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看看外头阳光灿烂,又看看歪着头看着她笑的橘如,感叹道:“这日子真好……先前哪里能想到,我们会一齐嫁到京城来?若是能这样每日都高高兴兴的,时不时聚在一齐喝喝茶,突然觉着一辈子也不长……” 两人窝在屋里讲了许久的话,明月磕着瓜子,道:“那你这差不多九月份,挺好的,这个日子好,不冷又不热,坐月子也不难熬,他还未出世,就已经是个懂事的娃娃了。” 橘如听得好笑,又有几分憧憬,看着明月道:“你也要抓紧啊,如今这局势,你若是有个孩子,你们一家都更放心一些……” 明月想到太子妃,把手里的瓜子壳慢慢剥掉,叹了口气道:“哪有这样容易,顺其自然吧……” 明月接着道:“你大夫稳婆找好了吗?还有月嫂,早些找好,这个要细细地选……” 橘如点点头,讲已经在找了。 几人闲话一会,明月便屏退了屋里的下人,小声地讲了顾治成的事情。 橘如惊呆了,扶着肚子,下意识往明月这边靠了靠,小声道:“你确认吗?” 明月连忙叫她坐好,给她讲了先前在苏州的种种,还有昨日的事情,“我一个妇人,那小丫鬟毫不犹豫地就带我去了前院,且院里那么多人,瞧着我往外院去了,没一个人问一句的,就这么看着我出了垂花门,若不是郡主娘娘授意,我能这么顺利地去吗?我估摸着她也不敢确认,试探我晓不晓得呢。” 橘如又惊又怕,一时不晓得该讲什么,好半天道:“这,你可千万别同旁人讲。” 明月晓得分寸,这事现下不能讲,如今谢家势大,没人会扒着她的身世不放,不会去细查,只以为她父母双亡,可若是暴露出来了,顾治成身份敏感,明月的身份也敏感,怕是要带起不晓得多少连锁反应。 明月道:“我不会讲的,我就是心里过不去,我宁愿他是死了,总比这样膈应人好……” 橘如替明月感到心酸,靠在椅子上喃喃道:“这顾治成可是闻名天下的顾首辅,如今还不到四十,实打实的权臣,不晓得多么风光……” 却叫自己唯一的女儿寄人篱下十几年,做一个生父不详的孩子。 明月不想惹橘如伤心,连忙转了话头道:“你母亲原先不是京城人氏吗?你对这顾治成有没有了解?” 府上人多眼杂,盯着谢府的人又太多了,明月顾忌着这些,不好找人出去查探,免得打草惊蛇。 橘如想了想,摸着肚子道:“似乎是个行事作风十分激进的人,十分受陛下信赖,很少上朝……” 这也是明月打听出来的,多的就不好查探了,橘如也不晓得,明月倒也不失望。 橘如道:“我外祖父该是晓得一些的,我改日替你上门问问去。” 中午两人一齐吃膳,就摆在内室里,两人围着小案吃,还像做女儿的时候。 明月喝着酒酿丸子,笑道:“真舒服,你夫君呢?现下在忙什么?” 橘如喝着粥,笑道:“托你夫君的福,他现下做了昭武校尉,你改日出城玩,指不定能在城墙上瞧见他。” 明月一时还真想起一个要出城的事,连忙道:“我新嫁进来,该办宴的,你这么一讲,我倒是觉着能去城外庄子里办了,也有趣一些。” 橘如点点头,捧着粥碗叹道:“京城太热了,庄子上指不定凉快一些。” 明月看着橘如的肚子,“你这能不能去啊,我还有些担心呢,还是办在府里算了,等你生了娃娃,咱们带着娃娃出城玩去。” 橘如却是想去的,笑道:“怎么不能去,你办宴我一定要去,且我这几日总往我外祖家跑,还陪着我外祖母去了好几趟庄子上,双身子的人,有时候就是要多动才是……” “咱们先前在苏州的时候,多么舒服啊,呼朋引伴的,在这京城里,难得认识人,我都有些憋坏了……” 橘如这样讲了,明月自然要答应。 吃了膳食,两人又讲了许久的闲话,明月直到申时才舍得离开。 回了府上,就在二门到院子里这一段路,明月热得头上都出了汗,进了屋才好一些。 现下做什么都比在苏州方便,屋里起了好几个冰盆,明月出了汗就换了衣裳,不用担心穿不够,现下过半个时辰换一件都是够穿的。 明月换了件粉色小袄,手臂是缝的软烟罗,能隐约瞧出里边白皙修长的手臂,明月换上了就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确实凉快。 翡翠把她换下来的衣裳收起来,边道:“奴婢昨个跟着夫人吃宴的时候,早都看到了,那些夫人都有这么穿的呢。” 明月笑道:“人家这层纱,只有胳膊肘下边有,本来就能穿出来,我这个,这都到肩上了。” 翡翠笑道:“咱也只在屋里穿一穿,你只论是不是凉快?” 真的凉快,明月摇了摇扇子,觉着身上都轻了几分,起来在梳妆台前照照镜子,也还挺好看的。 明月道:“张氏有些本事,咱府里的姑娘一人做几件,就在自个院子里穿穿。” 翡翠记下了,把梳妆台上收了一下,拿起一根蝴蝶玉钗,笑道:“戴这个?” 这是昨个明娇在外边逛的时候买的,屋里几个长辈都买了,明月点点头,道:“她心里还是知事的。” 翡翠给明月戴上了,明月扶了扶发髻,问道:“舅母估摸还有多久到?” 翡翠想了想,道:“还得有个十来日吧,也不着急。” 明月没再问,坐在窗前看起了西府的账册,她头一回做大妇,上头虽然还有个大谢氏,但是西府自打她来了,就全权交给她了,这几日府上用冰厉害,明月把帐理明白了,突然问起翡翠,“这账简简单单的,花用了什么,收用了多少,为什么会有乱账,还找不到是谁做的呢?” 翡翠在一旁理她的箱笼,闻言笑了笑,道:“可能是中间有人贪墨了,拿一些名头支走了,其实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原先在苏州的时候,大夫人就发卖了一批这样的刁奴,奴婢现下还记着呢。” 明月没再问了,把账册收了练字起来。现下还早,离谢琅玉下职还有好几个时辰呢,明月记挂着夜里游湖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 到了酉时,东府突然有人来了,讲大谢氏找明月有事。 明月只好换了身能见人的衣裳,撑着伞去了东院,东院的下人直直把明月领到了花厅,明月便晓得这是有客人上门了。 这一路走得急,热得脸上都要冒起,翡翠把伞收了,明月拦住了要把帘子打起来的丫鬟,边给自个擦了擦汗整理仪态,边听着里边的动静。 里边有人在讲话,明月听了一会,晓得了来的是个妇人,听声音不太年轻,讲话有些局促,大谢氏的态度也不太热络。 明月等身上的暑气散的差不多了,这才叫丫鬟掀了帘子,进了厅里。 厅里大谢氏正坐在主位上,脸色淡淡的,右边的下首坐了个穿半旧的石青色小袄的妇人,她瞧着四十来岁,却又股老态龙钟的味道,脸上带着尴尬的笑,也正瞧着明月。屋里的下人也不讲话,俱都安静地陪侍在一旁。 明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给两人请安。 大谢氏叫她起来坐,边笑道:“外边太热了吧,这个日子,真是折腾你一趟了。” 屋里推着冰盆,很凉快,明月笑着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道:“没有的事,这么近,没几步路就到了。” 看丫鬟给明月添了茶,那个妇人一直搓着手不讲话,大谢氏这才给二人介绍,先对着明月道:“这是族里的,你叫一声表舅母便是了。” 这算是比较远的旁支了,明月朝她点头笑笑,叫了声表舅母。 这人娘家姓马,平日里旁人也叫她马氏,马氏搓着手笑道:“我认得这个夫人,是乘风的新妇吧,长得真漂亮,江南净出美人了……前几日才喝了你们的喜酒呢。” 明月像是不好意思一样垂了垂头。 大谢氏的表情不辨喜怒,待马氏恭维完了才道:“如今乘风娶了新妇,家里的一应大小事务,我全都交给她了,你再把你府上的事情讲一讲……现下是由新妇做主了。” 马氏有些局促,两只手握在一齐,看了明月好几眼,才鼓起勇气道:“这,倒是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家中有个金银作坊,就是前几年,夫人您批给咱们家的,这作坊里有个小伙计,做了假账,贪了几百两银子,现下才发现,一下便,便周转不过来了……” 明月注意到大谢氏的表情变得有些嘲讽,很快就收敛了,又见马氏一直垂着头,不敢看人,心里一下便有数了,这是来要钱的。 明月就是不晓得大谢氏的态度,这是给还是不给? 明月不好讲话,大谢氏不想讲话,屋里便安静起来,过了好一会,马氏尴尬地头都要埋到桌上去了,明月只好道:“……现下还有这样的刁奴,表舅母你可不能心软,先把这人送去官府才好。” 马氏连忙道:“送了送了……就是……” 屋里又安静了,明月左右瞧瞧,一旁的谢嬷嬷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并不为所动,明月心里明白,这马氏怕是不是头一次上门了。 明月想了想,笑道:“这样吧,表舅母,你这金银作坊现下是做不下去了?不如咱们府上派个得力的去,先给您整治整治,这金银是不会亏本的买卖,如今经营不下去了,定是因为那作坊里偷奸耍滑的不少,待整治了,自然就好了。” 马氏缩着手,含糊着也不肯应,只不住地喝茶。 这是赖着不肯走了,这番作态,丢人丢到了新妇眼前了,大谢氏心里无语,喝了口茶,扯出个笑脸来,道:“也苦了你们一家了,三天两头地遭难,一会去门房支些银两,也不必记账了,你府上几个姑娘,也做几身新衣裳吧……” 马氏一听,连连点头,脸上也有笑容了,也不久留,得了这句话,马不停蹄地便走了。 大谢氏看得直打扇子,对着明月解释道:“叫你看笑话了,她家中不事生产,一年到头混日子,全靠族里接济度日……” 大谢氏也不想管,但是她家中姑娘儿子好几个,不管还真就要饿死了,本以为叫了新妇来,她一个长辈,如何都要收敛一些,谁晓得还是这番作态。 明月摇摇头,好奇道:“就这么过日子,咱们管得了一时,也不能管他们一家一辈子啊。” 大谢氏这么精明的人,不会不晓得这个道理。 大谢氏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再年轻几岁,也腾出手来好好掰掰他们这毛病,年纪大了,懒得管了……且这里头还有一桩巧宗,更是不好不管他们一家,那个清河郡主的养女,欢姐儿,原先便是她们家的长女……” 有了这一层关系,轻不得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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