听见雀安安的声音,他那颗心本能地悸动和欣喜,他抬头去看,却又很快沉寂下来。 从雀安安的角度看过去,常季眼里的光一闪而逝,几近死气沉沉,常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向来胜券在握的雀安安闪过一丝慌张,常季见到她不该是这个反应。 “谁动了我给你的柰花?” 雀安安阴狠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她以为,是安南王府的人动了常季面具上的柰花,只要常季抬手指人,就算是池青道,她也一样动手,但常季毫无反应。 “我问你话呢,哑巴了吗?” 一刀,径直插在常季的心上,雀安安后知后觉,她从暗卫中接过常季,硬的不行,雀安安好言相哄:“告诉我,谁动了这朵柰花?” 常季指向自己。 “常季,你做什么,我问,是谁动了柰花?”雀安安一片惊诧。 常季固执地指了自己三次。 我。 是我。 是我亲手毁了这朵你画上去的柰花。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三章 那朵雀安安亲手用笔沾了颜料描上去的柰花开在常季的眼睛下面,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但其中心情,不知道谁还记得。 是个良夜,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的浩瀚星辰,雀安安十分温柔,甚至在事后握住了常季的手,纱幔层层叠叠,常季感觉到好像有人推门进来了。雀安安不喜欢被人打扰,故此在她与人同床共枕之时,一般不会让人进来,既然有人进来了,应该是雀安安吩咐的,常季只颤栗了一瞬,就又任由雀安安动作。 “好乖,”雀安安的话黏腻暧昧,就贴在常季耳边,“我应该给你一个奖励。” 他不知道是什么,柰花的香气还在蔓延,他已经被雀安安抬手遮住了眼睛,他信任雀安安,没有忐忑不安,只有对于那份奖励的期待。 灼热扑面而来,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仍乖巧地任雀安安拿捏,仿佛一条毒蛇狠狠咬上他的面部,他疼得大叫,也想要满地打滚,可他的手脚都被雀安安牢牢压住,就连摸一摸他那痛苦万般的脸,他都做不到。 雀安安还在柔声哄他,说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他的眼前渐渐模糊,泪水铸成一面奇怪的镜子,救他于水火之中、他那么喜欢的雀安安,一会儿是雀安安,一会儿又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惊诧不已,思绪却已经渐渐飘远了。 醒来已是天明,纱幔被人拉开,阳光倾泻下来,雀安安正坐在床头,看见他醒了,还捧起他的脸,开心地道:“刚好合适,你从头到脚的尺寸都已经印在了我的心里。” 是啊,这个面具严丝合缝地盖在他的半张脸上,仿若情人之间的用心。但常季只觉得害怕,情人之间不该是这样,常季缩了缩手脚。 雀安安应该是瞧见了,但也没多说什么,她伸手取过一支笔,细致地在常季的面具上勾了朵柰花,开得就如窗台上放着的那一盆一样好,常季看着镜子中全然陌生的自己,不好低头,也没有抬头。 雀安安无可否认,由她亲手所绘再亲手所打造的面具,一切都是那么合适,只配得上常季,她正在把常季——她买回来的奴隶,变成她心中的样子。 她含着一点儿趣味勾上柰花,常季再次沉醉在她的花言巧语里。 风吹动柰花的叶子,雀安安用笔尖挑起他的下巴,“常季,这样,你在我这里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脸上还在隐隐作痛,但常季犹如飞蛾扑火,独一无二太过诱人,已经停不下来了。 手慢慢摩挲过面具,从眼角向下,这里曾有一朵柰花在悄然开放,雀安安的手停在常季的脖子上,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谁动了我给你的柰花?” 熟悉雀安安的常季知道,这是雀安安发怒的前兆,可他还是毫不迟疑地指向了自己。 掐住常季脖子的手慢慢收紧,就在常季以为会被盛怒之下的雀安安活活掐死的时候,雀安安却突然停了手,她一言不发地将常季拖进了眼前的一间房,是个空房,隐约可见月色。 常季被她一把推到地上,还来不及喘气,雀安安就在他身上抽了一鞭子,一鞭子,两鞭子,三鞭子…… 雀安安的鞭子即使是落到旁边的空地上,也能让常季害怕得发抖,雀安安蹲了下来,迫使常季看向自己,眼里的火还在烧,“为什么动我给你的柰花?” 常季的口鼻间涌出鲜血,在月色下,好像哪里都是褐色暗淡的一片,他就沾了这样的一片,和着自己的心如死灰在空地上写下了一行字。 歪歪扭扭的,他的字是雀安安一个一个亲手教的,因此不用费太大的功夫,雀安安就瞧了个明白。 我不喜欢你了。 像寒风刮过脸,一刀又一刀剜在雀安安心里,雀安安气急败坏地提起鞭子,又抽了好几鞭,一边抽,一边声嘶力竭地吼:“你敢说不爱我?” “我教你写字读书,你敢说不爱我?” “我从西域千里迢迢赶到安南来救你,你敢说不爱我?” 爱比喜欢更高,雀安安在来的路上日渐爱常季,而常季在王府里放弃了喜欢雀安安。 两方僵持不下,常季直到被打晕前,还在用雀安安教他的字写他不喜欢她了。 雀安安瘫坐在地上,扭过脸,再也不想看见地上的那几行字,或者,那几行血。 月光下,有晶莹挂在她脸上,她不知道为什么哭,但她就是很难过,第一次这么难过。 ………… 夜里发生的事情,池青道一句也没对君闲说,君闲只知道她在今晨天快亮时才回到泽园,轻手轻脚地脱了衣服上床,被他抓了个正着。 池青道反手搂过君闲,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凑,装得像刚醒一样:“还早,再睡一会儿。” 君闲哭笑不得,两人又相拥而眠了半个时辰才起。 早饭一如既往,是池青道陪着他吃的,只是每天早上的花样都不一样,君闲不由得感叹,池青道上哪里找的厨子,竟会这么多样式,光是看,已经叫他眼花缭乱了。 蟹粉□□薄馅大,晶莹剔透,池青道夹了一个放到君闲的碟子里,蟹粉包的意义不一样,池青道和君闲了然于心,池青道打趣道:“人家的定情之物都是金啊玉啊的,我跟王夫不会就是这蟹粉包吧。” “那等会儿,我给你穿上一串,挂在脖子上。” 君闲说完才反应过来,他真是被池青道惯得无法无天了,池青道失笑:“那可不行,我一口一个,要不了多久就没了,得寻个天长地久的。” 已经够天长地久了。 不言过来了,昨日夜里池青道吩咐不言带着人盯着雀安安和那个奴隶,他此时来,应该是澜园那边出了事情。 “王爷,”笔直地跪下,不言低着头,一派肃穆,“律雁找上雀安安了。” 律雁会找上雀安安不算稀奇,池青道挑眉,一脸好戏登场的样子,“他们打起来了?” “没有,只是澜园的花花草草毁了大半了。” 池青道波澜不惊,仿佛毁的不是自家院子,“记下来,让他们赔。” “忘衍主事把人都捆了,正在让他们赔。”不言眼睛都不眨,似乎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忘衍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在他们毁掉花草之后。” 那池青道就有必要过去一趟了,否则会出人命。忘衍因为一两枝花就打死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二十四章 还未踏进澜园,就听见了忘衍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平静下的暗潮汹涌。 “西府海棠五株,丁香四株,黄刺梅五株……” 忘衍正一面看那些被毁了的花花草草,一面在自己的册子上勾画画着什么。 雀安安和律雁都被她五花大绑压在脚底下,她腰间的刀就悬在两人头上,仿佛稍不遂忘衍的心意,她就会提刀杀人。 “忘衍回来了。” 注意到池青道站在身后,忘衍转身跪下行礼,“王爷。” 头一直叩在地上,她道:“该是一回来就去寻王爷的,但属下杀人不够利索,被溅了满身的血,不想冲撞了王爷,回澜园换衣服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身上的血腥味确实重,大概是一进澜园就看见自己用心栽培的花花草草被毁了大半,处理都来不及,怎么会想到换衣服这一桩事情上去。 “是属下失职。” “起来吧,是本王有欠考虑,不该选在澜园做这件事情。” 池青道郑重其事地道歉,忘衍措手不及,原本要起身的她又跪下来了,“王爷救属下于危难之中,又愿意让属下掌管澜园,属下和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是王爷的,王爷不需要考虑属下。” 池青道叹了一口气,忘衍一向死性子,又认死理,“起来吧。” 她亲自去扶忘衍,忘衍顺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池青道又问:“事情不顺利?” 忘衍垂下眼帘,“顺利。” 就是因为顺利,她此时此刻才这般失魂落魄。 “回自己屋去换衣服,好好休息,余下的事情,本王要亲自处理,不言,送忘衍主事回去。” 忘衍没有再推辞,实际上,她确实已经精疲力竭。 池青道命人给律雁和雀安安松绑,两人都面容不善,雀安安走进里屋将还在昏睡的常季抱了出来。 “我回去之后,会给你十二楼独特的联系方法,你若需要我们,就传信到楼内。”雀安安的话又急又快,不等池青道点头,就转身要走,却被律雁拦住了—— “雀安安,你看看他,被你毁去了容貌不说,还是个哑巴,如今又气若游丝,不如送给我试药。” 常季的情况确实不好,不光身上糟透了,气息更是一派凌乱,也许雀安安着急想走,也是因为如此。 律雁是需要人试药,但他从未在池青道面前同她提起过这个奴隶的事情,他想要试药,自有大把大把的人可以选,也不是非这个奴隶不可,再看雀安安,她已经把手收紧,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痴心妄想。” “你既然如此看重他,又为什么要毁他的面容、拔他的舌头呢?”一直站在池青道身后的君闲开口问。 他当然是不会理解的,自他被池青道找到的那一天起,池青道就一心一意地对待他,将他放到心尖上,他也自小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父母恩爱,姐姐疼他,幼弟也十分乖巧可爱。 所以他不会理解,有的人越是喜欢就越是想要伤害,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但就是有这样的人。 “我喜欢啊。”雀安安不以为意地道,手却抱得更紧,她只能紧紧抱住常季,才能证明常季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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