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如捂住脸,小声道:“我哪里瞒着你了,先前你家老夫人过生,我倒是讲了我那表哥,只是你没往心里去罢了。” 明月这才想起,她当日确实提过一嘴,只是未曾想这样快就相好了,离年底也不够几个月了,喜事怎么就要办得这样快,“是哪家的郎君,我见过吗?” 马车走得摇摇晃晃,两人也跟着晃,紧紧地靠在一齐,橘如见她兴奋,脸上的红就没退下来过,轻声道:“我兄长读书时有个同窗,家中都是行武的……” 明月惊讶,连忙转头看她,“他也行武?要上战场的?……你娘舍得把你嫁给这样的人?” 如今玉门关战事不断,朝廷军饷吃紧,那些遗孀遗孤连基本的抚恤金都接不到,旁的地方不知,苏州这是全靠富人捐赠,给了那些妇孺一个安身之处。 明月尊敬这些保家卫国的战士,但是没想过钟夫人会把橘如嫁给一个武官。 钟橘如放下手,言语中显出几分对未知的迷茫和期待,“他家中环境单纯,他估摸着开春便走了……我娘总不会害我,我听她的就是。” 明月牵住她的手,还是觉着太快了,细细算来,橘如还只做得三个月的女郎了,明月不由心中惆怅,“你家里的物件都备好了?真是太急了……橘如,你见过他吗?” 钟橘如见明月比自己还紧张,不由笑了一下,“早备好了,龙凤被都是及笄便开始绣了,你也要抓紧一些才是……我兄长读书还是前两年的事情,我去给他送过午膳,那时是瞧过一眼的。” 听出来橘如对他是有好感的,明月也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哪家哪户的?” 钟橘如道:“赵布政使家的长子,他家大夫人身子不好,还借了你家老夫人的面子请过大夫的,近些年未曾出来交际了,不晓得你记不记得。” 这样讲明月便想起来了,“他家里倒是低调,未见他家女眷出来吃过宴,条件确实好……我记着他家大夫人常年卧在榻上,脾气是该不错的,你去了便是当家主母,日子定是舒坦。” 钟橘如说起这,心情却低落起来,“赵公子还不一定瞧得上我呢……我表哥同我退了亲事,闹得不体面,他也是晓得的。” 明月轻轻拍她一下,笑道:“他要是不愿意,你哪里还想得起他这个人……你母亲那样周全的人,他若是不点头,你母亲也不会叫你晓得的。” 橘如听得不住笑,心里松快许多,害羞地锤了明月的肩膀,“你就会哄我。” 两人一路吹着风倒也舒服,一直坐到路上修整,明月立刻就同钟橘如下来了,身子这才伸展的开。 车队修整一炷香,在一个夹道上停下来了,车上的小娘子还七嘴八舌地吵闹,两人干脆带着帷帽,到处找能安人的车架。 可惜今个人特别多,就近几家交好的人家,马车都塞不下了,甚至还有几个娘子也恨不得抛下车里的姊妹,自个下来走了算了。 两人倒是吃了几口百家茶,荷包里塞满了蜜饯,又手挽着手寻了半天,愣是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才瞧见钟家的车架。 橘如大喜,迎上去问车夫,“车上是谁?是我大嫂嫂吗?” 车前是个上了年纪的车夫,对钟橘如笑道:“大姑娘,这是大公子的车架,大夫人带着小公子,同家里还有车架都在最前边。” 车里的人听了动静,一面色白皙的男子探出头来,“怎么了……橘如,你作甚在这?” 钟橘如连忙道:“大哥哥,你车上可有余位,将我同月姐儿带上吧,我们先前那辆可是太吵了。” 钟棠龄不由一笑,“原来是你们那辆车,是真的吵,把我烦的呀……一脚踢到山上去才好。” 钟棠龄便叫两人上来了,门帘掀开还有冷气,车上还置了冰。 明月在橘如后头上去,铺面而来的冷气叫人松了口气,一抬头就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谢琅玉坐在车里,也正望着她,丢了个软垫给她,瞧着心情不错的模样,道:“垫着吧。” 明月不想在这还能见到他,连忙道了谢,这才坐在了他身侧。 几人还没坐稳,明月就听见赵全福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三爷,咱家马车大一些,就搁这后边呢,女郎来了,咱换一个?” 谢琅玉应了,几人于是又下来换马车,新马车大了几乎一倍,装潢精致低调,角落置着香笼,有股说不出的香味,车窗的帘子有两层,把厚的一层卷起来,车里就格外亮堂。赵全福又把一些摆件收走,置了两个小案,一个继续方才的棋局,一个给两个女郎置了吃食并一些小玩意。 马车没一会又开始动起来,紫竹也笑眯眯上了马车,跪坐在明月身侧。 紫竹好几日未见她了,见明月穿了件八成新的素色绣花小袄,下身一件石榴裙,脸颊脖颈白得要发光一样,不由笑道:“好姑娘,脸上的伤都好全了,今个真是光彩照人。” 明月见了她也有些高兴,叫她夸得不好意思,连忙道:“早好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明月又介绍了橘如,三人便一齐解起九连环来。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两个下棋的也并不拘束,钟棠龄还能抽出空讲闲话,“咱们这样下棋,也没个彩头,不怎么有趣。” 谢琅玉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绣金广袖长袍,腰带上有一枚色泽温润的白玉,头戴玉冠,唇色浅红,鼻梁高挺,好看得过了头。 谢琅玉笑道:“你瞧上什么了?” 钟棠龄眼睛一转,“我说什么都乘风兄都应吗?” 谢琅玉靠在车壁上,舒展了一下肩膀,道:“你试试呗。” 一旁的几个女孩闻声都看过来,见钟棠龄待谢琅玉十分热切,明月不由想起谢欢。都姓谢,谢欢来苏州数月,又是办宴又是捐物,到底没能打进苏州女郎的圈子。 谢琅玉却格外地游刃有余,同苏州公子里领头的钟棠龄交好,圈里有名的青年才俊李君延也跟着他。 紫竹笑道:“三爷前个得了副好棋,从棋盘到棋子都是玉打的,这倒是个稀罕物件……” 钟棠龄轻咳一声,瞧了一眼橘如,“这物件风雅贵重,合该衬乘风兄这样的人物,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乘风,你家中还管军务,我这里有个人,能力无甚问题,就是没个出头的地,你那也不愁多个人……” 明月也跟着回神,不由看了钟棠龄一眼,又悄悄看向谢琅玉,心里隐隐好奇。先前只晓得谢家势大,如今一看,连钟棠龄都要求人办事,谢家怕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富贵。 谢琅玉靠在车壁上,手里握着把棋子,只笑着听着。钟棠龄瞧着,心里莫名气短,慢慢就有些后悔了,声音都低一些,“哎,是我唐突了,乘风兄……那人日后是我妹夫,我确实有些私心……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明月明白过来,这是替橘如的夫君在谋前程,一转头,果然见橘如红着面,紧张地捏住了手里的帕子。 怪不得钟棠龄这般舍脸面求人,橘如是钟夫人的老来女,钟棠龄比橘如大了将近十岁,对她很是疼宠,自然是处处筹谋。 谢琅玉安静地听完了,却也不讲话,侧头看了明月一眼。 明月不由冲他笑笑,不晓得他为何要看自己,也莫名紧张起来。 “真不想同你赌,但没办法。”谢琅玉靠在车壁上,“这车架上也有我的妹妹。” 说罢,他又侧头看着明月,笑道:“你瞧瞧他,有你瞧得上的物件吗?” 钟棠龄心里一松,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连忙给明月使眼色。 橘如同紫竹也看向明月。橘如面色紧张,紫竹倒是笑吟吟的。 明月闻到谢琅玉身上那股很淡的香味,又见几人俱都望着她,仿佛她拿捏着什么生杀大权一般,明月难得有些不自在,想了想道:“棠龄哥哥的玉佩很漂亮。” 谢琅玉道:“就这个玉佩?” 明月点点头。 是块手掌大小的白玉,尾下坠着流苏,不是寻常物件,但也算不得珍贵,钟棠龄连忙解下递过来,心中后悔没带个好玩意在身上。 谢琅玉拎着流苏看了一会,放在明月的袖摆上,“嗯——你喜欢就好。” 两人便开始下棋,钟棠龄心中紧张,也不再言语了。 钟橘如红着脸,手里的九连环也无心解了,只缩在钟棠龄的身旁。 明月也跟着紧张,她其实不太会下棋,只略晓得规矩,这下都不晓得该期待谁赢了,钟棠龄赢了,谢琅玉就要吃亏,若是谢琅玉赢了,橘如未婚夫的事情就要黄。 谢琅玉放棋子的时候,宽大的袖摆会抚过她的膝盖,这样几下,明月倒是不紧张了。 这局棋一路下到了山上,车上安静都不言语。只见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钟棠龄越下越慢,最后也面露苦笑。 眼见快到山顶,车架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钟棠龄手中的棋子捏了一炷香,终于落下来时,脸上的失落已经盖不住了。 钟棠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心服口服,也愿赌服输。 谢琅玉安静地看着他动作,握住手里的棋子没下出去,只转头望着明月笑道:“玉佩拿着吧,时辰不够了,算平局,咱换一换也是可以的。” 马车里的气氛顿时一松,除了谢琅玉,几人都觉着像是胸口搬走块大石头。 钟棠龄背后都生汗了,没想过还能这般峰回路转,心中激动,连忙直起身给谢琅玉敬茶,“谢谢乘风兄,我恨不得给你指天发誓了,这人绝对是个人才……” 几人没说几句,马车到了寺庙门前。 谢琅玉闻言只笑笑,“有才的人在哪里都不会埋没的。” 钟棠龄更是触动,对谢琅玉又喜又敬,眼眶都红了。 明月坐在一旁抿唇笑,看着钟棠龄抑制不住的喜色,心里也高兴,钟棠龄扶着橘如下了马车,明月瞧着二人亲密,心中略有些羡慕,又庆幸橘如有父兄护着,日子能过得安稳平坦。 见钟家兄妹下去了,紫竹笑眯眯的,“这玉佩成色一般,姑娘亏大发了,要个什么物件都是不过分的。” 明月把玉佩握在手心里,忍不住笑道:“是表哥亏了,怪我胳膊肘往外拐了。” 谢琅玉笑了笑,道:“你高兴就好。” · 钟家兄妹下了马车,车架便继续往寺庙前边的院里走。 山上早来了安排的仆子,见了车架便问是哪家人,待报了家门,便被领着进了院子。 车架稳稳地停在院门口,明月下来后,紫竹还探出头来,“姑娘,你身旁的丫鬟也没有,要奴婢去帮您收整一番?” 明月连连摇头,“不必不必,丫鬟跟着舅母的车架,怕是先一步就到了。” 紫竹也不强求,入车架内说了句什么,过一会,她才出来道别,笑道:“三爷喜欢清静,就住在后头一些,姑娘闲时可来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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