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同吴氏道:“这是我母亲身边的嬷嬷,当年把我带大的。” 很是有些情分的,谢氏头一日回京城,还拉着南嬷嬷哭了一场。 吴氏也同南嬷嬷问了好,摇着扇子笑道:“嬷嬷提的什么?宝贝一样抓在手里?” 南嬷嬷像是才想起来,也不叫丫鬟搭手,只把篮子给了谢氏,自个揣着手笑道:“记性不好了,方才就是在想,这来这,这是做什么的啊?” 明娇忍不住笑了一下,觉着这南嬷嬷挺有意思的。 谢氏瞧的心里发酸,把篮子好好提着了,到底是年纪大了,瞧着精神不错,其实记性已经不好了…… 南嬷嬷抓着明娇的手,眯着眼睛瞧她的模样,笑道:“是真像,跟咱们姑娘小时候一模一样,这眼睛,这眉毛……” 谢氏叹了口气,笑道:“这都要二十年了,亏您还记得呢……” 屋里的烛光燃到头了,丫鬟轻手轻脚地剪了芯,一下便亮了许多,南嬷嬷哎了一声,直摆手,道:“记得,哪能不记得,脑袋后头还扎个辫呢……” 几人又围着讲了几句闲话,南嬷嬷忽然便起身要走了,谢氏连忙扶她,边道:“这篮子里是什么?您还特意拿来一趟。” 南嬷嬷走得急,丫鬟快快跟着把帘子掀开,外头黑漆漆的一片,远远瞧见园子里灯笼发出暖黄的光,南嬷嬷在门口提了自个的灯笼,边往黑漆漆的夜路上走,边道:“老夫人叫老奴送来的,是果子,炸的酥酥的,给芳姐儿做零嘴了……” 谢氏好笑,心里莫名难过,叫人送南嬷嬷一截,边强笑道:“我都这个年纪了,多少年没人叫我一声姐儿了……” 南嬷嬷不晓得听没听见,揣着手,颤颤巍巍地走了。 谢氏远远地看着她,直到瞧不见人影了才回了屋里,明娇是最馋零嘴的,掀了篮子上的纱布,里头真是酥黄的果子,捏在手里还烫手呢。 谢氏嫌弃道:“也不擦个手……” 谢氏自个也吃了一个,眼睛忍不住就发酸,喉头也堵堵的。许是今个心情不好,难免有些触景生情。 谢氏缓了缓,叫吴氏也吃,边哑着嗓子道:“我还在闺阁里做姑娘的时候,我母亲教我同姐姐做厨房里的事情,南嬷嬷给咱们打下手,就教了一道炸果子……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只会一道炸果子……” 明娇吃了两个就没兴趣了,倒是打果子下边摸到个硬邦邦的物件,把裹着果子的纱布掀了,底下便是个信封。 明娇哎唷一声,道:“这还有信呢。” 几人都一愣,吴氏瞧了瞧谢氏,又瞧瞧明娇扯出来的信封,捏着果子不讲话了。 谢氏心里有种奇妙的预感,她把嘴里的果子咽下去了,便把信封拿来瞧。 明娇察觉到屋里的氛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缩着手不讲话了,有些紧张地望着谢氏。 谢氏慢慢把信封打开,只就着烛光往里边瞧了一眼,就默不作声地红了眼睛。 里边是一张地契,还折了一张信纸。 谢氏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唇瓣,颤着手把里边的信纸抽出来了。 是老夫人的笔迹,打头便是,爱女怀芳,慈母亲笔。 谢氏的眼泪滴在信纸上,她抬手擦了,重重地呼了口气。 吴氏吓了一跳,连忙安慰,道:“这不是好事吗,嫂子哭什么啊……快,娇姐儿,可别干坐着……” 明娇没见过谢氏这幅模样,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手足无措给她打扇。 谢氏一声不吭,看着老夫人写得信,短短几行字,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地掉。 明娇靠着她,莫名也跟着哭起来,抿着嘴巴倔强着不肯出声,谢氏就搂着她,抬手给她擦眼泪。 娘俩靠在一齐哭,看得人心里发酸,吴氏劝不过来,只在边上看着,叹了口气道:“这不管什么年岁,还是有娘疼好啊。” · 知春院里,明月已经洗漱了,换了轻薄的衣裳,边打扇边同谢琅玉讲话。 屋里堆着冰车,倒是也凉快,案上点着蜡烛,屋里便亮堂堂的。 谢琅玉把腰带解了,明月便接来,挂在一旁的檀木衣架上,边道:“老夫人现下不晓得睡没睡呢。” 谢琅玉扯着领口,把外裳脱了,道:“老夫人白日里睡,夜里醒的多。” 明月把腰带放好了,打箱笼里找了谢琅玉明日要穿的朝服来,理了理便往檀木衣架上挂,正要讲话,赵全福便回来了。 赵全福放了灯笼,把屋里的帘子打下来了,笑道:“老夫人正好吃膳呢,一听这事,膳也不吃了,现下估摸都送去了。” 明月不由点头,道:“这便好,解了舅母的燃眉之急。” 方才谢琅玉回来,明月便讲了白日里付账的事情,那时谢氏不愿意,明月只以为她是不肯欠人情,并未多想,还是谢琅玉讲了这样不太好,她脑子一转,便也觉出不好来。 那时本轮不到明月张口的,谢家不缺这一个宅子的钱,是明月见大谢氏想张口,但是莫名不好意思张口,这才打了头阵。 明月叫赵全福喝口凉茶去去热,边道:“是我不对,想的太简单了……” 那屋里都是自家人,明月瞧出了大谢氏想给谢氏付账,却不好意思张口,却没想过她为何不好意思。 而谢氏也是想收的,却又不好意思收。 其实从头到尾,这事就不该由明月一个晚辈来,大谢氏也是不合适的,找个长辈才是最合适的。 明月把鞋脱了,盘腿坐在床边,心里有些不得劲,晓得自己当时叫谢氏为难了。 谢琅玉要去洗漱了,叫明月把腿盖上,见她有些闷闷不乐,便道:“没事的,老夫人给的,姨母会收下的。” 明月仰头看着他,“那一猜就晓得是后来找补,找了老夫人救场呢……我那时怎么就不知道找老夫人呢。” 谢琅玉笑了笑,看着她道:“姨母都知道你为她救场了,哪里会怪你……你现在也知道了。” 明月忍不住笑了一下,轻声道:“谢谢三爷……我舅舅舅母人很好,现下拿了地契,日后宽裕了,定会还回来的。” 谢琅玉不在意这个,只笑了一下,道:“这个归三奶奶管。” 夜深了,谢琅玉去洗漱,明月一觉到天明,谢琅玉早去上朝了,明月收拾收拾,两个妹妹也凑热闹,到最后只有谢氏同吴氏留在了家里,一行人坐了个车队,便去魏府赴宴了。 魏府今个热闹,明月带着几个妹妹,先是同大谢氏一齐,向魏家老夫人见了安,大谢氏留着同魏老夫人讲话,明月便带着妹妹去了花厅,自个与几个夫人们坐在一齐,几个妹妹去找了相熟的手帕交,各自有各自的乐子。 橘如今个也来了,明月见她还有些惊讶,挨着她坐了,道:“你怎么来了,你都这么大月份了,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橘如摇了摇扇子,笑道:“你先别急眼,你都来了,我有什么不敢来的……” 橘如又压了压声音,低声道:“你弄这样大的阵仗,我可不得来搭把手。” 明月刚要讲话,就叫魏夫人叫住了。 这花厅不大,装潢倒是精巧,丫鬟们俱都平头正脸,垂头垂手地站在边上,屋里堆着冰车,坐了十来个夫人也只见热闹不见热气。 魏夫人穿了身桃红福纹小袄,下身一条石榴裙,艳丽端庄,笑着打趣道:“谢夫人今个一来,我这屋里都亮了。” 这花厅里坐的都是魏夫人交好的,魏夫人出身好,嫁的也好,为人处世是一把好手,在京城友人众多,哪家都买她的脸面。 屋里几个夫人都磕着瓜子跟着笑,不住地打量明月,这都是三十来岁的妇人,瞧着明月这样的新妇便觉着生嫩,偏她样貌又招眼,都也忍不住撩拨两句。 不待明月讲话,一个穿紫色小袄的妇人便笑道:“那是自然,你这屋里没有雨水,哪里能同人家新婚燕尔的新妇比,可不得把你这屋子照得亮堂起来。” 魏夫人的夫君魏进,前几日领了旨去玉门关了。 屋里一阵哄笑,边上的嬷嬷有听懂的都忍不住笑,明月后知后觉地面红,一时竟然讲不出话来。 明月这么些年,少遇见这样的状况的,脸热的不得了,心想,这些妇人讲话真是大胆。 魏夫人摇着扇子,笑道:“那可不仅得是新婚燕尔,还得人有本事呢……” 这么几句来回,屋里人瞧明月倒是亲近许多,低声讲起私房话来。 明月没同这群年轻夫人们处过,不晓得她们私下底是这个模样,她脸上的红一路就没褪下来过,只有挨说的份。 待几人熟络了,魏夫人便趁着东风笑道:“你家上次办宴,咱们一个桌都没坐过,那院子一个角都没瞧完,你得把我们周到地安排一次才是。” 明月自然应声,晓得她是要给自个引荐打关系,笑道:“过几日,我做东,请各位姐姐到家里来吃席。” 屋里这样闲话一会,便拉了张桌子打起牌九来,丫鬟们来来往往地上茶水瓜果,这屋里的妇人们,最短的也成婚七八年了,就没几个省油的灯,讲话听在耳朵里就觉着耳朵烧的慌。 橘如都不好意思了,她还大着个肚子呢,叫人拉着讲了不少育儿经,少不得叫人调笑几句。 明月在边上瞧着,慢慢也练就出了一张厚脸皮来,翡翠没一会便附在她耳边,轻声讲了两句话。 明月笑着点点头,心里一下定了神。 因着先前山上的事情,明月现下单是出行,身旁就跟着二十来个人,多是谢琅玉身边的人,确保明月不管去哪,身边最少都有两个人,人虽多了,但明月还是用自个带来的顺手一些。 方才翡翠便给她传了消息,赵侯夫人带着长子来了。 明月摇了摇扇子,瞧了门外一眼,只要赵侯夫人来了,今个这事便稳了一半了。 没一会,眼见要到午时了,翡翠又递了消息来,清河郡主带着谢欢也来了。 魏夫人也收了前边的话,便带着屋里的妇人们去老夫人的院里一齐请安。 院子里热闹得很,老夫人笑着坐在主位上,左边上第一个便是大谢氏,对着的便是清河郡主同显王妃,正凑在一齐讲话,再往下就是几个眼熟的妇人。 屋里人多,声音多,闹哄哄的。明月被引着见了魏老夫人,魏老夫人像是极喜欢她,握着她的手问了许多话,放了手还要同旁人讲明月貌美兰心,瞧着模样,恨不得是自家的女儿了。 明月随后被丫鬟引着,坐了个绣凳,正好坐在老夫人身边。明月也觉出味来,这魏家,怕是实打实的谢党。 屋里的人讲起闲话来,明月脸上带着笑,注意到边上的清河郡主一直望着自己,她摇着扇子同老夫人说笑,只当没瞧见的。 屋里闹了一会,外头突然一阵喧闹,明月直了直腰背,一下紧了神,心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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